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十分安静，李古看向祁长羽，那双因为李古突然闯入而睁大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做什么？
没有看到自己想象的画面，李古很快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睛不停地乱瞟，就是不去看祁长羽，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
“长羽师兄，今天天气真不错，嘿嘿。”
祁长羽视线掠过李古看向门外，雪花被大风刮得没有方向地四处乱飘，看着可算是比前面十几天都要严重。
“嗯，是挺不错。”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李古才觉得这室内的寒气下降了许多，看见地上的一片狼狈，自觉拿起扫帚打扫起来。
“长羽师兄，你没事吧，脸那么红，也不把衣服穿好，幸亏今天来的是我，要是那群女修看见你这个样子，你岂不是狼入虎口。”
想起那些花痴女修如狼似虎的模样，李古狠狠打了个寒颤，他当初差点被夺了珍贵的初吻，还好杨辞那个笑面虎救了他。
祁长羽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脸红的不正常，里衣也因为刚刚的动作散开了些，露出了泛着粉色的锁骨，仔细看去，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活脱脱像一只要被煮熟的大虾。
“我没事，大概是因为昨天没注意染了风寒……”
想说的话还没说完，祁长羽就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古可没见过祁长羽这般模样，立马把自己手里的扫帚扔到一旁，把祁长羽扶到床上躺下后，不停地在床前走来走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三长老不在，笑面虎医术就是最好的，去找笑面虎！
李古立刻赶往万草峰，却得知杨辞不在，顿时心凉了半截，他可不会医术！
“越师姐还在，剩下的弟子里就属她医术最好了，李师兄要是着急，不妨去找一找。”
“你说越流光越师姐？”
“是。”
李古：……
李古深刻地感觉到了什么叫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整个玉凛山的人都知道三长老的女儿越流光倾心于祁长羽，越流光甚至曾扬言过非祁长羽不嫁。
这在当时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八卦这两人的“奸情”，有人甚至大胆到直接跑到祁长羽面前问东问西。
位于舆论中心的主人公祁长羽一句话都没有和那个不怕死的弟子说，直接把人拎到云天台上比试。
要知道，云天台上可是生死不论，什么山门情谊那可是一点都派不上用场，除非自愿投降，要不然就是热着上去，凉着下来。
祁长羽更是狠，一下就把那人掀翻在地，直接卸了那人的下巴，开始了单方面的虐杀。
那人被揍的亲娘都认不出来，想认输却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哀求声。
最后，衣袍上沾了血的祁长羽一片淡然地投了降，那被揍的亲娘都认不出来的弟子康复后是看见祁长羽就跑，生怕祁长羽一个不高兴又拿他出气。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明面上讨论这两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果然，能用拳头就不要说废话。
李古现在只觉得头疼，这都是什么事啊。
最终，李古觉得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要是等祁长羽醒来揍他他也心甘情愿了，什么好兄弟，明明就是大冤种。
于是又匆匆忙忙跑去找越流光。
李古飞了好几个山头才在一块不起眼的药圃找到越流光。
越流光站在药圃中间，看着自己手里还沾着泥巴的草药，脸上的笑容让人一看就觉得如同清风带着花香拂过脸庞。
李古不禁感叹，越师妹还是那么好看，也就祁长羽那大冰碴子不解风情，这么大一个美人都看不上。
李古猛地摇头：我擦，我不能议论大冰碴子，除非我想像那个不要命的弟子一样被揍得亲娘都认不出来，快停止这种想法。
“越师姐！”
玉凛山有药园，但里面种的都是些救人治病的草药，那些草药完全满足不了一心扑在医术上的医修。好在玉凛山允许私人药圃的存在。
但李古知道，这种私人药圃里种的大多是毒草。
他曾经无聊去看杨辞炼丹，就看杨辞从自己的药圃里拔了几株草放到丹炉里，炼出的丹药散发着一股甜腻的味道，他正要拿一颗吃，就听见杨辞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你要是想吃我也不拦你，就是不知道我们俩在地府相见时是何年月了。”
从此，杨辞但凡送来甜的丹药，李古都得看着杨辞吃下去一颗才放心。
李古草药这门课学得实在不好，三长老罚他抄了那么多遍药书愣是一点用都没有。
没办法，李古看着那些草药和看杂草没什么区别，长得明明都是一样的，怎么有的可以救人，有的就可以害人呢？
但草药学得不好，不代表他傻，他可是知道有些草药碰一下就能中毒。
李古瞧着药圃里绿一片紫一片的草药不敢迈出一步，只能离得远远的大声喊着越流光。
越流光抬头，眼一眯才看清那恨不得站在百米开外的人是李古，心下疑惑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越流光和李古关系一般，早些年闹出的事让她和祁长羽脸上都不好看，李古和祁长羽玩的好，平时也是避着她走，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越流光承认，她是喜欢祁长羽，可那劳什子非君不嫁完完全全就是个传言。
后来这传言传到自己母亲耳朵里，她硬生生被禁足了三个月，整天就是待在屋子里抄书，把她气得不轻。
要是她知道到底是谁把这传言传出去的，她非得把那人往死里揍一顿。
“李师弟，”越流光并没有像李古一样扯着嗓子喊，而是用灵力将声音传出去：“有什么事情吗？”
“有事，而且是大事，长羽师兄他晕倒了，三长老和杨师兄都不在，我就来找你了，现在可就属你医术最好了，你快去看看！”
祁长羽晕倒了？
越流光手一抖，刚摘的草药掉在地上，不给李古回复就御剑而起，连灵力护体都忘了，全然不顾这天寒地冻。
留下李古一个在后面一个劲地感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寒风夹杂着雪花打在脸上的痛感难以形容，越流光却丝毫不觉，一再地提速。
李古跟在后面也不停提速，看见越流光脸逐渐被风吹红，只觉得自己的脸也痛了起来。
他不想也不敢问，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大冰碴子可能只是染了风寒然后得了热症，又不会死人，倒也不必那么紧张，最多只是变傻而已。
诶，不对，好像是他没说清楚。
想到这，李古想给自己一块烧饼吃。
不过李古不得不佩服这爱情的神奇力量，要是换成他他才不会那么急匆匆地在大雪天赶过去，还忘了灵力护体，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傻乎乎的李古此时早就忘了最开始是谁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
越流光拉过祁长羽的手，只觉得那异于常人的温度烫的她指尖发疼，来不及多想，连丝帕都没铺上直接就开始把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越流光眉头皱的也越来越深，旁边站着的李古瞧见越流光逐渐凝重的表情，生怕下一刻越流光张嘴就是祁长羽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过了半晌，越流光才把祁长羽的手塞回被子里，她捏了捏自己刚刚把脉的手，让李古去准备些水给祁长羽擦擦身子，李古闻言就出去准备。
等到李古回来，越流光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祁长羽就出去避嫌了。
李古干完越流光交代的事就跑去问她祁长羽现在的情况。越流光嘴刚张开又闭上，思考了一会才开口道。
“他应当没什么事，脉象平稳，也没有风寒热症的倾向，就是全身发烫不是正常情况，也可能是我医术不精看不出来，我现在回去翻翻医术，你在这好好照顾长……祁师弟。”
“好。”
李古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无言地看着越流光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
李古摇着头转身进了屋，见祁长羽的双眼还紧紧闭着，叹了口气就跑到外屋坐着了。
这一大早的跑来跑去可是把他累死了，想喝口水才想起茶壶已经碎了，撇撇嘴听着那两只仙鹤不停地鸣叫，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
梦里，祁长羽靠坐在一棵树下，阳光透过绿叶间的缝隙斑驳在他的脸上，一阵风吹过带起了他的几缕墨发。
“小太阳！”
是一个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甜糯糯的味道，祁长羽偏过头，就见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模样的姑娘朝他跑来。
那姑娘头发没有梳起来，随意地散在肩膀上，眉间有着一道火焰般的红纹，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大大的杏眼里放了一颗红色的宝石，身上穿着红黑衣裙，赤着的脚上涂了红色的丹蔻，脚腕上的金色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一阵阵声响，配着她那弯弯的眉眼，让人心情都愉快了下来。
那姑娘跑到祁长羽身边坐下，因为跑了太久的原因，姑娘气喘吁吁的，光洁的额头上都带了不少汗水。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可让我好找，不过这儿可真舒服，尤其是树下，可比在大太阳底下凉快多了。”
这儿的风景确实不错，阳光照下来，让地上的小草周围都泛起了一团嫩绿的光晕。
旁边的花丛开着各色的鲜花，瞧着娇嫩的紧。
蝴蝶蜜蜂在其中扇动着翅膀，不远处还有条波光粼粼的小溪，小溪旁的大柳树下聚集了好几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仔细看去还有一只白狐崽子。
小姑娘起了心思，把祁长羽拉到了溪边，蹲在溪边指着那清可见底的小溪，眼里写满了迫不及待。
“小太阳……”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语气让祁长羽的心漏了一拍，看向小溪里自在地游来游去的鱼，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我给你抓两条烤着吃如何？”
祁长羽觉得这样和一个陌生姑娘说话会有些冒犯，立刻想着要道个歉，却没想到这小姑娘变脸的速度连他都不得不佩服。
只见这姑娘撇着的嘴一下子扬了起来，眨巴眨巴的眼里闪着光，兴冲冲地站起来摇着祁长羽的衣袖，眼睛却还紧紧盯着溪面。
“好啊好啊，小太阳你去抓两只大的，你烤的鱼可好吃了。”
瞧见小姑娘这幅模样，祁长羽那句抱歉的话就那么被堵在了嗓子眼里，脱下鞋袜，挽起裤脚，将衣摆塞到腰带上就踩入了水里。
溪水没有祁长羽想象的冰冷，反而带着一股暖意，溪底的石头因为溪水经年累月的冲击已经磨平了棱角，踩上去只是有些硌脚。
祁长羽看向水面，愣了一下。
那水面，倒映出的是他？
一身金边白袍，头发高高束起，眉间有着和小姑娘一样的纹路，不过颜色换成了金色，眸子不是往日里的琥珀色，而是金色。
“小太阳？”
“没事。”
祁长羽回过神，撸起袖子就开始摸鱼。待在岸上的小姑娘冲柳树方向招了招手，那只白狐崽子就跑到了小姑娘怀里。
小姑娘眼睛看着祁长羽的后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怀里的白狐崽子。
这小溪里的鱼聪明的很，游得也快，摸了一炷香都没摸到鱼的祁长羽有些急躁，下意识就要用灵力抓鱼，小姑娘一眼就看出祁长羽的意图，立马开口阻止。
“小太阳，不可以用灵力！”
祁长羽无奈，只能收了用灵力的心思认真摸鱼。
小姑娘闲不下来，把白狐崽子放回地上，转身朝花丛走去，摘了一朵她认为开的最好的花，还是个红色的。
祁长羽好不容易才摸到一条不大不小的鱼，转身却被突然放大了的小姑娘的脸吓了一跳，手一松，鱼儿又回到了水里，快速地游开了，溅起的水打湿了祁长羽的衣袍，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件事了。
祁长羽喉结微动，小姑娘见状笑了起来，把那朵刚采下来的鲜花别在了他的左耳上，没有丝毫违和，反而给祁长羽添上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艳丽。
“你怎么还是那么胆小。”
小姑娘往后退了些许，祁长羽这才发现不过刚到他胸膛的小姑娘此时是飘在空中的。
“鱼……”
话还没说完，天空之中就传来了几声鹤鸣，祁长羽扭头望去，没有看见仙鹤，那阳光却越来越刺眼，他受不了，直接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次睁眼，祁长羽看见的是有着金纹黑色的床幔，他坐起身，脑袋却传来一阵刺痛。
他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
祁长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就放弃了思考，下床走向外屋，发现李古趴在桌子上睡得和死猪一样。
祁长羽：……
“醒醒。”
李古被惊醒，揉揉眼睛抬头看向祁长羽。
迷迷糊糊的样子很明显还没睡醒。
祁长羽抓住李古的后衣领，轻轻松松把他给拎了起来。李古一个激灵才彻底醒过来。
“长羽师兄你……你眉间怎么多了一道金纹？”
金纹？
祁长羽松开李古，抬手扬出一道水镜，果然看见自己眉间多了一道金纹，但没一会就慢慢变淡直到消失。
祁长羽似有所感，看向外面，此时雪已经停了。
“没事，”祁长羽去卧房将衣袍套上：“走吧，你应该还没吃饭。”
“哦，好。”
李古还在想着那金纹怎的就不见了，明明挺好看的。
“对了，你晕倒之后，我找不到杨师兄，就让越师妹来了，你要是不想去，那我就替你去道谢。”
“知道了，明日我自己去。”
“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比不上你平日里收集的，但我瞧着挺好看的。”
祁长羽接过李古手里的精致木盒，打开一看，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红色宝石。
“多谢。”祁长羽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古，将木盒收入纳袋：“去镜湖抓两条鱼吧，我来烤。”
祁长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番话，但已经收不回去了。
“好啊。”李古兴冲冲地答应了下来，他还没尝过大冰碴子的手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