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江宁的第二天上午，两人分头行动。
祁峥去见纪攸昨天提到的那些证人，他需要预先判断，那些事究竟能对对手造成多大伤害。
而吟鸢则按计划去见她的小舅舅郑韶。
郑家在她外公时，曾是江南首富，现在却已没落了，其中有她母亲抑郁而死后，她外公与顾相公关系恶化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郑家这几个大儿子实在没出息。
当年她外公一过世，三个大舅舅就急着分家，还联合起来欺负郑韶年少，只分给他不到两成的家产。可这么多年过去，那几个大舅的家产越折腾越少，小舅郑韶的生意却越做越大，如今再在江南提起郑家，大家想到的只会是郑韶。
吟鸢从马车上下来时，郑韶已经在别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了。舅甥二人甫一照面，眼里都有些湿润。他们上次见面还是顾璟从军前夕，郑韶特地从江宁赶赴京城，那会儿吟鸢才十四岁，郑韶也才三十不到。
二人只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郑韶便将吟鸢迎进门去。进了郑宅后，他又让家仆带着跟在吟鸢身边的一男一女去小花厅好生招待，自己则领着外甥女去了后头的暖阁。
“阿鸢，太子不是对你不好吗？现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暖阁里坐定后，郑韶立刻问道。
吟鸢与这真心为自己好的小舅也没什么隐藏，便如实将她和祁峥的协议与郑韶说了，但解释这么做的原因时，却并未提及纪攸。
可郑韶能将生意做这么好，自然是极为敏锐的，一下听出她这番解释避重就轻，皱眉道：“那你今日要在我这儿等的那人呢？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吟鸢既不想骗他，也不知怎么说实话，只好晕红着脸坐在那儿。
郑韶一看她这样子，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叹了口气：“阿鸢，舅舅我绝不愿看你步你母亲的后尘，所以我支持你离开太子。但我看你信里的意思，这个纪攸分明和太子关系匪浅，你不该选择这样的男人，太冒险了。”
“舅舅，”吟鸢脸色羞得更红，“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我、我已和他定了终生，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有比他更懂我更适合我的人了。”
“哎......”郑韶听了这话，又是长叹一声，三十来岁的人叹出了五十岁的感觉，“好吧，先不说这个了，太子交代的事，你跟我细说说吧。”
提到正事，吟鸢立刻自然了许多，将昨日三人说的那些，条理分明地一一与郑韶讲了，末了道：“不止是想让舅舅牵线，您对这秦刘王三家的看法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郑韶“嗯”了一声后，又沉思了许久，才道：“这位太子殿下倒确实算得上有勇有谋，不过这个计划的风险还是太大，等我好好想想要怎么安排。”
“好，这件事就拜托舅舅了。”吟鸢道。
接着，郑韶又仔细介绍了些江宁府的情况和各大家族之间的人事。吟鸢听了，颇为唏嘘，罗牧远是个好官，遭此厄运实在令人痛心。
二人聊了将近两个时辰，一起用过午饭，又叙了会儿旧，纪攸却还没有出现。
郑韶有些怀疑：“这纪攸不会没有懂你的意思吧？”
“不会，他明白的，可能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吟鸢肯定道，“舅舅去忙其他事吧，我一个人等着就行。”
郑韶不好打击她，而且他也确实有不少事需要处理，便只好先出去了。
吟鸢找了卷书，独自在暖阁里坐下，可看了半天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心里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一会儿担心纪攸会怪她、会介意，一会儿又觉得纪攸什么都能包容她。
就这么患得患失地一直等到申时，纪攸没有来，郑韶又进来了：“花厅里那两人来催了，再不回去，太子怕是要起疑。”
吟鸢来来回回地在房里走了几圈后，还是道：“再等半个时辰。”
“若是你们心里都有对方，也不急于这一时，今日先回去吧，阿鸢。”郑韶劝道。
吟鸢坚持道：“不行，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今天必须解释清楚。”
可一等又是一个多时辰。纪攸越是不来，吟鸢越是觉得他怪自己了或者介意她的身份了，又或者介意她和祁峥的关系了，毕竟昨天她和祁峥表现得就如同真正的夫妻一般亲密，而纪攸以前只是知道她已经嫁为人妇，这和亲眼看到是完全不一样的。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郑韶又来劝：“阿鸢，你必须回去了，改日我再帮你们安排见面就是。”
“再等半个时辰。”吟鸢仍是道。
郑韶又是气急又是心疼，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阿鸢，他不会来了，要来早来了！这纪攸听上去就是个聪明人，他以前不知道你的身份，看你有钱又长得漂亮，自然什么誓言都好说，现在他知道你是太子妃了，而他以后还要给太子做臣子做高官，怎么可能再与你往来？”
“少陵不是这样的人，舅舅，”吟鸢心里酸涩，眼里也泛起一点泪花，“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拖住了，即使......即使他不想再和我往来，也一定会给我个说法！”
可直到快戌时，纪攸依旧没有来。
失魂落魄地回到城北的宅子时，祁峥正坐在前厅里等她。
“怎么这么晚？”
吟鸢打起精神笑了笑道：“我和舅舅太久没见，话都说不完，所以他留我吃了个晚饭。”
祁峥盯着她没有说话。
“对了，三郎交代的事，舅舅说他这两天就会去安排，”吟鸢继续道，“他还跟我说了许多江宁府和那四家的情况，我挑些重要的与三郎讲讲吧？”
“......好，说吧。”
祁峥沉默了一会儿后，蓦地笑了一声，没有再为难她。
夜里，两人也相安无事。
到了第二天早上，吟鸢正在梳妆，忽然听外面正屋里杨凛禀报纪攸来了。她让侍女插上最后一只金簪，站起身正要出内室，却见祁峥从外面进来了。
“都出去，让外面那位公子进正屋等着。”祁峥命令道。
“是。”两个侍女立刻应诺，关上门退了出去。
吟鸢莫名有些害怕，退了一步：“纪公子来了，三郎不去见他吗？”
“怎么，你迫不及待了？”祁峥冷笑着问。
自两人达成协议后，吟鸢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如此冰冷的样子，她勉强笑笑：“三郎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他又不熟，怎么会迫不及待？”
“是吗？”
“当然是，昨天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吗？唔......”
话音未落，祁峥上前两步，钳住她的下巴便吻了上来。吟鸢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也不敢反抗，只怕会更激怒他。
可很快她觉出不对：“三郎，你做什么？！”
祁峥不理她，只继续动作。吟鸢惊惧起来，一边用力推他一边向后退，退了两步便撞到了身后的桌子。
“三郎，外面有人，别这样......”
祁峥将她抱上桌子，笑容里满是恶意：“那不是正好？”
“你疯了？！”吟鸢一下明白了他的目的，拼命挣扎起来，正屋和内室之间只隔了一个小厅，她刚刚已经隐约听见纪攸和那两个侍女说话的声音。
但她的反抗在祁峥面前从来没有用。他比她更了解她的身体。
第一声惊叫出口的时候，吟鸢泪如泉涌，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透了祁峥，她也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任何一个人。这个男人在大婚那夜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和期待；在新婚不过月余时，将她的尊严和名誉撕得粉碎，让她受尽嘲笑与奚落；然后又在普业寺那个雨夜，把她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自尊再次践踏成泥。
现在，他又要彻底毁掉她曾经握在手里的幸福。
“把泪擦了，跟我出去。”结束后，祁峥的声音还有些暗哑，语调里却已是冷漠。
“我不去。”吟鸢面无表情道。
“怎么，没脸见他了？”祁峥笑了笑，“你是觉得我不会再来一次，是不是？”
“......”
刚擦净脸上的泪水，吟鸢便被祁峥拽着往外走去。到了正屋，她始终垂着眼，根本不敢去看纪攸，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在祁峥第三次问她的意见时，她终于再也受不了，哽咽着向他乞求道：“三郎，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去厢房休息一会儿。”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仓皇可怜，也有可能是玩够了，祁峥总算放过了她。
昨天，她还一心一意只想见纪攸，今天见到他，却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
“闹了点别扭，见笑。”吟鸢离开后，祁峥说道。
纪攸坦然地面对着他的目光，笑了笑：“女人都是这样，我师妹也常与我闹别扭。”
祁峥一怔：“哦？少陵还有个师妹？”
“嗯，是我师父的女儿，”纪攸温和道，“我们从小情投意合，等我为父亲平反冤情，便要回去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问题
你们信吗？
祁峥认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