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鬼上身一样，突然变性！
商苑都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喜笑颜开丢下一句“过两天找你玩”就跑了。
谁啊这是？商苑琢磨了半天，没忍住跟上她离开的方向，却没有再找到人了。倒是路边一个儒雅的老爷爷叫住了她，问她能不能帮他找一下围棋的棋子。
一百八十一颗白子，一百八十颗黑子，老人老花眼严重，摸了半天还差几颗。
商苑倒是眼神一般，但是找些大粒儿的棋子那是小儿科。
对了，鹿悠之也会下围棋吗？她看起来就很有一些传统气质在，会下棋或者会武术书法这些比较能装逼的技能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她那样凌厉而又恬淡的外貌，做起这些来恰合时宜。她想起她的手指，修长而挺直，指节看起来有力，夹着棋子的时候想必会特别稳。
一块上英语课时，商苑有时候会把手机放在桌子下刷手机，实际上她的眼睛在偷偷看鹿悠之的胳膊肘、手腕和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点还挺痴汉的，就是觉得很好看，所以反反复复地看。
找完最后一颗，商苑不自然地搭话说：“爷爷，看你气质这么好，你爱人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老人听了顿时笑容满面，皱纹堆叠起来，“你说得对。”
“小姑娘，可以再麻烦你帮我把棋子送回去吗？我有点拿不动了。”
警惕！
面对男性商苑才突然警觉，刚才对那个女孩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跟着人家走了，鹿性恋上脑严重，太可怕了。
爷爷你虽然很儒雅，放在年轻时气质也是我喜欢的那一挂，但是这种和骗局十分相似的套路，等于是把经典例题拿来让我选择，我要去我就是傻子。
“爷爷，这不合适……”
老人却微笑着说：“小姑娘你别怕，我就住在前面的养老院。”
好吧我是傻子。商苑跟在老人身后往养老院走，真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早知道人家住养老院，什么爱人不爱人的，就没见过你这么不会聊天的。
老人没有再提起这事，只是变得絮絮叨叨起来，说你愿意来真是太好了。
“太冒昧了，我不知道怎么就说出口了，没想到你还能答应，小丫头你真是心善呐。”
这让商苑受宠若惊：“没有的事，我也挺好奇养老院的。”
“呵呵，我们那个呀，是个小的养老院。谁能想到呢，出门的时候还能提着棋子跑那么远过来，刚刚弯腰捡了一阵就差点起不来喽。你看我的手。”
商苑闻言看了过去，那只空余一层皱巴巴皮层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再过几天就走不动喽。”
老年人总爱用这个语气词，听起来像是笑着接受了什么不好的事，习惯了不以为意，但还是接受得很困难，又不得不劝自己接受，因为后面还会又很多很多不好的事情接连发生，实在没得时间去计较神伤太多。
对于这种话商苑往往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她的机灵劲会在这时候失效，因为那些机灵太轻了，面对这种比较沉重的话题会非常轻浮而不恰当。
大概等于在丧礼上说小明的笑话。
她把视线从那空荡而贫瘠的手上平滑移走落在自己拎着棋罐饱满的指腹上，没有回话也没有与老人的脸有任何交错。
尽管老人已经提前介绍，实际上的养老院还是小到惊讶着商苑了，就是一个小院，没有牌匾，养老院几个字是直接用金色字挂在墙壁上的，很老式的装修风格，因为时日太久，院字已经掉了下来，空余一道道生锈的固定钉，风吹雨打之下流着浅色的锈迹。
确实没想到，地图上的那个点，大人们口中一直说的养老院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如果没有人带路，她自己沿着地图走过来的话都得给地图写个投诉。
“是不是很小呀？”
商苑尴尬笑着说有点。
一进门院子里人倒是挺多的，打外面就听到声音，开了门走两步越发清晰了。
“吃饭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啊，昨天晚上吃饭，厨房做的是肉沫茄子和小油菜，炒得确实是香，我也吃了一碗半，他足足吃了两碗！”
“呼，吃那么多。”
“吃了两碗，还要吃，小姚给劝下来的，说你这么大年纪，哪能这么吃呢。是吧，年纪大了，不能吃这么多，你看那几个身体好的天天溜达的，好几个都过午不食，人家多讲究。”
“该让他吃的。”
“这谁知道呢。一直到睡觉也都好好的，他还给闺女打电话，扯东扯西的跟小孩说半天话，小孩看着电视呢，他妈戳一下才说一句。还给儿子打电话来着，儿子睡了没接。”
“你怎么知道睡了。”
“他说的，说他儿子睡得早，跟他一样，才八点多他就躺床上了，我说你吃恁么多，不下去走一走能睡着吗，他说他困了要睡觉。我一看他睡了，也没人聊天了，就下来找人说话，在花园子里走走。”
“八点多睡觉，夜里两点不就醒了，哎。”
“是嘛，我也越想越不对，这心里吧有点跟预兆一样，感觉不对就上去看看，他躺在床上呢，两只手在薄被上抓着，喉咙里还有声音，我就过去要问他什么事，他听到我讲话就不动了，也不吭声了。其实人就没有喽。都不喘气了，眼珠子还在眼皮子底下骨碌呢。”
商苑已经跟着老人走到了养老院的大厅里，还能听见院子里长久的沉默。
过了会有个人说：“该让他吃的。”
“丫头你别毛，早上就在讲，来来回回不知道讲了多少遍了。”老人小心地安抚商苑。
商苑回之微微一笑，这里的死亡很浓郁，但是与她无关，那种年老带来的恐慌和数次见识身边死亡的恐惧因为离她太远，而不能给她带来一丝影响，但是对于在场的老人们，谁都不得不为之忧心。
“其实啊，我也知道，一直说一直说就不太当回事了，你看祥林嫂，听她的故事听多了，连狼都不怕了，人的情绪就那么多，被不耐烦和猎奇占了，就没有恐惧什么事了。”
短暂的交谈让商苑对这位老人有了一点点了解，他健谈，身体不好，知识水平不低，同时也拥有对死亡深深地畏惧。商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没有力气自己走过院子，才会向她寻求帮助。
院子里的花也罢，夏日秾灿的阳光也好，以及美味的午饭晚饭，没有什么可以抵挡死气无时无刻的侵蚀，这些暮气沉沉的老人和这所老旧的养老院门口的字一样，将塌未塌，在光滑的瓷砖上悬着。
“真想请你吃晚饭，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小姚也会愿意你来的。”
商苑迟疑道：“现在才三点多，我可能还有事。”
“是了，留不了你那么久，谢谢你帮我捡棋子，还帮我送回来，哎，我怎么就好意思开口麻烦你。但是下次路过如果碰到饭点，我可还要请你吃饭的呀小丫头。”
商苑点点头，放好棋罐，跟老人道了再见，便急匆匆走了，出大门时，那话多的老头还在扯着嗓门侃侃而谈，说上一个死掉的人的故事，她在这时在门口撞见一个提了很多菜回来的年轻人。
她看着三十出头，眉心皱出两道浅浅的痕，擦肩而过时往商苑这边偏了偏目光，商苑社恐地避开了对视。
而后听见她朝着院子里不耐烦地吼道：“什么瘆人的事非要说非要说，你说那么多遍干什么，烦不烦人一天天的。”
院子里由是安静了下来，隐约听见老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商苑快步走出这片能听到声音的由死亡统治与管辖的区域，越走越快最后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回到超市，她越过正在聊天的妈妈和邻居，一声不吭地坐在柜台里趴着。
很久妈妈聊完天才回来问她：“怎么啦？”
商苑闷闷地道：“去养老院了。”
“哟，谁让你去那了。”
商苑纳闷道：“我也不知道，就晕乎乎地被人一路引着就到了，还遇到个认识我但是我不认识的人，到现在整个人还迷迷瞪瞪的。”
“谁？”
商苑生气，都说了不知道了，还怎么回答你是谁，生气归生气，她把手机号码摆给妈妈看。
商小宛在微信里一搜，搜出个圆脸的头像来。“呀，这你不认识呀。”
商苑摇摇头，情绪还是很低落，好像认从那个养老院出来了，魂还轻飘飘地被锁在里面。
“就是你二年级暑假，她先来找你玩，后来文宁也一块，这女孩偷偷跟你说文宁的坏话，你一边喜滋滋听她夸你嘴上还义正言辞地说文宁不是这样人，结果最后和文宁一通气她也跟文宁说你坏话。”
“……”今天就多余帮她，什么人啊这是，小时候就这么招人烦。
商苑扭了扭头，心情更不好了，但是就像老人说的，烦闷的情绪滋生了一点，那种迷蒙终于也淡了一些。
“妈妈，我今天，本来很蒙昧的。”
“你？萌妹？”商小宛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小孩，今天还是穿着洞洞鞋出门的，“哪里萌？”
商苑气极，煽情的时候就不要搞谐音梗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丫头是方言的丫头，不是气泡音的丫头……用以区分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