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旭日东升。
赵懿安迎着第一缕晨光，开始了她在演武场的早晨。
等到杨统领来到的时候，她已经练了有一会儿了。
“不错。”杨统领走到她身边，板着脸满意道。
赵懿安高兴问杨统领道：“统领，今日学什么？”
“继续挥剑，你的力道太小。”杨统领淡淡吩咐，如松一般立在一旁，一眨不眨注视着赵懿安每一个动作。
赵懿安只得拎起木剑咬牙继续，不多时就有汗珠滚落，一旦稍微偷懒省力，杨统领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他一剑挥来，打落赵懿安手里的木剑，震得她虎口发麻。
赵懿安感觉自己双手都在发抖，等她又一次蹲下身捡起木剑，她听见远方传来呼喊，由远及近。
“舅父。”
赵懿安眯着眼睛看去，看到一个颀长身影背光走来，快步走到了杨统领身前。
“舅父，同我切磋一场？”少年宽肩窄腰，一双精致凤眼，看似有些懒散不羁的长相，眉目间却带着不容冒犯的凌厉。
“现在不行。”杨统领果断拒绝。
“为何？”少年不满说着，余光一瞥，这才注意到地上蹲了个人，他又笑道：“他们说的竟是真的。”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新奇和嘲弄，半点不见尊敬。
赵懿安拍拍衣摆站起来，忖度着少年的身份。
“不得无礼。”杨统领训斥道，“这是三殿下。”
少年嘴角噙着几分嘲讽，漫不经心抱拳一礼。
赵懿安不叫他起来，也不看他一眼，转而问杨统领：“统领，此为何人？”
杨统领抱拳道：“回殿下，是愚三妹之二子，谢玹。”
“谢玹。”赵懿安走到他身边，打量几眼，方才道：“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少年轻哼一声，似乎是嘲笑对方的虚伪，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冷，直到杨统领开口对谢玹道：“你既来了，便不急着走。”
杨统领说着，转向赵懿安道：“正巧，让他陪殿下比划几招。”
赵懿安还没开口，谢玹抢先道：“我不。”
赵懿安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装作担忧开口道：“确实不合适，听说谢家郎君现在军营任职，同我比划，若是赢了也不体面，若是输了......那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我会输？”谢玹按剑看来，气氛瞬时剑拔弩张起来。
“放肆。”杨统领一剑打在他的背上，打得他一个踉跄，“殿下过虑了，不过是随意切磋罢了，不分输赢。”
杨统领继续道：“让这小子陪殿下过几招，殿下只管向他挥剑，他来格挡。”
赵懿安明白了杨统领的意图，欣然答应：“只是不知谢家郎君意下如何？”
“行。”谢玹挑眉道，“殿下可要仔细，一会儿一招也打不到不要哭鼻子。”
赵懿安笑道：“谁哭鼻子还不一定呢。”
两人脸都黑下来，谢玹站在赵懿安对面，连木剑都没拿起来，似乎在说“挡你的攻击连剑也用不上。”
赵懿安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只见她握着木剑，抬手就朝谢玹脖颈刺去。
谢玹侧身一避，冷哼一声站定，还不忘嘲笑：“不过如此。”
赵懿安充耳不闻，手上动作一变，木剑毫无章法四处劈砍，谢玹抱剑在怀，轻松躲闪着，脸上神色越来越轻蔑。
赵懿安微微一笑，忽然一个近身，剑尖往上一挑，眼见就要往谢玹喉咙划去，谢玹一个激灵，连忙出剑格挡，顺势往后一跳。
“你疯了。”谢玹皱眉道，“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近身。”
他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开始正视对方。
“你呢？”赵懿安不忘继续手上攻势，“不差点中了三脚猫的功夫？”
“嘁。”少年嗤笑一声，“是我轻敌了，不过殿下，我若是不轻敌，你可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赵懿安闻言，诧异看过去，谢玹抓住时机，一把紧握住赵懿安刺来的剑，他手上力道很大，木剑在他手里动也不能动。
“到此为止。”杨统领适时出来调解，握着一把木剑头尾的两人同时一松手，木剑掉落在地，掀起一股尘埃。
赵懿安大口呼吸着，刚松一口气，只听见一声惊呼，就见少年绕过站在中间的杨统领，手中木剑扬起，重重落在赵懿安的颈项。
“嘶。”赵懿安吃痛一声，抬脚要往前踹去，不妨被他一手抓住脚踝猛地一拉，重心不稳，天旋地转间一屁股跌坐在地。
“好痛。”赵懿安捂着脑袋，这一跌可不轻，她只感觉仿佛天灵盖都在发震。
对面传来谢玹嘲弄的笑声，赵懿安气极，侧身快速握住那把掉落在地的木剑，一个用力就要向面前人挥去，不料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手上木剑狠狠用力，将她挥来的剑打落，赵懿安措手不及，木剑落地，她也应声仰躺在地。
大片大片的天空映入她的眼帘，赵懿安勉强抬起沾满黄土的衣袖遮了遮刺眼阳光，真是灰头土脸。
旁边传来木剑直击脊背的钝响，杨统领的喝骂，和另一人漫不经心的告饶。
“舅父，舅父，别打了，是你让我跟她比划的。”谢玹挨了几下后，自如地躲避着杨统领的剑击，语气里犹带笑意。
赵懿安眨巴着眼看了看天空，方才一个鲤鱼打挺盘膝坐起，她眼神安抚着想要上前的云想。
“殿下恕罪。”杨统领拎着谢玹的后领走到赵懿安跟前，又是重重一击在谢玹脊背，“庶子，还不给殿下赔礼。”
一声声木头撞击脊背的钝响传来，谢玹仿佛没有知觉一样，脸上表情自若，笑嘻嘻要向赵懿安赔礼。
赵懿安起身止住，一只手抓住他要行礼的双手，直视着对方的目光道：“我痛得头皮发麻，谢玹，你感受不到痛吗？”
那一声声钝响，赵懿安不用去想，也能知道会有多痛。
“痛的时候多了。”谢玹松开她的手，站直身子居高临下说着。
赵懿安低着头，没人注意到她嘴角勾起的一个笑容，趁着谢玹放松警惕的间隙，赵懿安抬起一脚狠狠往他膝上踹去，谢玹躲闪不及，往后退两步，赵懿安抓准机会，用手上木剑重击对方腿上麻筋位置。
一个闷哼，谢玹撑着双手重重跌在地上。
这下轮到赵懿安居高临下看着他了，赵懿安含笑握剑向谢玹一礼，“今日还要多谢谢家郎君赐教，既说了是比划，刀剑无眼，受些伤痛再所难免，也就罢了。”
“不过。”赵懿安话锋一转，“或许你是好意，但非亲非长，我讨厌旁人在我之上指摘。”
赵懿安蹲下身，含笑道：“怎么样？现在痛不痛？要不要再多痛痛习惯习惯。”
谢玹怔愣看着蹲在他身前的人，随即向后撑着手朗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个不住，甚至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继续笑，笑得杨统领都喊不住，足足笑了好一会儿，方笑出眼泪道：“殿下你......真是不错，打我一棍又给个甜枣吗？”
“哈哈哈，我哪敢赐教您啊，我要多谢您的赐教，哈哈哈，确实摔得很痛。”他继续笑着，笑得赵懿安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喝骂。
“不准笑了。”赵懿安板着脸要去撕他的嘴，谢玹一边躲闪着，一边打量她灰头土脸一身，笑容越发不可遏制。
直到杨统领的一剑打在他身上。
“舅父。”谢玹颇为幽怨看着人，“我的背今天该被你打青了，一会儿回去母亲又该絮叨。”
杨统领听到谢玹说及他的母亲，板着的脸上似乎有些破功，轻咳一声怒道：“滚起来。”
谢玹“哦”一声，连忙撑手站起，此时云想也赶忙上前扶起赵懿安，拿出帕子开始擦拭她脸上的沙尘。
谢玹左耳进右耳出被杨统领训斥着，接收到赵懿安皱眉打量的眼神，谢玹打断杨统领，含笑道：“舅父，您的这位学生可比几位公子有意思。”
回应他的是杨统领的一记闷棍，谢玹重重“嘶”一声，看着已经转身远去的人，对杨统领道：“现在您知道为什么王上说这个女儿最肖他了。”
杨统领看着那个踉踉跄跄离开的纤细身影，几不可闻答应一声。
*
汾阳宫里，暖香抹着眼泪给赵懿安上药。
“怎么弄成这样？”暖香看着赵懿安一身青青紫紫。
云想在一旁一言不发，看着榻上已经沉沉睡过去的人。
“云想姐姐。”暖香压低声音喊她一声。
“没事。”云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她不是没考虑去华夫人或者孙忠那上上眼药，只是细想又没必要。
“这些日子我也看够了。”暖香抹完药给赵懿安盖上一层薄被，“殿下之尊，何苦受这些苦，便是安逸些又怎样。”
“傻瓜。”云想安慰道，“殿下自己都没喊苦呢，夫人都舍不得压抑她，我们陪着就行。”
云想望着窗外阳光无限，她总有一种感觉，安稳的日子不会太久，公主之尊有时候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并非永世无忧之所在。
尤其听说最近晋王颇为宠爱梁国的一位佳人，甚至冯妙都开始在他跟前说不上话，云想仿佛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