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来二去，最后她只剩叹息。

眼前山河壮阔，一寸一木皆为国土，又有如此精忠爱国、舍生取义的人，怎么能不让人哀叹。

“你怎么也跟着难过了起来?”察觉到她忽然降下的情绪，谢忱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姝挽没有回答他的话，长叹一声又叹一声，盯着前行的道路，沉思着是否光明与陡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远处有打猎人教小童念着诗句，抬手间一只大鸟跌落。

小童只不过总角，听的懵懂，眨着大眼，问道，“阿爹，何为壮士?为何不还?”

打猎人笑嘻嘻的捡起地上喘着气发着哀鸣的大鸟，用弓顶了顶小童额头，惹得后者吃痛的捂着，声音穿透荒原大漠，荡至每粒沙土。

“哈哈哈！你还小，这个问题，等你长大了就明白。”

二人背影逐渐隐于深处，可是那块地方，却还回荡着那诗歌。

姝挽微微抬起头，恰好可以看见谢忱那凌厉的下颚，数日的辛苦与烦劳，打磨了他的棱角，似乎更加瘦了。

“谢忱。”她轻声唤道。

这两个字如果一块柔软的糖果，咀嚼间泛着甜味。

“嗯。”

谢忱看似轻松的回应，紧绷着的脸却表现他此刻的内心忐忑。

“我不想你同诗中人一样。”姝挽道，随后她莞尔一笑，眼里透露着星星点点的期望。

“好。”他也轻声应道。

“什么?”

他的声音微弱，姝挽听的不是很清楚，下意识的反问。

谢忱也没有不耐，反而是重复了一遍道，“我答应你。”

——

“三皇子，陛下说了，不能进去。”张公公见李嵊走来，垂着眸，规规矩矩的开口。

李嵊站定在门外，见这太和宫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士兵，看向张公公的眼神带着冷意和试探，“本殿求见父皇，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张公公仍然垂着头，意味不明道，“保护陛下。”

“皇弟，所谓何事?”就在这时太和殿的大门打开，一抹青绿的身影逐渐显现。

“原来是皇兄在这里，臣弟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李嵊轻笑一声，视线顺着李允飘向了殿内。

大殿内有些昏暗，安静的如同没有活物一般，一片死寂。

李允注意到李嵊的目光，笑道，“父皇累了休息去了，皇弟如果有什么要事，还是改日再请父皇商议吧。”

李嵊手里还握着才写好的折子，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松口，上前两步对着太和殿的大门单膝跪下，不卑不亢道，“臣弟联合数十位大臣，不断的追踪调查，最后查出了近年来军中、县衙、私府的贪银，共三十万五千两！这等赃款共涉及十八位大臣，其中四位正三品以上，五位——”

“够了！”不等李嵊说完，李允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折子，二话不说就摔在地上，气急败坏的看着李嵊。

身后的侍从轻咳了声，拉回了李允神职，他掸了掸衣袖，平复心情，“皇弟，这种事儿可不能乱传，况且，皇兄不是告诉你，父皇歇息了吗？其它的就不要多言了。等父皇休息好了，你再禀报也不迟。”

“皇兄！”李嵊直起身子，还想说些什么。

李允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暗中使劲控制他，却只觉得身下的人力气大的非凡一动也不动，“皇弟，吵到父皇休息，此等罪责，我们二人都担待不了，若是皇弟执意擅传太和殿，那么休怪皇兄无情！”

他话音方落，那些举着长枪的侍卫通通上前两步，逼迫意味不言而喻。

见到李允上钩，李嵊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朝身后的人摆摆手道，“欧阳策，既然皇兄不让我们见父皇，你去通知此时在宫门口跪着的那十几位大臣，让他们收拾收拾回去吧，不用写什么血书军令状面圣，以免害得皇兄担责，另外告诉林博士和严太傅，那些个科举榜榜单也不用拿来给父皇批了，等什么时候父皇身子好了，皇兄愿意让我进去了，让他们再拿过来。”

“慢着！”这次并不是李允应得声，而是大燕天子厉声呵斥，“做什么拦着嵊儿，既然事情如此重要，嵊儿进来吧。”

“皇兄失陪了。”李嵊噙着笑，轻率的从李允身侧走过。

李允背在身后的双手猛的握成拳，极力克制住了心里的怒意，显得云淡风轻，笑道，“皇弟请吧。”

说着他跟在了李嵊的身后，李嵊并不在乎他跟着与否，反正他若是跟着对于他来说有些话可以说的不用太过于委婉。

天子正在偏室里休息，躺在床榻上闭着眼，一旁跪坐着两三个宫女。

听闻动静，他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看着李嵊，眼里还带着点被打扰时的不耐。

“儿臣，参见父皇。”李嵊福礼。

天子抬着手，也不言语，就只是盯着李嵊看。

李允马上抢话道，“父皇，皇弟似乎有要事，儿臣已经提醒过您在休息，可是他执意要进来，从而打扰了父皇，还望父亲不要怪罪于皇弟。”

“行了，嵊儿，有什么急事?这几日父皇忙着科举的事儿，累着了，所以休息两日。”天子盯着李嵊，探究的情绪溢于言表。

李嵊方才说的已经很明白，不过他更想从李嵊的口中听个明白出来。

李嵊拿出放才在外面被李允打落是折子，双手递呈，“父皇，这里是十八位大臣与儿臣共同列出的关于朝堂之上贪污等同过去几案错案的翻案，还望父王明察秋毫！”

“拿过来。”天子随意的伸手举在空中，马上就有一个宫女接过折子，转身递给天子。

他接过折子随意翻阅了两眼，在多双眼睛之下，将折子放在了枕边，问道，“关于军队、县衙、以及私人的贪污?嵊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这一个字一个字绝不是儿戏，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回禀父皇，儿臣联同各位大臣分别查到了几个月前苏州瘟疫，金陵水灾的救灾款去向，以及分配到各个州府的银两数目，这一遍遍回查下来，有不少州府官员存在贪污等情形，并且此次随儿臣一起查询的有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均有参与。”李嵊总结概括了大概内容。

李允瞬间白了脸，小腿也渐渐有些颤抖害怕，双手微微握拳，细细的打量着天子的神色。

不出所料，天子听闻这些，散漫的神色也有所收敛，重新拾起了枕边的折子，慢慢翻开看。

李嵊见他有听的进去，接着道，“并且，儿臣查明这些赃款的去向都有不断的朝着燕都而来，所以……儿臣猜测定是燕都里面哪位大臣联同那些贪官们一起作案，儿臣也搜查到了些许眉头，其中就有几个官位不大，但是贪款数额巨大的官员。”

越是看着折子，天子的眉头蹙的越紧，最后染上了些许怒气，拿着折子的手微微颤抖，青筋暴起，忽然朝着李允的额头砸去。

“你自己看看！”

李允下意识接过折子，听到天子此等怒气的声音，吓得也抖了三抖。

他随意的翻看了两眼，手指却不自觉的颤抖，感受到天子那盛怒的视线，感觉手指怎么也捻不动折子的那页。

“这些都是你手下的人做的好事！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天子捂着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旁边的宫女拿起一方白帕子及时的递了上来，随后一摊鲜红的血液在帕上显现。

“父皇您没事儿吧！”李嵊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天子，语气紧张迫切。

天子反手挡住李嵊，仍然瞪着李允，“你说说，这几个不是你手底下的人吗？”

李允反应过神，看到了折子上的内容，随后连声道，“这，儿臣并不知晓。”

他说着又看着李嵊，似乎并没有意料到李嵊会把二人直接的斗争摆在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