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夜风细微，枝叶簌簌，虫鸣不绝于耳，嗡嗡迎着光撞上玻璃，颜绵“唰”一下关好窗帘，电脑排热风扇吱吱作响。

宁佳睡得很熟，尾巴上的毛被颜绵揉的都逆在一起了。

颜绵回头看一眼，然后才放心的用插件搜索宁佳最近的古怪。

“大明星如何脱离经纪公司？”

“抑郁症吃药能好吗？”

看到这里，颜绵的神情情严肃了很多，作为多年闺蜜，她一直觉得宁佳，像一只小蜗牛，背着沉重的壳爬呀爬，遇到烦恼的事情，脸上依然笑哈哈，但是身子却早已收回了壳里。

“迟早给你扒出来!”

是个人都有秘密，颜绵无意踏足宁佳的小世界，但是她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起码要了解个大概方向。

心照不宣的精神支持，才是她们闺蜜俩支撑彼此的法宝。

其实颜绵可以选择问陆律，但是……

颜绵心里总是不想输给他，毕竟她现在是一家之主，已经让狗养了，再让狗帮忙处理这，处理那，她也太没原则了……

陆鸿搜索结果出来了，如颜绵所料，风平大好，网友都说他儒雅有文化，谦虚还慈悲。

根本不像陆家人!

并狠狠拉踩了“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陆律。

“这口碑，这风评，啧啧啧。”颜绵又刷了几遍陆律的吐槽帖，看的有滋有味。

“滴滴滴。”微信响了。

“新朋友”老黑，申请加颜绵好友。

颜绵第一反应不是通过申请，而是看了一下时间，凌晨2:47.

“都说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这狗天天睡觉都多晚啊？”颜绵震惊了。

然后默默加上微信，修改备注。

【陆律】：这么晚了，还不睡？

【颜绵】：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陆律】：明天早上，你有外拍任务。

【颜绵】：拍的是你好不好？我可以去片场睡觉，你能吗？

……

【陆律】：片场很吵的。早点睡吧，陆鸿的违法资料我搜索了很多，他不会蹦达很久的。

【颜绵】：陆总工作能力不错呀，白天直播养家，晚上还要打击仇人。

【陆律】：所以我很辛苦的，白天不要老是欺负我。

【颜绵】：？？？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欺负你？

【陆律】：……好吧，我现在确实不是人。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微信聊天刷不到尽头，颜绵蹲在电脑椅上，敲着键盘，然后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一扇门严严实实堵在那里，那么近又那么远，硬生生隔绝了两个空间，两个世界。

明明他们处于同一个空间，呼吸相同的空气，却是第一次通过网络，像是素未见面的网友，畅畅快快聊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电脑屏幕上字符的跳动，颜绵感到一股淡淡的愁思苦海，悄无声息地涌向她，心脏闷滞。

“我现在确实不是人”——

陆律打出这行字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呢？

聊天戛然而止，颜绵对他道晚安。

然后默默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一片寂静，只有嘈杂的虫鸣在夜色里哀嚎。

颜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唉！”

幽幽的慨叹，消散在冰凉的月色里 。

颜绵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

早晨起床，颜绵洗漱好吃完饭，宁佳还赖在床上嚷嚷着被子封印了她的腿。

“我出门工作了，中午不回来吃饭。”

颜绵带好背包，出门前，俯身给陆律打上领带，蓝色条纹，显得很有精神。

“还差一副眼镜，陆律。不过，依然很帅的。”

颜绵身子往后退几寸，赞叹点头，给陆律整理好领带长度。

陆律全程怔怔望着她，眼里似乎有火花闪耀。

他不知道他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变成人，很大概率就是一辈子的狗了，寿命短暂。

但是此刻，当颜绵给他认真打上属于人类的标记，喊着他人类的名字，阳光打在她的发梢，熠熠生辉。

相对来说。

他这一刻是绝对幸福的。

一人一狗，并排走在小区花坛过道，青石板下的洋甘菊摇头晃脑，走在富春街头，晨曦的碎金打在颜绵和陆律身后，白色斑马线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涌在人潮中。

拍摄中途，日常收获王有为的羡慕嫉妒恨。

“哎，再干不用两年，你就成中产啦。”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快活回家养老!”

颜绵疑惑道：“你到底想赚多少钱？现在生活也不差吧？”

“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是两码事。”

“我虽然吃得饱穿的暖，偶尔还能应付一下奢侈消费，但是，我的仇人比我吃得更好，穿得更贵，奢侈品更是当一次性筷子一样，用完就扔!”

“奶奶的，一想到这，我做梦我都咬牙!”

王有为摇头叹气，给颜绵看新闻。

屏幕上，他的老仇人齐铭，似乎是眼疾好转 ，为了回馈支持他的粉丝，举行一场超大型的粉丝见面会。

“门票3000块一张，啧啧啧，赚麻了!”

“ 怪不得有钱到能把我全行业封杀，天天搞抢劫，谁能比得过他呀!”

见面会在一个超大的体育馆里，人山人海，无数疯狂迷妹举着牌子和灯牌，嘴里呐喊着“齐铭，我爱你”，安保人员手拉手，围成一道道肉墙，艰难维持秩序，喇叭呼吁：

“不要爬树，不要爬树，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实在是太疯狂了，颜绵忍不住皱起眉头。

目光重新移到陆律那里。

王有为的手机视频还在播放，角落里，宽大的裤子，大大的帽子，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体育馆的树前晃悠来晃悠去，时不时忐忑望着里面。

这是宁佳第一次见到，她笔下光芒万丈的明星，应该有的姿态。

大家疯狂喜爱他，用仰望神祉的眼神莫拜他，激动的声音从喉咙里孕育着浓郁的情感，喷薄而出。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粉丝，有那么多人爱他，他应该会得到一些力量吧。”

宁佳忍不住脚步后退。

人潮在往前挤，恰似点点水滴汇成的溪流，涌向漩涡中心。

体育馆中心高台上，齐铭声音清朗，笑容得体，对粉丝诉说真挚的感谢，一举一动，风度翩翩，怎么看都是怎么正常的一个人。

只是因为自己文化水平不高，笔力不够，才活生生的把一个有大好前途的人，推向自残的悬崖。

世界有自己修正法则，宁佳安慰自己。

你看陆律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她为了追求快钱，写的恨海情天文里，多不讲道理，多偏执的一个家伙。

现在一朝沦为狗，相处久了才发现：

其实陆律只是因为自己智商比较高，才对很多事情表现得冷漠。

内在还是一个不错的家伙，沉稳克制，做事十分拿捏分寸。

“加油啊，你的未来，肯定会变得光明。”宁佳移开眼。

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粉丝见面会为什么要搞这么大”、“收费如抢钱”、“明明是齐铭的粉丝见面会，却仍然出来了几个公司后辈刷脸”……

就算经纪公司依旧吸血，她又能帮什么忙呢？

“他看起来挺好的，其他公司不也有这样的操作吗？”

宁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扭头，一步步离开体育馆。

蜗牛受伤，都是需要自己缩回壳养伤的，封闭修理内心。

宁佳喜欢在快喘不过来气的时候，疯狂阅读。

书中的世界就是她的避难所，一开始是因为穷，其他爱好需要花钱，她只能在别人问她，你喜欢干什么的时候，支支吾吾说爱看书。

后来，借口说多了，就变成了真的。

给宁佳一个屋子一本书，她可以过很久，也不觉得苦闷，精神幻想法，让她可怜又可敬。

“作者对于笔下的人物，当然是充满情感的。但是，有朝一日你的人物活了过来，你要知道，他的命运就再和你无关了，你无权干涉。”

宁佳默默背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句子。

她如往常一样，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买菜做饭。

半个小时后，网上突现热搜——

#齐铭粉丝会遭遇私生饭，二人试图强吻齐铭被拦截#

不到10分钟，营销号就迅速删掉帖子，道歉澄清：

抱歉，此为谣言！

与此同时，陆家再次上新闻。

#陆鸿的天价豪宅#

一直以朴素勤勉维持人设的陆鸿，被某个不知名人士，挖出了陆鸿的海外资产，富丽堂皇的大庄园，比一些弱小国家的宫殿还要气派。

【……离谱，但是又很合理】

【姓陆，还朴素，切! 之前老子就心存怀疑】

【塌房了，塌房了，啧啧啧】

【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姓陆的没有钱的鬼话】

【不是？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之前他一个大学老师，怎么有钱造这种超级大别墅？】

【啧，之前他搞慈善，你品你细品】

同样的，这个帖子也被火速删除，很快有个金发碧眼外国人，站在别墅里拍视频，说这个是自己的庄园，不是陆鸿的。

评论区：

【这澄清的太快了吧？】

【额，我也觉得，这边才有个讨论，外国人这么快就知道了？】

【笑死，我现在觉得这别墅就是陆鸿的】

【对! 这老外一口一个自己的大庄园，但我确定看见了里面，好像有国内的文玩! 你说一个外国人喜欢这？我不信！】

【此地无银三百两】

然后，十几分钟后，突然有两位明星爆出了惊天新闻，一个当红小花未婚先孕，一个男明星为了资源滥交得了性病。

一时间网络上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