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牧至就帮全兮兮把去陪床的东西搬上车，一家四口坐在一辆车上，往医院去。

沈甄住的是青城最好的私立医院，享受的是24小时贵宾待遇。

住的也是贵宾房。

全兮兮搀着沈甄进了病房，牧至在外面替沈甄跑手续，牧阳辉找主治医生说话。

全兮兮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发觉这里高级得不像话。

这病房是由两个房间组成的。

进门的一个房间是约50平米的会客厅，放的有原木色带着青色垫子的沙发、原木色茶几、以及一个电视墙，上面挂了一个电视。

装修得很是清爽。

右侧有一个落地窗，能直接看见外面的绿化，视野很开阔。

电视墙隔开的后面是跟会客厅一样大的病房，没有门。

电视墙只隔了右侧靠窗户的一半，整个屋子看起来很宽大。

屋里有干湿分离的洗手间、厨房梳理台。

床上竟然铺的是名牌定制的席梦思。

全兮兮在病房里逛了一圈感慨：“妈……这里条件比五星级酒店都好。牧叔叔对你真上心啊！”

沈甄之前检查都在这家医院，早就知道这里的设施。

她倒是有些埋怨：“我跟你牧叔叔说了，没必要住这么好的房间，可他不听。”

这波狗粮撒得全兮兮直翻白眼。

全兮兮溜达过去，搀着沈甄的胳膊，带她往病床走：“知足吧，你以前跟我亲爹，他什么时候对你这么上心？”

沈甄脸色变了又变。

如果说父爱是全兮兮这辈子无法触碰的禁区，那么沈甄禁区就是全向海这个人。

她嫁给牧阳辉的时候没考虑过牧阳辉是不是喜欢她才娶她，她一直以为她跟牧阳辉是因利而合。

这些年牧阳辉对她很好。

她想上班，牧阳辉就让她去主管财务。

她不想上班，牧阳辉就给她一张黑金卡，让她出去挥霍。

在牧家，沈甄没有见过牧至母亲的照片。

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跟一个死去的人比地位。

她前半生爱得轰轰烈烈，死得明明白白。

后半生她觉得累了，爱不动了。

她与牧阳辉只有平平淡淡，没有你侬我侬。

牧阳辉算是中年男人里面保养好的，虽然天天在外面应酬，但他每天早上起来健身，没有圆滚滚的肚子，脸上岁月不饶人，褶子很多，但是胜在精气神不错。

他在外面怎么应酬，沈甄都不管。

牧阳辉回家以后总会跟她汇报在外面做了什么。每天都会跟她说一些公司的事，以及最近公司发展方向与目标。

他甚至把自己信用卡消费短信绑在沈甄的手机上。

每次只要晚于晚上10点回来，就会给沈甄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说一声。

每一个像牧阳辉这样中年富有的男人，在商场上总免不了有些风流史。

传到沈甄耳朵里她也是一笑了之。

因为牧阳辉自从跟沈甄结婚以后，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

成年人的爱情就是这样。

经历过一次失败婚姻的沈甄更是明白，牧阳辉身为一个集团老总在外面有逢场作戏的职责。

他们之间都需要属于自己的空间。

牧阳辉这样的人需要自由空间就更大了。

沈甄没有对牧阳辉说过她与全向海的事，牧阳辉也不在沈甄面前提牧至母亲的事。

这就像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界限，也是成年人之间的宽容。

沈甄在第二段婚姻里的，安静得就像是盘踞在大地上的一株草。第一段婚姻里，她飞得尽兴。累了，就落下来，在牧阳辉这片草地上生根发芽。

沈甄也很少跟全兮兮说全向海。

全向海是她们娘俩不能触碰的伤。

最近全兮兮开始慢慢接受她家庭不完整的事实以后，提全向海就多了。

这个人频繁地出现在全兮兮的嘴巴里，让她觉得烦躁。

沈甄不接话，静默得有些可怕。

这时候牧至拖着全兮兮箱子进来，打破了沉默。

“兮兮，我把你东西送过来了。一会医院会进来给你加一张床。”牧至推门进来，感觉房间气氛有些不对。

全兮兮连忙跑过去接过箱子。

牧至揉了揉她的头，走到沈甄边上坐下，揽着她的肩膀：“妈，晚上兮兮在这里陪你，我跟我爸住附近酒店。你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嗯？”

沈甄点点头，看向牧至：“麻烦你了。”

“这话就见外了啊！”牧至不高兴听。

沈甄真的很喜欢牧至，这人弥补了她没有儿子的缺憾。

牧至知道屋里的气氛不好，对全兮兮说：“我带你去护士站，拿一本陪护手册。”

全兮兮连连点头。

牧至对沈甄说：“我爸一会来。”

“嗯。”沈甄点头。

牧至把全兮兮带出去，问：“你跟咱妈怎么了？”

全兮兮咬着唇：“我就是拿牧叔叔跟我那个渣爹比了一下。我妈好像还是很在意我那个渣爹。”

牧至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牧阳辉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看见全兮兮，问：“病房去过了吗？”

全兮兮连连点头：“房间很好。”

牧阳辉笑了笑：“我进去看看你妈。”

“好。”全兮兮连忙让开道。

牧阳辉进病房，牧至把全兮兮拉得远些说：“全向海怎么跟我爸比？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全兮兮咬着唇，踢着墙沿：“我是觉得，我妈如果一直很在意我那个渣爹，她就没办法完全接受牧叔叔对她的好啊。我看得出来牧叔叔其实很喜欢我妈唉。”

“废话，不喜欢能结婚？”牧至白了全兮兮一眼。

“我都没那么在意全向海了，我妈怎么还是那么死脑经啊。”全兮兮不高兴。

其实沈甄的心情，牧至很理解。

他说是会慢慢梳理自己对全兮兮的心意，但其实，他根本做不到说断就断。

情伤需要时间慢慢抚慰。

*

牧阳辉进去，看见沈甄坐在床上，闷闷不乐。

“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牧阳辉走过去坐在一边。

沈甄不说话。

牧阳辉自顾自地说：“我找过很多医生问这病，都说这病可以治，你放宽心。”

沈甄望着前方地面，一言不发。

牧阳辉说：“兮兮那边你不用担心，万一你有什么事，我负责她以后的人生。”

“我还是希望兮兮跟牧至在一起。”沈甄垂眸。

牧阳辉笑了，搂住沈甄肩膀：“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这事咱们不勉强。”

“不省心的熊孩子。”沈甄嘀咕。

牧阳辉忽然掰过沈甄的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沈甄心跳静止了一瞬，又疯狂跳动。

她红着脸往边上列了列：“一把年纪了。”

“沈甄，”牧阳辉认真地盯着她，“我爱你。”

“今天怎么……”

沈甄想说什么，牧阳辉就亲了过来。

这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就像是一壶埋在地下五十年的女儿红，开启的时候，馥郁芬芳。在嘴里，有一点点苦涩，又有一点点回甘，更多的是醉生梦死。

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十八九岁的模样，心中悸动，让她无处躲藏。

牧阳辉摸了摸沈甄的头：“别瞎想了，知道吗？”

沈甄害羞地点点头。

*

晚上牧阳辉跟牧至走了，房间里只留下全兮兮与沈甄。

牧阳辉来过以后，沈甄心情明显变好。

母女哪有隔夜仇。

两人一起在卫生间洗漱了之后，分别躺在自己的床上。

窗外有月光洒入，窗户的影子横在两人身上。

全兮兮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问：“妈，你生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啊？”

沈甄听全兮兮这么问，立即就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回道：“你啊，很不乖！横在肚子里，怎么都不肯出来。你知不知道生你的时候，折腾死我了！”

全兮兮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月光看向沈甄：“啊？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沈甄翻了全兮兮一眼，“你说怎么办？！只能在肚子上切一刀，把你拉出来的啊。”

“真的？”全兮兮不信。

“真的，我肚子上还有生你时候的刀口。”

“啊！我看看！在哪里啊？”

全兮兮翻身下床，趴在沈甄床边。

沈甄掀起睡衣，给全兮兮看她小腹上横切的一刀将近20厘米的疤痕，已经泛白。

全兮兮心疼地摸着那个疤痕：“……妈，你疼不疼啊？”

沈甄嫌弃地望着全兮兮：“怎么可能不疼？”

“对不起。”全兮兮鼻子酸酸的，“让你身上多了这么长一道疤。”

最近的全兮兮，让沈甄烦不起来。

她难得很有耐心地摸着她的头：“你生下来就很可爱，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看见你就不疼了。”

全兮兮抿着唇：“我这些年对牧叔叔很冷淡，是不是让你很难做啊？”

沈甄想了想，就笑了：“你牧叔叔不会那样想的。他一直说，想把你当亲生女儿，只是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关心。他其实一直在看着你，他跟我说，刚来牧家的时候，你都不敢抬头。对谁说话都很小心翼翼，他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那么卑微。他说，全向海一定伤你很深。”

全兮兮心中一热，原来牧阳辉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