"妈,付卓他姑昨天又打电话催了,再不投这机会可就错过了。"潘一萱坐在沙发上,跷着腿摆弄着茶几上的茶宠,言语间的催促中少不得听出了几分埋怨。
付卓置身事外的坐在一边垂着眼,不疾不徐的轻呡了口茶,放下茶杯的手习惯性的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不熟悉的见了他的模样还会认为这是个有学识有抱负的人。
事实也相差不大,付卓毕业后原本想留在T市发现,可作为全国发展最快最繁荣的大都市,T市是完全不亚于心脏城市A市的存在,也是全国高尖人才的聚集地。
以付卓的条件在小城市也许还能凑合一下,可在T市就是沧海一粟完全不够看。
他为人又自命不凡,高不成低不就的在那里过了两年吃泡面住地下室的日子却依然没能有机会熬出头,最后实在扛不下去了才回到Y市。
所幸回来后仰仗着他仿若高人一等的姿态和家人对他学历以及他在T市经历的美化吹嘘,再者他也的确算是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的,一时在Y市这一代的年轻人中也成了风光无两的存在。
回来后他就进入了Y市/审/计/局/工作,喜欢他的姑娘自然不少,这其中就包括偶然间认识的潘一萱。
潘一萱对付卓是一见钟情,至此开始了女追男频频向他示好的日子。
最初他并没把潘一萱当回事,只是一次无意中偶遇到她跟她父母,当时只觉得潘一萱的父母十分眼熟,后来给局长送东西时又遇到过一次这才想起曾经也在局长家遇到过对方几次。
那时他还以为潘一萱家跟他们局长有什么关联,这才高看她一眼,交往过程中潘一萱也没少吹嘘自己的家世。
婚后才知道潘一萱她爸不过是局长家的司机,她妈也只不过曾经跟局长妻子是高中同学,两家人因为这平时才走的勤一点,并没有因职属关系有太分明的上下属关系罢了,也才导致了他的误会。
知道真相后他们也曾大吵了一架,潘一萱还蛮不讲理的说自己从没那么说过,是他自己攀高踩低。
回想起来潘一萱的确是没有确实跟自己说过跟局长家的关系,但付卓也确信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也故意乐见他的那些误会所以才从不解释,只低头默认一般的虽然没有确认但也从不否认。
只能怪他自己急功近利被捷径冲昏了头脑,开心到得意忘形,才会上这么低/级的当。
原想着对工作有些帮助,但这个小城本就亲戚套亲戚,是个人只要有心就能找到跟上面人的关系,这种地方潘一萱对自己的助力并不大,而且他对体制内的工作实在是厌烦了。
对于他来说每天无异于混吃等死的日子日益蹉跎着他的锐志,年少时眼高于顶的他也曾愤慨激昂的幻想过无数次宏伟的抱负,如今都被那些懒散的日常所取代。
前两年他也曾想要搞些副业,甚至一度恨不得立刻离职去做一番大事业。
可每每都以失败告终,生意没谈成不说,反而因为轻信他人/借/款/投/资,做/担/保,被/担/保/人/丢下跑/路等等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下欠了不少外债。
但是这次不同了,他的亲姑姑通过关系可以得到_股/市/行情内幕。这些消息就意味着可以让他顷刻间逆转现在的窘境。
思及此他忿忿不平的心也得到了些许缓解,紧扣在膝盖上的手略微有了松动。
是了,包括潘一萱那个爹不疼娘不爱被后母指着鼻子不许进家门的表哥,想来现在即便人还留在T市也依旧不及自己有出息。
他估计着对方怕是还在跟人合租的小房间里吃糠咽菜,过着四处碰壁的日子。而自己即将迈向成功,成为有钱人,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让所有人仰望。
到时候再…
付卓眼神难测的看了一旁正跟母亲耍大小姐脾气的潘一萱,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像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根本配不上自己。
想到成功以后,他的脸色缓和了很多,甚至唇角带上了一丝愉悦。
他已经受够了看潘一萱母女俩脸色的日子。
江慧玲见付卓不言语只顾着低头喝茶发呆,心下也对这个眼高于顶傲慢至极的女婿有诸多意见,但碍于女儿的情面纵是心中不悦,有些话也不好说。
对她而言女儿既已嫁给对方,说再多也都无益,整不好还把女儿给得罪了。
江慧玲不咸不淡的看了付卓一眼,内心哀叹一声:"小鱼她…算了,这事急不得,再等等。"
现在江小鱼人还在本市没走,二哥也才去世不到一个月,这时候一旦着急错走下一步,那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被发现就得不偿失了,届时外面人会怎么看自己她想都不敢想。
还需要想个办法既能拿到密码又能把钱取出来。
可她想了好几天从江小鱼那里得知密码的方法,还是担心一旦被察觉就前功尽弃了。
也思考过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也许那人能帮上自己的忙,可她内心又实在不愿拜托自己那的眼高于顶的妹妹,要知道二人打小就不对付,如今要让自己主动送上门去求江慧娴帮忙,免不了要看对方脸色…
"等等等,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多等一天就少赚多少钱,股市会等你?!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潘一萱嗓音提高了两度听起来甚至有些刺耳,她气急败坏的放下了翘起的腿,略显焦躁的拄着茶几倾身向前,另一只手激动到说话时不停击打着面前的茶几,新做的美甲上的链条划过桌面发出让人烦躁的哗啦啦声响。
听的江慧玲一阵厌烦。
不悦的瞪了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女儿一眼:"难不成你是要让我去跟那死丫头说'把你爸/银/行/卡/的密码告诉我,我要去把里面的钱全都取出来接济自己的女儿女婿'?!"
潘一萱满腔怒火被她说的一塞,转而快速瞄了眼身旁觉得被下了面子气的面部紧绷,脸色十分难看的丈夫。恼羞成怒道:"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江慧玲接收到女儿的暗示,才意识到一时气不过说错了话,顿觉有些尴尬。
她最近因为江震刚把主店给了张莹这事一直很恼火,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妹妹,怎么好好的店就轮到让个外人接手了!
自家二哥跟张丽离婚少说也快20年了,做什么就便宜一个八竿子打不到的外人身上去了?
他还给自己那个便宜嫂子买房,那可不少钱啊。
江慧玲一想到主店和R市的那套房,心里就跟被小刀子吱嘎吱嘎揦一般抽着疼。
江震刚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像是花她自己的钱一般,让她心疼到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刚刚又赶上被自家女儿催的恼火劲上来了,一时图痛快就把话给说狠了。
她抬手抚上额头,态度也跟着软了下来:"算了算了,这几天我身体不舒服,脑子也是疼的不清醒。"
另一边他们口中的外人张莹,正跟着丈夫儿子挤在70多平的出租房客厅的沙发里边看电视,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妈,你说江小鱼他爸要是给咱们也买套房该多好。"李巍看到电视剧里男主下班后回到自家豪宅,惊羡的同时扫了一眼自家的出租房,忍不住摇头哀叹。
张莹冷哼一声,揶揄他:"你倒是想得美。"
"什么叫想得美,要我看儿子的话说的没啥错处。他都能给你妹妹买房,凭什么不给咱们也买一套。虽然她是他姑娘的妈,可这么多年小丽到底没为他姑娘做过什么,倒是你,忙里忙外帮着自家妹妹把江小鱼拉扯到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不都说什么"养育之恩大于天"?凭什么一家破店就把咱们给打发了。指着它咱们啥时候才能买上大房子?儿子都这么大了,指着那破店猴年马月能买得起婚房,还有人姑娘家的彩礼什么时候能凑齐?我之前单位的同事老李,李志刚你还记得吧,前段时间碰到跟我那顿显摆他新买的车,哼,当初在厂里头他不过是我手底下带的个小徒弟,见天跟我屁股后头一口一句师父的叫着,现在可好,有了几个臭钱都敢跟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是啊妈,我在R市现在还住我女朋友那,我那帮哥们都说我是吃软饭的。"
'啪'!男人窝火的拍了下大腿:"你听听!你听听外面人都怎么说咱!"
张莹没再搭话,心里头却也郁闷。
儿子大了,今年毕业后回来准备在R市找工作,偏偏他家一没关系二没钱。
江震刚临死前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明知道她儿子就在R市工作,反倒是给张丽家在R市买了套房!
对着自己这个大功臣反而抠门的很,只给了她一家店就想打发自己。
她扪心自问自己这个大姨姐已经够意思了,别的不说,在整个Y市能做到她这样的那也是独一份,没想到却碰上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貔貅!
合着她鞍前马后的苦了这么多年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天底下哪有这么办事的。
耳边依旧回荡着父子俩的抱怨,气着气着,她想到了江震刚几年前在R市给江小鱼还买了一套学区房,随既眼神一转,隐隐的动了些心思。
这边两家各有各的心思,那边江家老五,江小鱼的三姑江慧敏还在店里因为/嗜/赌/成/性/的丈夫又偷拿了店里的钱去跟自己的那帮狐朋狗友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而大吵大闹甚至动起了手。
不仅把吃饭的都赶跑了,店里员工成天面对这乌烟瘴气的店也都叫苦不迭的恨不得立刻辞职回家算了。
倒是引来了附近其他店的和路过的路人在门口看了半天热闹。
"看什么看?!都他/妈/给/老/子/滚/蛋!!"
男人顶着被指甲刮伤的脸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细看那血痕脖子上也有。
走到门前时狠狠踢了一脚蹲坐在店门口的流浪狗,惹的那狗夹着尾巴弓着背哀嚎着跑了。
他随手整理了下衣服,扭过头对着店里还在歇斯底里哭嚎,坐在地上捂着被打到肿胀脸颊的女人:"我告诉你,再他妈闹就离婚!"吐了口痰,走了。
常言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是这江家自己怕是就独占了一栋藏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