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飞扬又开始哐哐往余栎手机上砸消息，过年那几天也发，但是余栎没有功夫理他，现在闲下来回了一句，消息就又铺天盖地地往他手机里灌。
胡飞扬说以前是少一个，现在可好，直接两个一起消失，他过年都约好人了，他甚至连刘硕都约过来了，结果最后两个请客的一个都没来。
‘你这辈子是不打算回来了？’
‘回，等我找到工作就回’余栎说。
按理来讲过完年已经上班几天了，他还没有接到通知，年后招聘信息多了起来，他还得继续找别的，不能吊死在一家。
‘那你回了说一声，我也回’胡飞扬说，他在省会离家近，坐个火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我跟你说现在刘硕混的可好了，人家都当上领导了，要不是我说你也来吃饭人家压根都不来’胡飞扬又说。
余栎从毕业之后就没跟刘硕有过联系了。
‘王灿开春就要结婚了’
‘我和袁菲菲今年可能也要定下来了’
‘得开启人生的第二阶段了’
‘你呢？’
余栎看着那一串的消息，他呢？一团乱。
李乐萍又给他推了一个微信，叫他加来聊聊，说是她高中同学的女儿，现在在大学里当辅导员。
打从李乐萍回到家，余自强带着余春红回大伯那里了，李乐萍没有去，她就在家里张罗着给余栎相亲，以前她也张罗过，但是余栎一直不上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再不给余栎找个女朋友她儿子就要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余栎这事儿比余春红一家更让她上火。
这一个星期已经第三个了，前两个余栎都没加，这个李乐萍叫他无论如何也得加上，不然以后就不让他进家门。
“何必呢？”他对李乐萍说。
“你又没有谈过女朋友，怎么知道跟女孩儿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你就是脑子没转过来，你试试就好了。”李乐萍说。
“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谈恋爱早就谈了。”
“你是不是也要气死我！”李乐萍大声骂他，以前余自强和李乐萍也喜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余栎从小挨过的骂几乎都出自李乐萍，但是她的声音好像从来也没有这么尖利，她是真的很急，也很害怕。
“妈，咱们各退一步吧。”
“你什么意思？”
余栎在沙发里躺着，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沙发缝里：“我不找男的，你也别给我找女的了，咱们一家三口就这么过吧。”
李乐萍听完这话狠狠抽了几口气，对余栎大声喊：“不可能！你不结婚下半辈子怎么办？别人都有家有口就你没有，你怎么过？”
“一辈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才可怕，”余栎闷闷地说，“别祸害别人了，那样谁都过不好。”
那个微信余栎还是没有加，李乐萍消停了几天，那几天也不再搭理他。
余栎又开始面试了，年后的面试结果比年前要强很多，他面试完从公司里出来吴念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喝酒，他俩随便找了个地方，吴翎和豆豆也来了，俩人挤在沙发里卿卿我我，吴念和他坐在一起，抱着膀子看着对面那俩人，吴念用胳膊肘顶顶他：“羡慕吗？”
“羡慕什么？”
“看别人谈恋爱眼馋吗？”
“你眼馋吗？”
“你跟我能一样吗？我谁都不爱你也能吗？”吴念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继续打哑谜，“我前几天跟你家那个一起拍广告，不对，现在不是你家的了。”
余栎看她一眼，消息还挺灵通。
“我问他你俩现在怎么样了，结果人家不疼不痒地来了一句不联系了，搬走了，不知道，”吴念喝了一口酒轻声一笑，“很洒脱，我就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结果还是这么个死样。”
余栎抠着手指甲：“我怎么洒脱？我家里人知道了，我妈现在到处在给我找人相亲，她觉得能把我掰回去，我这辈子都没跟她吵过那么多句。”
“那你就打算回去相亲了？”
“相什么亲，”余栎摇摇头，“我说各退一步，我不找男的她也别给我找女的，结果到现在都不理我了。”
吴念侧过脸一直盯着他，他被盯的发毛，问她到底在看什么，她往余栎身边凑了一点，饶有兴趣地问：“我采访你一下，你是怎么在心里有人的情况下还抱着单身的决心的？你说要是怕家里知道，那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她说完就顿了两秒，见余栎没回答就又问：“你不找男的也不找女的，那你觉得他会不会找啊？你喜欢的人，他也喜欢你，然后呢，被你甩了，那人家当然要再找人谈恋爱的啊。”
余栎看着吴念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自己显得慌乱的有些可笑：“他高中也有女朋友啊，我也没怎么样。”
“那人家高中也没喜欢过你啊，现在是喜欢了，被你甩了，本来该是你的，变成别人的了，”吴念一拍手，啪的一声，“嘿，刺激。”
余栎的心里一揪一揪的，吴念还在耳朵边念念叨叨，说以后再见面林怿瑶就可能跟人家手拉手甜甜蜜蜜，就跟对面的吴翎和豆豆一样，他孤家寡人怨天尤人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悲观世界里，太惨了。
余栎的喉结动了动，他杯子里的酒还没喝，嗓子有些干：“你能不能别说了。”
吴念耸耸肩喝自己的酒：“我是想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别老缩头缩脑的，要不是吴翎我都压根不会跟你多说一句话，命都被你气短了。”
“你别这么说我栎哥对我可好了。”吴翎和豆豆腻歪完就听见他姐在那里贬低余栎。
吴念勾起嘴角呵了一声：“那你嫁给他，他兴许还能宛宛类卿。”
吴翎扯着自己的衣服把自己裹起来：“那不行，我现在还是直的，哪天弯了优先考虑我栎哥。”
说完他和豆豆又抱在一起笑。
那天晚上余栎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的酒也没喝几口，所以站在楼下的时候看到窗户是亮的他的心砰砰跳地很快，肯定不是他酒后幻视，他跑上楼去开门，开门前还做了一下心里准备，比如见到了林怿瑶要说什么，能不能让他再给他一点时间。
他把钥匙插进去转动门锁拉开门，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小白跑过来叫，客厅里依旧一张光秃秃的桌子，沙发上没有多余的被子，窗户边洗过的衣服只有他自己的，卧室的灯是他早上出门忘记关了。
哦，对了，林怿瑶已经把钥匙还给他了，就是想来也进不来了。
他把小白抱起来跌坐进沙发里，还好他还有一只猫，他也就只剩下一只猫了。
这两天面试的有一家给他发offer了，他把入职时间拖到一个月后，他想继续再找找，他还对年前那个工作抱着一丝希望。
第二天他没有出门，晚上他都要睡觉了，有人突然在哐哐砸他的门，小白从客厅蹿到床上，余栎穿上鞋下来，砸门声一直不停，他站在门口问了一句：“谁。”
“房东！”
又怎么了？他又没有欠房租。
余栎把门打开，进来的不是那个阿姨，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跟他差不多的年纪，虎头虎脑的抓着余栎的肩膀乱晃：“我的猫是不是在你家？”
“你的猫怎么会在我家，我就一只猫。”余栎把他的手扒开。
小白在卧室里面蹲着，伸着头看着外面。
那个男的看到它伸手指着就要过去抓：“就是它！”
小白被他吓到了，撅着屁股钻进床底下，余栎拽着他的衣服又把他拽回客厅：“那是我的猫。”
“我知道，不是......”他手忙脚乱地比划，“它小时候是我的猫，我女朋友的猫生的小猫崽儿，我给我妈了结果我妈给你了。”
“你是房东儿子？”
“对。”他用力捣着头。
“你妈把它给我了那现在就是我的猫，我养了它一年多了，你过来就说是你的，没这么个道理。”余栎说。
房东儿子嘴撇着，突然开始哆嗦，然后泪眼婆娑地一把抱着余栎张开嘴大嚎：“哥！你把它还给我吧哥！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这猫是唯一跟她有关的东西了！”
这人越哭声越大，余栎想把他推开，结果他抱他抱得紧，人还往下坠，从胳膊抱到腰现在蹲在地上抱着他的腿，脸都给哭红了。
他家大门还没关，这人嚎的把邻居都嚎出来了，余栎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拖着他，过去把门给拉上。
“你能不能别哭了。”余栎被他吵的脑仁疼。
“她跟我分手了，她不要我了，她把什么都带走了，”房东儿子嘴张得越来越大，鼻涕眼泪一起淌，“哥，你把猫还给我吧，它是我们两个的猫生的崽儿啊。”
这人蹲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抱着余栎的腿，余栎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儿，扯了几张纸给他擦擦鼻涕。
“你把它带回去干什么？睹物思人？它刚生出来你们就丢给你妈了，这都一年多了，你能思到什么人？”余栎把腿抽出来对他说。
这人不听，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继续哭嚎，余栎在他对面蹲下：“是你先不要它的，我都把它养这么大了你又过来要回去，凭什么啊？它已经不是你的了你没这个资格要走。”
房东儿子把一直挤着的眼睁开，看了余栎一眼又闭上接着嚎：“可是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它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
“你女朋友还记得它吗？你想要个念想我也想啊，”余栎说着也坐到了地上，“你女朋友走了，我......我朋友也走了啊，我也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剩下一只猫，他跟我吵架还不忘问一句猫有没有吃饭，你难受我也很难受啊。”
房东儿子的哭声停了，他看着坐在旁边眼眶也开始泛红的余栎，嘴一张又伸出手搂住余栎的脖子要往自己怀里抱：“哥，你也这么惨啊。”
余栎推着他的脸，这人的鼻涕都快蹭到他脸上了，门外又有人在敲门，他伸长胳膊挪过去，房东儿子还挂在他身上不撒手，他把把手按下去，房东在外面看着自己儿子死死抱着房客在地上瘫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
她上来在她儿子头上扇了一巴掌，给余栎说她儿子喝大了，叫余栎别介意。
余栎从地上站起来，对房东说：“猫我不会给他的。”
房东架着她儿子说：“他不要猫，你别理他。”
门关上之后他的屋子终于静了下来，小白从床底下钻出来又在门边伸着头往外面看，余栎走过去把它抱起来爬上床，然后给它安置在它喜欢的枕头边。
“睡吧，不会不要你的。”他拍拍小白的头。
他关上灯，一直睡不着，他伸手摸着小白毛茸茸的尾巴，小白把尾巴甩了甩，蹭在他脸上，很痒，他吸了吸鼻子，有些东西放弃了就再也要不回来了，何况人呢。
他拿过来手机，点开他和林怿瑶的对话框，上次聊天都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再往上翻，他们的对话真的很枯燥，吃了吗，吃什么，今天在不在家，他一直往上拉，还是这些，他们的对话只有一开始的几条有几秒钟的语音，余栎在下面发了一句话，叫林怿瑶不要发语音，他看到就烦，然后林怿瑶就再没发过了。
他把那几秒钟的语言点开，林怿瑶说他晚上会早点回家，问他想吃什么，还有一条是叫他周末陪他出个外景，然后就再没别的了。
早知道那时候就多和他说几句话，就不发那条再也不要发语音的消息了。
余栎撇过头在枕头上蹭了蹭，把脸上的泪蹭掉，但是刚扭过来没一会儿就又流了一脸，他在那个对话框里按了几个字，删掉，再打上几个，再删掉，他想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他能说什么，过了很久他打进去一句完整的话，‘小白今天差点被人抢走’，小白在一旁睡得打呼噜，他又把那一句话删掉。
最后在天亮之前他发过去了四个字，‘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