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人,一个总是板着脸的叔叔,每次沈娇带着大黄在地里乱跑,他就会大声呵斥他们。
可是那天,他明明有机会逃走,见沈娇被秦照清抓了,却回身来救她。
沈娇低低的哭泣声闹得人心烦。
林絮铲土的手一顿,狠狠瞪了她一眼。
“哭什么,不许哭。等会埋上了再哭!”
再哭两声林絮就要绷不住了。
沈娇点了点头,擦干眼泪,她没有工具,就用手推着边上的土,慢慢的往坑里填。
林絮点过这里的遗体,没有看见大黄,村里也没有。
“大黄呢?”
沈娇眼睛哭得很肿,红彤彤的,摇了摇头。
“大黄经常好几天都不回来,那天你让我们先去后山,大黄前两天正好离开了,苏画说你催得急,我们就没有等。”
“苏画说大黄知道上来的路,找不到人会自己躲着上来的。”
可是到了如今大黄也没有回来。
林絮沉默的点点头,希望大黄还好好的。
四人一起填了土,将整个村子里的村民都深埋在了地下。
林絮跪在坟前,用力磕了头。
“对不起。”
林絮低低的说了声,是她对不起他们,没有想到更好的保护方法,最后还是让他们丢了性命。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林絮低声问了一句,不知道在问谁,也没有得到回答。
苏琴抬起头,额头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什么?”他好像听林絮说了什么,只是没有听清。
林絮摇摇头,“没事。”
“你去山下的村子里等我们。”
下山后,一行人走到平原上。
这里有两条路,一条通向村子,一条通向更远的西边的山林。
林絮三人准备去濉州西边的炼丹室里救苏画。
沈娇站在原地踟蹰了片刻,显然有些不愿意。
“我……”我说不定也能帮上忙呢?
“你去村里等大黄回来,好好保护大黄,不能让大黄找不到人。”
林絮冷声丢下一句话,带着余环秀和苏琴走上了另一条路。
沈娇呆立了片刻,最后还是向着村子里走去了。
四面风声环绕,此时还未到黎明,四野无光,三人在黑夜中行走。
夜色与天际没有界限,三人像是游于天际的幽魂,在荒芜的原野中踽踽而行。
“不如让我一个人去。”苏琴的声音淡淡的。
黑暗中,林絮看不清他的面容。
“想得美。”林絮慢吞吞说,有风吹来,吹乱林絮脸上的发丝,吹散她皱起的眉头。
“我可是苏画的师父。”
天边出现了光,连绵的山脉终于和黑漆漆的天幕分离,阳光终究要穿过沉沉黑夜,分清天地混沌。
对于苏画这件事,三人一路上讨论了不少。
炼丹室地形复杂,不知道他们具体会将苏画关押在哪里。
林絮和苏琴只字不提古书,余环秀琢磨半晌,提了个主意:“不如我们用假的古书去换苏画?”
林絮话语一顿,苏琴小心抬眼觑了她一瞬。
“倒不是舍不得古书,反正我也看不懂那些字,但是这群人根本就没想着要用苏画来换古书。”
晨光照在林絮脸上,将她脸上的绒毛都照的金灿灿的,看上去格外年轻温柔。
“他们想要古书是真的,没有留下苏画的命也是真的。”
目前为止,那些修士没有任何人传达过苏画的消息。
关于他是否还活着,现在状况如何,没有人来传达,也没有人告诉林絮具体的时间期限和交换方式。
他们只是留下信息让林絮去炼丹室。
重点在林絮带着古书去炼丹室,不在于用古书和苏画做交换。
余环秀一愣,“那为什么还要去?”
苏画说不定已经死了。
“不管他死没死,我都要去。我是他师父。”
再者,林絮也要前去确认一件事。
“可是你忘了吗?你还要其他事要做,其他凡人,那些想要追随你希望你能成功的凡人……”
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吗?
林絮愣了一瞬,“这不冲突啊,师姐,如果我连这一个人都没有勇气和决心去救,那么多的人,我怎么会有勇气和决心呢?”
“我这次能找到借口逃避,独善其身,未来,我还有借口吗?”
“从前我刚好被千尺门灭门的凶手放过,后来我刚好不在村里,免遭一劫……但是,其他人都遭受了劫难,我没法对旁人的劫难无动于衷……谁?”
林絮厉喝一声,腰间的断剑已经出鞘。
天色尚还昏沉,阳光照不到的山坳里,有人慢慢走了出来。
“是我。”
来人一身灰白色布衫,下巴生了浅浅的胡子,脖子上绑着面巾,面色有些憔悴,平日一丝不苟的发此时也有些杂乱。
“刘智?你在这儿做什么?”
刘智举起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有任何武器,随即眼神在苏琴和余环秀身上转了转。
“自己人。”
林絮皱眉打量着他,刘智算是尉迟烈的人,如今出现在这里,难道尉迟烈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是来确认一件事的,你是我们的人没错吧?”
“我可不是尉迟烈的人。”林絮冷笑一声,尉迟烈那副要她死的模样,现在还来谈和?傻子才谈。
“不不不,”刘智摇了摇头,“不是尉迟烈,是我们。”
刘智指了指自己,重复一遍:“我——们。”
我们?
“什么意思,你直说。”
刘智不赞同的看了看苏琴和余环秀,还是说:“尉迟烈觉得我们是他手里的棋子,是他成就了我们,但其实是我们选择了他,我们是我们,他是他。”
林絮这下明白了。
尉迟烈手下这帮人也不完全忠心于他。
刘智仿佛是看出了林絮的想法,摇了摇头,“就像他也不完全信任我们一样,尉迟家未来的家主人选,实力非凡、心智也不弱,这样的人从小生活在富贵堆里,和凡人没有任何联系,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善良吗?我们可不信。”
善良往往代表着犹豫不决,代表着优柔寡断,可尉迟烈并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我还是小剑峰的弟子呢,我就可信?”
“本来你也不可信的,但是你做的事让我们逐渐相信了。”刘智眨了眨眼,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
林絮啐了一声,“哼,信我?恐怕是把我的名号打得太大了,我死了你们面上无光吧。”
刘智无奈一笑,“你若非要听实话,倒也的确是这样。”
“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去救我徒弟了。”林絮准备离开,却被刘智拦了下来。
林絮的手按上了剑柄,“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你这次的胜算,是零。这样你也要去吗?”
“是吗?”林絮喃喃,垂眸看他。
“你们中的某些人,做某些事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胜算为零吗?他们会因为这个而放弃吗?”
“就拿反抗修士这件事来说,你觉得胜算很大吗?你们的赢面有多少?多少年了你们要么藏着,要么在修士手下做事,用这样隐秘的手段来发展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你们最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难道胜算不是几乎为零吗?”
刘智再次被林絮的歪理邪说说服了,眉眼一松,拦住她的手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你歪理一大堆,我也说不过你,请吧。”
林絮越过他往前去了,又听见刘智在后面说话。
“早点回来!我随时在临城为你接风洗尘。”
哼。
林絮笑了一声,能不能或者还是一个未知数呢,这么快就说要给她接风洗尘了。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只是麻烦你一件事,我要是死了,麻烦你们帮我收尸。”
“我要埋在小剑峰。”
刘智哈哈一笑,“我们没有收尸这个业务。”
林絮不再回头,开始认真回想起炼丹室的地势和构造。
炼丹室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里,四面都是山的话,便于隐藏,那些修士很有可能就藏在里面,林絮不论从哪边进去都要经过修士的警戒线。
只是如今他们有三个人,苏画和余环秀没什么关系,林絮想了想,准备让余环秀在外面接应她和苏琴。
苏琴曾经在炼丹室驻守过,对炼丹室的地形和道路比较熟悉,最适合深入敌营去找苏画。
林絮最好在明面上拖住其他人。
余环秀不太赞同这个想法。
林絮算不上是战斗型的修士,她这样三脚猫的招数在那些修士眼里和凡人就没有什么区别,别说拖住那些人,出现了就会被人锁定杀死。
“他们这么厉害吗?”林絮低语一般问了一句。
“嗯,千万别小看他们。”余环秀自然地接口,随即不再出声。
“那些人总不能是些酒囊饭袋,我以前在山岚谷就听说,联盟对手下的某部分修士要求十分严格。这次来的听沈娇说起来,很像联盟手下的特殊修士。”
“你怎么知道联盟手下特殊修士的标志是什么呢?”
林絮语气幽幽的,状似不经意问道。
余环秀尴尬的不知所措,半晌才出一个连小孩子都骗不了的话:“我以前被他们追杀过。”
“哦。”
林絮和苏琴都没有对此再表示出异议,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余环秀心里的不安却不断放大。
好像她就要失去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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