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季椿安恭敬地回答她。

玄幻，实在是玄幻。

温虞觉得自己最近真和姓季的犯冲。

她窝在沙发里，红唇紧抿，烦躁地单手按压太阳穴。

前有季珩作妖，后有季槐安撞见她当众亲嘴，现在又来了个季槐安的妹妹。

改日还真得去庙里拜拜。

温虞打量起面前这个恬静的女生，她着淡妆，只画远山黛和口红，气质出尘。

一袭GUCCI白色棉府绸连衣裙，浑身的首饰只有腕上一块百达翡丽玫瑰金色的手表，都是极其简单朴素的款式，倒是和她哥哥一样低调。

如此素净的打扮和那些富二代们大相径庭，衬得她那张秀气的脸愈发如出水芙蓉，蛾眉曼睩、蕙质兰心，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温虞敛眉瞧自己食指上的戒指，将它转了两圈，心里百转千回。

抬眸转念间，她换上热情的神态，将季椿安引到自己身边：“还真是季先生的妹妹啊，我和你哥哥有过两面之缘，说起来咱们倒是投缘。妹妹的名字是椿树的椿吗？那我叫你阿椿怎么样？”

虞怀青一言难尽地瞥了眼温虞，心道，他都不忍拆穿那第二面缘是怎么来的。

季椿安有些羞怯地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好。”

谈焕玉眉眼含笑地瞧着二人互动，又冲面容姣好的纨绔子弟们点点头，示意他们介绍另一个女生。

“哦，她是顾青云，F大的学生，现在跟了苏哥。”颇为话痨的黄毛再次主动介绍。

哦，那就是没背景的。

没办法，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现实，没背景的小透明能被带来，拥有一句话的介绍，就已经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温虞正在给季椿安拿水果吃，闻言匆匆瞥了眼站在角落的女孩。

顾青云也相当绰约多姿，还有种我见犹怜的美。

捕捉到温虞的目光，顾青云倏地上前一步，欢快且单纯地说：“温虞姐姐，我是您粉丝，能让我坐您身边吗？”

苏乾冼不悦地看向身旁的顾青云。

这个女孩上午才答应跟他，平时一副安静本分的模样，没想到竟然是个浮躁的主儿。

他紧张地打量温虞，生怕她不悦。

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女伴，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

只见温虞慵懒地倚靠黑色沙发，下巴微微仰起，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藐视众生。

眼睑半垂，款式简单的酒红色宽松长裙，衬得她像一只收起爪牙的波斯猫。

傲慢又清醒。

这是苏乾冼想到的，最贴合温虞的形容词。

季椿安乖乖地坐在她身旁，腰背笔直，姿态端庄。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温虞玩味的声音骤然响起。

她直视顾青云的眼睛，没有错过她目光中蓬勃的野心。

有趣。

温虞潜意识觉得，这女孩似乎和她投缘。

“你来我和谈总中间。”温虞点她，兀地想起来什么，冲苏乾冼眨了眨眼睛，“你的女伴似乎更喜欢我？”

苏乾冼这才笑逐颜开，像是得了某种指令般，带领兄弟们找地方坐下，应和道：“虞姐的魅力真是无人能及啊！”

“那可不，今儿和某人初见面就把人迷倒在吧台……”Hembry小声吐槽，被温虞瞪了一眼。

黄毛立刻趁机接茬：“姐也把我迷倒了，姐姐啥时候接我们代言啊，我爸急得差点追杀我！”

“你家那破装修公司有什么值得代言的？姐，我家不一样，我家是房地产，年初才在南边开了块儿新地，代言费管够，都是叠拼，房您随便挑……”

“妈的一个两个的开始卷起来了？今儿不是喝酒打牌来了吗，大半夜的谈什么业务？”

“你给老子闭嘴，我虞姐代言完你家化妆品销量涨了几个点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小子不偷着乐出来装什么杯？”

“各位……”温虞眼瞅几个仪表不凡的弟弟们即将为她吵起来，连忙打起太极，将锅推给谈焕玉，“代言的事得找谈总，我说了可不算。”

她耸耸肩，一副惋惜的模样。

谈焕玉在心中腹诽片刻，接过黄毛递来的烟，正欲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却被顾青云轻飘飘地接过。

“你们几个臭小子有心思找代言不如多看看大盘，股价都跌成什么样了，买的你家那支医疗就没起来过。”谈焕玉大喇喇地咬着烟蒂，任由顾青云为她点上，咬着烟又道，“赶快上牌桌，一会天都亮了。”

黄毛趁乱调侃：“谈总，那你还是少打点牌吧，绿色看多了不好。”

“怎么跟我谈姐说话呢？”苏乾冼边走向牌桌边给了他一个爆栗，扭头对谈焕玉谄媚道，“姐，我家那支红，您买我家准涨。”

虞怀青看不下去，走过去给他们一人背上一巴掌：“洗好牌了，别烦我俩姐。”

虞怀青和黄毛他们几个人一桌，温虞、谈焕玉、季椿安和苏乾冼一桌，顾青云和Hembry在一旁看。

季椿安说自己不会打麻将，温虞非撺掇她上，她便也不好拒绝。

苏乾冼按下麻将桌中间的按钮，让谈焕玉先打骰子，谈焕玉却说今天是为了庆祝温虞杀青，让她先坐庄。

“说好了啊，咱们遵纪守法不赌博，谁输谁喝。”温虞从抽屉里掏出扑克牌，让苏乾冼发牌当筹码。

Hembry在一旁鬼哭狼嚎地拿着话筒唱：“给你一个吻，可以不可以……”

温虞没好气地回头，将手上的抱枕冲他砸去：“你嘲讽谁呢？”

“你急了你急了，谁破防嘲讽谁～”Hembry的语气十分欠揍。

“个小杆子滴，不三不四像什么话，一天天么得吊四！”

温虞忍不住用方言骂他，反正他也听不懂。

话音刚落，季椿安突然偏头问她：“姐姐是南城人？”

温虞这才想起季槐安的妹妹还在，尴尬地挠挠头说：“对啊对啊，见笑了，我们闹着玩的。”

其实她说南城话并不粗俗，口音基本普化，颇有几分吴侬软语的韵味。

“好巧啊，我爸爸也是南城人。”季椿安笑着说，“可惜我不会讲南城话。”

温虞手上抓牌，脑海中浮现出季槐安、季椿安两兄妹叉腰说南城方言骂人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真是十分割裂的。

“没事，我表弟他们都不怎么会说，只有我会一点点。”温虞笑容温和。

几人有默契地刻意让着新手季椿安，也有新人手气好的成分在，一圈下来就她的扑克牌赢得最多。

苏乾冼最惨，本身手气就不行，还连连点炮，只能在Hembry鄙视的目光中喝下一杯杯烈酒。

“Hembry还轮到你小子看不上我了？你先把牌认全再来嘲讽我！”苏乾冼喝完酒落座，思忖片刻，把一旁看了半天的顾青云拉过来，将她摁在座位上，恶狠狠道，“你来，输了我喝。妈的，就不信赢不了你们？”

温虞笑着按下洗牌键。

她虽然不如谈焕玉会算牌，但是无奈牌运好，一轮下来和谈焕玉堪堪打成平手。

这次手气倒是十分不佳，牌面散乱，有头有尾，根本连不起来，温虞索性放弃，准备凑一手十三幺碰碰运气。

出乎意料地，顾青云作为温虞的上家，不动声色地给她喂牌，似乎步步算到她的牌路般。

而温虞呢，当然是给季椿安喂牌了。

四个女人在牌桌上可谓是你来我往，步步惊心。

苏乾冼在一旁抱着双臂，低头盯着顾青云的牌，笑意连连。

只有季椿安胡得一头雾水，懵懂地像只初入名利场的无知小鹿。

最后还是季椿安的扑克牌最多，苏乾冼喝。

这次苏乾冼喝得心服口服，没有一丝抱怨。

顾青云依然从容不迫，艳丽的眉眼透出一丝认真。

温虞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顾……青云，你在F大学的什么专业？”温虞闲谈般问道。

顾青云一丝不苟地回答她：“新闻学。”

谈焕玉闻言也瞥她一眼，温虞转头对她说：“不错哦，好像是F大最厉害的专业吧？”

“陈舒达也是F大的，学的好像也是新传。”谈焕玉回忆起陈舒达的简历，淡淡道。

顾青云为她们介绍二者的区别：“新闻学偏学术，新传偏专业，学习方向不同。”

温虞了然点头，见谈焕玉勾了勾手，熟练地将烟盒递到她手上。

顾青云贴心为她点火。

纤细白皙的手指干干净净，顾青云轻巧地按下打火机的按键，用另一只手挡风，“啪”一声，低眉顺目的模样十分动人。

苏乾冼还没得到过她这么侍奉，颇为吊儿郎当地将双臂搭在椅背上，嘴里叼着烟，冲她挑眉，语气含几分戏谑：“顾妹妹也替我点根？”

顾青云却有些嫌弃地看他一眼，对她们二人道：“姐姐们，我去下洗手间。”

温虞忍俊不禁。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等顾青云离开后，温虞冲他“啧”一声，故作摇头打趣他：“完咯，看来顾妹妹醉翁之意不在酒喔，某人成踏板了。”

苏乾冼一拍脑门：“坏了，她不会是拉拉吧？看上你俩了，我要当同夫？”

“想什么呢你小子！我查过顾青云的资料，人家有前男友，估计是想出道呗，看上环宇这块肥肉了。”黄毛将一张扑克牌扔在他身上，分析道。

温虞觉得倒是不错，顾青云的相貌上等，以她的脑子混娱乐圈绰绰有余，甚至还能营造“美女学霸”的人设。

谈焕玉一言不发，不知作何感想。

顾青云离开牌桌，几人便玩起手机来，季椿安也掏出手机摆弄。

这时刚好沈琮诵的微信弹出来，温虞点开不到一秒，便被从她身后路过的Hembry看到。

“哟哟哟哟哟，我瞧瞧这是谁啊，沈先生哦～”Hembry的语气依旧欠揍，他晃着杯子里的冰块阴阳怪气，“‘请问温小姐愿不愿意邀请我加入你们’……我滴神呀，温小姐还没跟他亲够是不？”

温虞气极，今生第一次这么想撕烂一个人的嘴。

她对着Hembry翻了一个完整的大白眼，恐吓他：“张富贵你别仗着我们宠你就翘尾巴，明天我就给你爸说让你滚回西城去继承家业！”

“天爷啊！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忍心看着我这么细皮嫩肉的帅气小伙去当个煤老板吗？！”Hembry立刻认怂，抱头求饶道，“我的忠心天地可鉴！我张富贵生是Hidde的人，死是Hidde的鬼，我给你们调一辈子酒！”

Hembry单膝跪在地毯上，语气浮夸，神情坚毅，活脱脱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几人被他啼笑皆非的表演笑作一团，转眼时间就到了早晨五点半，最终温虞还是没让沈琮诵来，他一个生人，中途加入大家都尴尬。

虽然……她还是很馋他的樱桃小嘴。

众人熬了一个通宵，精神依旧亢奋，但身体都充斥着酒精驱逐不掉的疲惫。

除了季椿安、顾青云和谈焕玉，几人正七嘴八舌地讨论早餐去哪吃——

“必须吃广式早茶啊！”黄毛跳得最欢，“我虞姐喜欢吃粤菜！是不姐？”

温虞困得已经睁不开眼，囫囵吞枣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只想随便吃一口垫垫肚子，然后立刻回家睡个一天一夜。

“不行！我想吃麦当劳！麦门永存！”

“滚你丫的，咱几个怎么说也算是能在申市身价排行榜上有名次的，我虞姐还是Top级流量大花，妈的吃完麦当劳一小时后就是咱们的热搜——震惊！温虞竟和四个富二代一起吃麦当劳！你不嫌丢脸我姐不得丢脸啊？”

“……”

“吃早茶吧。”

谈焕玉耳边嗡嗡的，强行结束掉这场没有意义的争论。

她话音刚落，一道推门声响起——

“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接我妹妹。”

温虞本来正倚在沙发靠背上昏昏欲睡，听到熟悉的嗓音后，猛地睁开双眼，起身看向来人。

在一个平常的早上，这道声音，在温虞心底莫名滋生出强烈的宿命感。

那人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温和如被初雪覆盖的青竹。

“季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