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师兄，你怎么来了？”苏小沫从地上爬起来，神情看上去相当狼狈。

李行舟视线在苏小沫腰间那不伦不类的腰带上扫了一眼，别过脸去训斥：“把衣裳穿好，如此不伦不类的，成何体统。”

苏小沫“哦”了一声，认真地整理了一下。

李行舟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将剑收回去，不耐烦道：“好好的，清风居怎么塌了？”

苏小沫不想让人对方知晓自己怕鬼，如此一来便穿帮了，只能含糊道：“没什么，随便试试灵力。”

李行舟蹙眉：“我已经让人帮你修整了，今晚你……”

不知何时归来的司湛立在门口，恭敬道：“师尊可宿在偏院。”

苏小沫点头：“对。”

她现在时刻出状况，还是留在司湛身边妥当。

李行舟怒瞪司湛一眼，转头没好气地训斥苏小沫：“堂堂帝姬在弟子住处成何体统？走，去我那，今晚我去跟白商山挤一挤。”

苏小沫极其不愿，与李行舟等人接触多了，恐怕她就会被怀疑并非是晏殊本人。

为了保命，她只好躺在床上裹紧被褥耍赖：“我不想动了，就在这里凑合一晚吧，师兄你别管我了，我明日都要下山历练了。”

李行舟拿她没法子，想起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下山，便有了让她在此歇息的打算。只是，临走前，他忆起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他的师妹专注修炼，鲜少下山唯一一次下山历练，却招惹了烂桃花和带了个麻烦徒弟回来。

当年那万妖之主相中师妹，想方设法逼着她与他成亲，师妹一气之下打败了他，还在他身上下了主仆契约，逼得他不敢再来犯。

如今师妹下山，灵力出了状况，只怕会遭到万妖之主的报复。

思及此处，李行舟眉头拧起，吩咐道：“这回下山，你去把万妖之主身上的主仆契给解开。解契虽然困难，但妖主肯定有其他法子，到时候你也不必多说，将契解了就行，省得和妖族牵扯不清。”

苏小沫不知晓晏殊与万妖之主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想着这是个简单的任务，便点头答应。

立在一旁的司湛虽不言语，眼神却越发暗沉，手指骨暗暗用了力。

当天夜里，坐在榻上打坐调息的司湛做了个梦。

梦里，女子穿着一身招摇红衣，牵着他的手慢悠悠地穿过一条满是花灯的街道，两人的脸上绽放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画面一转，红衣女子侧躺在榻上，黑发披散在肩上，眸光明亮地看着他，仿佛在勾魂夺魄。

“司湛。”红衣女子半趴在榻上，眼尾发红，伸出柔软似无骨的手冲他一勾，吐气如兰，“过来。”

司湛几乎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红衣女子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将他一拉，他整个人踉踉跄跄地扑到了榻上，将人直接压在身下。

红衣女子笑着伸手攀住他的肩膀，微微起身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司湛，我的腰带，帮我解开，可好？”

红衣女子笑靥撩人，牵着他的手到了自己的腰侧，仿佛勾人魂魄入地狱。

司湛碰触火焰般感觉手很烫，忙缩手，却抬眸看向女子时，却见女子变成师尊的模样，向他娇笑勾手。

他咽喉一动，无法压抑心中的欲念，扑过去亲吻着那一处芬芳……

带着意犹未尽的美妙，天还未亮，司湛迷迷糊糊醒来时，睁眼看到对面的苏小沫，呆怔了半天才面无表情地从榻上起来。

梦中的事虽然记不太清，但他的脑子里残存最后一幕，便是苏小沫在他耳畔低泣似的喘息。

该死！

他看了看下面，急忙捧着衣衫跑出去，到池子沐浴更衣，洗去这一身狼狈以及那大逆不道的欲念。

天光乍现，苏小沫才慢悠悠地张开眼眸，伸了伸懒腰，慵懒地坐起身来。她左右张望，不见司湛身影，遂又倒头睡过去。

这会下山，得带上两个徒弟，方便完成系统任务。

如此想着，她便起身穿衣洗涮，前去寻找虞乌桕。半路上，迎面扫见脸颊滑落水滴的司湛快步而来。

苏小沫见他一身湿气，似乎是从水池匆匆赶来：“司湛？”

司湛本面无表情地走着，猝不及防撞见了苏小沫，神色一僵。他本能看去，可目之所及，触碰到苏小沫那浅色眸瞳，昨日羞耻的梦境浮现脑海，霎时狼狈地低下了头，努力压抑丑陋的欲念。

他刻意与苏小沫保持距离，讷讷道：“师尊，可是要启程下山？”

苏小沫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忽然想到自己并不知晓虞乌桕的住处，淡淡道：“嗯。这次下山，为师打算带你和乌桕一同历练，既然碰见了你，你与我一同去找你乌桕吧。”

司湛微微垂下眼睑，即便心有不愿，依旧木讷回应：“是。”

苏小沫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庆幸：刚才忙着找虞乌桕，都忘了我压根不知晓人住哪，幸亏遇见司湛，否则就糗大了！哎！

司湛听到苏小沫的心声，郁闷的心情似乎少解，故意跟随她身后。

苏小沫本意是让司湛领路的，自己走在前头可不行，遂停下脚步转身过来说：“你走前头。”

司湛摇头拒绝：“尊者为大，弟子哪敢走在师尊的前头？若让掌门瞧见，又骂我不懂规矩了。”

苏小沫暗自翻了个白眼，顾不得师徒礼仪，掉头走到人的身后，双手推着对方的后背将他推到自己身前来，强调道：“他那种人看什么都不顺眼，你管他作甚，你是我的弟子，得听我的。”

司湛扭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师尊，您这要求挺奇怪的，该不会是不知道师弟住何处吧？”

“当然——不是。”苏小沫心虚地缩手，却又理直气壮地解释，“让你走前头，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保护为师，为师如今灵力有点弱，就麻烦你多担待些了。”

师尊，若你一直这般弱，弟子是要担待你一辈子？

此话，司湛没有说出口，只留在心中。

如今的师尊对他似乎信赖有加，他似乎也喜欢这种关系，他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也不想费力去想。

好不容易打通了修炼之道，求强脱离掌控才是他最迫切要做之事。

他深吸一口气，顺从地走在前头领路，不到片刻便行至师弟虞乌桕所居住的弟子院落，正要转身提醒苏小沫这是个什么地方，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微的抽泣。

两人同时偏头看去。

苏小沫眉头轻轻一蹙，不知因为什么，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似的，神使鬼差地走了过去。

丛林后的一块空地角落里，身穿紫云纹袍弟子正扯着一名衣衫凌乱的小弟子往前拖，地上的碎石将名小弟子的膝盖割得渗出血珠，将脏乱的白袍染得一片血红。

方才那微弱的抽泣便是从这名小弟子口中发出来的。

紫云纹袍弟子瞧着十分年轻，背对着他们，他们并未瞧清楚其容颜，只见他抓着那小弟子的长发，蹲下来冷冷道：“让你去你便去，醉春峰养着你，可不是让你苟且偷生的。”

苏小沫蹙着眉，对此种暴力行为感到排斥，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而那被拿捏的小弟子浑身狼狈，微弱喘息着，这下连哽咽都不敢发出来了。

“起来。”紫云纹袍弟子强行把他拽起来，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怜惜，“昨日十一师兄走了大运得到了一只妖兽的内丹，我们早已落后大截，今日你若是不能从冰原引来结丹后的妖兽，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是。”小弟子满脸呆滞，脸颊上全是青痕和血迹，她挣扎着站稳，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

而那趾高气扬的弟子，哪怕叫人去死，神色也是倨傲的，似乎并不觉得为了一场无足轻重的比赛搭上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有什么不对。

他推了一把小弟子后转过身来，苏小沫扫了一眼，僵住了。

尽管那张脸全是凶恶的戾气，但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平日里向他撒娇卖萌的虞乌桕。

在这一瞬间，苏小沫清醒过来了。

[怪不得原著中虞乌桕是疯批大反派，司湛是白月光主角，原来虞乌桕背地里是这般的狠戾残忍，差点就被他蒙骗了！唉呀妈呀，还是司湛好！]

听到她心声的司湛，在听到“还是司湛好”这句话时，眼眸亮了亮，心里莫名的有点甜。

虞乌桕没曾想师尊会突然出现，还撞见了自己干坏事，只觉得眼前一黑，世界要崩塌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暗中施展偷来的邪术操作小弟子的身体，故意让小师弟打了一掌。

他重重咳了一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急忙跑向苏小沫：“师尊，救我，他要杀我。”

求救声风一般刮入了苏小沫的耳中，苏小沫却无动于衷，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人，仿佛不曾认识似的。

她在心中感叹：好演技！

司湛听到她的心声，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师尊，我好疼。”虞乌桕惊愕于师尊没有如往常那般护短，替他出头，只好佯装痛苦地向她撒娇。

苏小沫盯着那手，仿佛瞧见了毒蛇向自己缠绕而来，吓得赶紧缩到司湛身旁：“你别过来。”

司湛感受到苏小沫的贴近，伸手将人护在身后，目光凌厉地盯着虞乌桕，一阵骇人的威压朝着四周铺天盖地地散去。

肆意逃窜而来的虞乌桕在一瞬间被硬生生压制住，寸步难行，只能窝在原地瑟瑟发抖。

他被惊得一震，朝着威压源头看去，因苏小沫与司湛贴得太近，加上众所周知司湛不过是个凡人，毫无灵力，他便认为这是苏小沫施展出来的威压。

小弟子离得远尚可，他离得最近，已经被强大的威压逼得险些跪下，勉强用灵力稳住才没有跌到地上。

他脸色苍白地刚将灵力运转，便听到寒冷彻骨的声音：“知错了吗？”

虞乌桕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把戏被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奇怪为何是师兄出口问责，但还是乖顺地点头：“弟子知错了，还请师尊责罚。”

司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想趁机阻止他陪苏小沫下山，便道：“那就罚你——”

“跟为师下山历练。”苏小沫不等他把话讲完，抢过话来，察觉司湛的不悦，又怂怂地补了句，“其他责罚容后在想。”

司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无奈地轻叹。

最终，师徒三人在醉春峰弟子们的恭送下，有些不着调地下山去。

司湛走在前头领路，苏小沫安心走在中间，虞乌桕走在身后背行李。

及至热闹非凡的大观城，师徒三人在一家普通的客栈落脚，吃了一碗阳春面，忽闻外头有人喊“快来看啊，万妖城的弟子又来闹事了”。

苏小沫正思考着如何将黑化了的虞乌桕洗白时，听到这么一句，忽然来了灵感，锄强扶弱，多做好事，积累美好名声，这可是主角做的事。

下一瞬，她死死抓着虞乌桕便往外跑。

那万妖城的弟子正要拿出鞭子教训那几乎濒死的人，突然感觉一股让人发寒的杀意扑面而来，他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双膝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他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压制在地上的，那力道之大，他膝盖下的青石板竟然直接碎成裂纹。那股威压是他从未见过的，竟然只是靠气势就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大口喘息着，挣扎着抬头看去，视线恍惚间扫见一名身段婀娜的红衣女子。

“你是何人？胆敢管我万妖城之事？”

苏小沫懒得理他，推了推虞乌桕，凑到他耳边低声提示道：“乌桕，去教训这可恶的家伙，把人救了。”

可她并不知晓，自从万妖之主纠缠晏殊，非要叫嚷着晏殊给他生娃，虞乌桕对万妖之主以及万妖城弟子痛恨至极。

如今得到了提示，虞乌桕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一向温和的眉目间此时戾气一片，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眼睛眨都不眨地挥剑而下，将那万妖城弟子的头颅砍了下去。

“咕噜咕噜！”

血溅时，头颅在干燥的地面滚了几圈，滚得苏小沫惊悚不已，若不是司湛在身后偷偷扶着，只怕她吓得双腿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