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制片那里迟迟没给梁雪回信。她本来也没指望能成,没出几天就把这个给忘了。
正如徐燕亭所说,他没有再主动联系她。
周院长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那次饭局,再迟钝,他也感受到,两个小年轻好像闹矛盾了,有点子陌生。
不过,梁雪以前也总和徐燕亭吵架。每次这样,徐燕亭就有点心不在焉,着魔似的不断打电话,没有人接听他也打。
这个状态,周院长一度不想让他跟台,甚至有想过劝他转科研——他这个样子,怎么能当好医生呢?反正他年龄小,人又聪明,从头来过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成为一个好医生的必要条件,要么有一颗贡献的心,要么性情冷漠。徐燕亭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
但神奇的是,这学生一旦进了手术室,状态立刻变了,变得极其专注和投入。失误率仍然是所有学生中最小的。犯过的错从来不会犯第二遍,所以对于他那个小女朋友,带教老师们还觉得蛮好嗑。
长辈看在眼里,总觉得这些小打小闹不算事。
“所以,我已经帮你教育过燕亭了,男孩子嘛,不能太犟,有错认错。没有什么跨不去的坎。”
现在想想,梁雪和徐燕亭之间,还是她错得比较多——或许可以删掉“比较”两个字。
但每次犯错,她都会把锅甩给徐燕亭。他都欣然接受了。
梁雪心里也清楚,只要她能待在徐燕亭身边,他能接受她所有的缺点。
也是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偏爱,走向了分手的结局。
老教授太热心肠,梁雪嘴里那句“我们已经分手了”迟迟没有说出口,好像说出口,徐燕亭就彻底从她生活里消失了,那些彼此的回忆,也会被绞进碎纸机。
最后只得说:“好,我知道了,周老师。”
周院长给她发来一个手机号,说院里行政主管会来联系她,跟她商谈拍摄的事。
由于是院长亲自点名的,院方简单提出几点要求,这事就定下了。几天后,涂蕊就把合同拿了回来。
作为全国排名Top医院的百年校庆,给出的报酬也算合适,梁雪把自己关在家里,定了好几个风格不同的方案。
一切敲定后,梁雪打算去医院进行采风。
在那之前,她已经把腿上的石膏敲掉,医生说她恢复得不错。
这一次,她没有去找徐燕亭。主要也是挂不到他的号。
每天,她会刷新一次小于医生的朋友圈,但于丽丽更新次数不频繁,偶尔发一次,不过是抱怨值班,或晒奶茶和新做的美甲。
徐燕亭再次从她生活里消失。
进来唯一的好消息是,梁雪扔掉拐杖,心情也好了不少。
三院经过翻新,附近又增建了国际部,绿化十分到位,是个花园式医院。如果不是来这里看病,心态能轻松很多。
梁雪被行政部门的赵主管带着逛了一上午。
“最后就是门诊部了,来过我们医院看病没有?”
梁雪摆弄镜头:“来过,急诊和骨科。”
“哦对,你看我这脑子,徐大夫给你看的腿伤是吧。”
“……”
徐燕亭刚来这家医院一个多月,就已经是医院里的红人,行政部的都认识他。
但主管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以为只是熟人。
来到骨科。蒋伦今天的门诊,刚要出门,就看见梁雪和赵主管一起走进来。
梁雪今天穿得很普通,白T外套一件短款牛仔外套,趁得腰肢纤细。穿在她身上有种英气。
蒋伦主动打招呼:“嗨,梁雪。今天开始拍摄了?”
梁雪百无聊赖地点点头。
前阵子加了蒋伦微信,他发来几条展示友好的试探,梁雪从来都是第二天用表情包回复,什么“太忙了”“在休息”“果咩”之类的。成熟的男人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不再撩她。
梁雪扫了一遍蒋伦的朋友圈。倒是没有设置三天可见。
他发了很多出诊信息:手术心得,健身器材,深夜论文,还有带奔驰标志的方向盘、患者送来的定制锦旗。
都是展示他作为一个求偶期青年才俊的标准素材。
就是没发现一张徐燕亭有关的照片。
梁雪甚至没有看到蒋伦的其他同事。
一气之下,她直接设置了不看他朋友圈。
目前正在考虑要不要删除他。
赵主管问:“徐大夫呢?”
蒋伦回忆了下:“刚刚还在,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对待美女,蒋伦像大部分男人一样,多了部分耐心,他再次问梁雪:“吃中饭了吗?”
“还没。”
“去食堂吃吧?我们食堂饭菜还不错。”赵主管比了个方向,“不过我先不去了,有点事,蒋大夫,你们认识的话,帮我带一下小梁。”
梁雪还没说话,蒋伦便答应下来:“好嘞!”
赵主管冲梁雪礼貌笑笑,很快走了。
梁雪:……
***
三院的食堂宽敞干净,价格也很适中。
大学时,徐燕亭为了省钱,每天都在医院解决三餐,也给梁雪带回几次盒饭,梁雪觉得味道太清淡,他会用家里的香辛料,调成她喜欢的口味。
出乎梁雪意料的是,徐燕亭不怎么会做饭,因为做饭浪费时间,有时自己做菜的价格并不比点外卖来的更便宜和美味。
他经常会在大润发app上下单半成品,回来用烤箱或微波炉制作。
梁雪对吃的东西没有那么挑剔。窗口前,她点了一份套餐,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蒋伦没想到她吃得这样简单,“不用给我省钱。”
梁雪抬眼:“我的餐饮费,应该是医院报销。”
蒋伦愣了下,笑了:“用不着医院,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
梁雪也笑:“谢了,不过你也不用替医院省钱。”
蒋伦心里腹诽,这特么是高手啊!
为了不冷场,他又主动开启话题:“你和师兄怎么认识的?”
梁雪瞥了他一眼,想了想,笑着说:“初中同学。”
蒋伦来了兴趣:“师兄初中啥样?是不是也特别受你们女生欢迎?”
梁雪放下糖醋小排骨,托着下巴,“也不怎么受欢迎,他那时不爱搭理人。”
这种不爱搭理人,不是那种故作高冷或性格使然,而是打心底不想和不认同的人浪费时间。
比如面对梁雪时,他不会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冷下去。所以当她观察徐燕亭对其他人的态度时,还挺惊讶的。
蒋伦同意:“他现在也不怎么搭理人。”
梁雪:“听说你们是高中同学?他高中是什么样?”
蒋伦耸耸肩:“也有很多女生跟他告白,他说要专注学习,全都拒绝了。果然,高中上了一年,就保送到A大医学院了。”
梁雪知道这些,徐燕亭告诉过她。由于经常转学,他朋友很少,基本都是大学的同学。
“有没有更具体的?”
蒋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嘛……我高中也沉迷学习来着,不太关注一个男同学。”
梁雪失望地扒拉凉菜:“行吧。”
稍微冷场,蒋伦刚要另起一个话题,却望向不远处,他挥挥手,“亭哥婷姐——”
梁雪回头,果然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在食堂窗口前点餐。
徐燕亭看到她,怔了下,随后看了眼蒋伦,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宋婷看到梁雪,嘴角动了动。望向徐燕亭,男人并没有表现出异常。
蒋伦:“真是不能说人坏话,刚提个名字就被你们撞见了。”
宋婷:“说什么坏话了?”
蒋伦下巴冲徐燕亭扬了扬:“聊亭哥谈恋爱是什么时候。”
宋婷脸色白了又青,真想给蒋伦一个耳刮子让他清醒点。
梁雪看好戏一样,但可惜,没有在徐燕亭脸上看到什么。
四人坐在一个桌位。徐燕亭和蒋伦并排,坐在梁雪斜对面。算是最远的距离。
打过招呼后,徐燕亭还在和宋婷聊刚刚工作汇报的内容。梁雪跟听天书似的。
蒋伦觉得气氛不太对,找了找话题,“咦”了声:“师兄,你和梁雪点的一样。”
俩人都是托盘上四个小菜,看着很有食欲。
窗口处的菜一共十二道,两个人点四道一模一样的菜的概率……也不是那么大吧。
徐燕亭没说话,看都没看梁雪,只往她筷子上扫了一眼。
梁雪早就注意到了,她和徐燕亭在一起差不多两年,饮食方面几乎重合,但她没想到,他都在国外生活七年,还是没有改掉某些习惯。
“不一样啊。”
她扒拉几块排骨:“他的糖醋排骨比我多两个。太不公平了吧?”
蒋伦瞅了两眼,确实:“你想吃排骨的话,我单独给你点一份?”
“不用了,那多麻烦你。徐医生把你的糖醋排骨分我几个。”
徐燕亭和宋婷的谈话中止,徐燕亭侧头看了眼梁雪,终于对她开口:“你能吃得了这么多?”
梁雪的饮食习惯是吃不了太多肉,多一块都嫌腻,她托盘里的肉都过量了,以前是徐燕亭吃她的剩饭。
梁雪无所谓说:“打包回去。”
宋婷忍不住说:“一个排骨而已。”
梁雪从善如流:“对啊,一个排骨而已。”
徐燕亭拿起一次性筷子,将焦糖色的糖醋排骨夹到梁雪的托盘中,“够吗?”
梁雪见好就收:“够啦。”
她直接在徐燕亭夹过来的那块排骨上咬了一口,并夸赞味道不错。
蒋伦眼珠转了转:“你们感情挺好啊。”
梁雪笑着看徐燕亭:“毕竟是初中同学嘛。”
接下来,气氛有点诡异,连蒋伦都不说话了。
梁雪和徐燕亭倒是像没事人似的。按部就班地吃饭。
梁雪吃得差不多,离开座位,去找服务生拿打包袋。
蒋伦已经看出点什么,心里拔凉,强作镇定,用开玩笑的口气试探说:“我知道了,亭哥,梁雪是不是暗恋你啊?”
梁雪果然剩了几块排骨,徐燕亭再给她加一块糖醋小排,够她下一顿吃了。
他看了蒋伦一眼,语气很淡:“是我暗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