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是陆律的短信，手里是他的遗骸，颜绵感觉到一种荒诞的艺术照进现实。

她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打开话匣子。

就在这时，楼道里一阵气喘吁吁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王有为捧着黑白的狗狗照片，一脸悲伤，“噗通”一声就双膝跪地，鬼哭狼嚎：

“狗哥啊！你走了，咱们工作室咋办啊？！”

“绵子又怎么过啊？！呜呜呜！”

兰兰也叹息着来到颜绵这里。

她过来拥抱住颜绵，心疼道：

“绵绵，你要节哀。”

颜绵：“……”

虽然看到遗骸还是避免不了悲伤，但是陆律他又确确实实账号异地登录了。

王老板和兰兰确实心里难受她又没法解释。

此刻她哭不出，也笑不来，心里复杂古怪到了极点。

给陆律发个消息：

【颜绵】：好好养病。我和王老板把你的后事处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了消息，也同样心里发觉荒谬。

发完前面两条消息后，他就没在回复了。

*

医院屋顶的灯总是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冷漠质感，护士觉得这间至尊VIP病房里的英俊病人有着同样的冷漠气质。

虽然这年轻人和她儿子差不多大，但是她就是莫名感觉冷冰冰的。

他像一只卡壳的昂贵石英钟表，在本就苍白的病房里 ，显得更加疏离。

护士如常记录生命体征的各项数据，她正要关门离开，倏忽间幽深的眼睛，缓缓睁开。

寒光凌冽。

“吧嗒！”

记录本被吓掉了，护士捂住自己的嘴巴，却看见他的嘴巴微动，很是急切。

护士第一时间按了铃，然后急忙到他面前，隐隐听见“手机”这个词。

……

凌晨一点，医院至尊病房外全是西装革履或者穿着睡衣拖鞋赶来的商界精英。

隐约分为三拨，在剑拔弩张，暗自对峙。

一波是坚定的陆氏嫡系，只认陆律。

一波是在陆律昏迷后，找准机会投了陆鸿的新生高管群体。

一波是哪边让他获利他就站哪边的墙头草派系。

陆安伸着脖子往里面看，焦急道：“不是说醒了吗？”

“这也没醒啊！”

范延跺了他一脚，嫌弃道：“闭嘴吧，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

转头问护士 ：“阿姨，我哥真的用你的手机操作了？”

护士第一次被一群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老实点头。

“是的，一醒来就问我借手机，好像在干大事！”

“发完后，身体应该是没恢复好，很快就又虚弱睡过去了。”

“哈哈哈哈！陆瘪三！你完了！一醒来就找手机，肯定是第一时间联系自己的心腹，要搞死瘪三！”

陆安乐的拍巴掌，笑得丧心病狂 。

一个棕色西服的高管，出言道：“陆安！注意你的态度，那是你三叔！一口一个瘪三，你找死？”

“瘪三瘪三瘪三~”陆安晃荡着拖鞋，耸耸肩，有大靠山的感觉真TM爽！

“我滴大哥呀，快醒来为我家做主吧！”

“你找抽吧我看你！人还没醒呢！”高管简直要气歪了鼻子，但目光移到病房里，他眼色暗暗，也没敢动手。

护士站在一边，时不时就会有暗处的目光在她的手机上飞快移过。

陆律一醒来就发了神秘的消息，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

“狗哥，一路走好！呜呜呜！”

宠物墓地很大，颜绵跟着工作人员，领了一个金色的挂牌，上面是王有为非要刻的祝福词：

狗哥，回汪星要大富大贵，健健康康。

工作人员看出来他们不差钱，道：

“明天我们可以帮您的狗狗举办安息祈祷会。”

“我们将在阳光下，帮您的祝福牌子挂在枝繁叶茂的古树，微风鲜花和祈祷，将一路送它回汪星。”

颜绵心情复杂，道：“还有这种业务啊？”

王有为看的出颜绵心不在焉，她老是翻看手机。

他坚持道：

“绵绵！狗哥让咱们富贵起来，咱们要记得一辈子！管它仪式是真是假，咱们的心意要到！”

“要，小伙子，给我狗哥安排最好的祈祷业务！”

三人分别，约定明天来挂祈祷牌。

颜绵回到家，腿蜷缩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的头像 ，默默出神。

依然没有回复消息。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躺在冷冷清清的家，颜绵再次打了宁佳的号码，无人接听。

“哎！”颜绵低垂着眉头，她今天大喜大悲，又去了火葬场和墓地数个地方，身体好疲惫。

但是精神却在强撑 ，点开对话框 ，颜绵怔怔望着屏幕。

回复一句吧。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恍惚，高清的世界逐渐模糊成块。

颜绵以握着手机的姿势睡着了。

翌日醒来。

颜绵头有些痛，鼻子有些堵，“啊欠”了一声，瞥到地上的被子卷成一团。

空调呼呼响，她又打了个喷嚏。

王有为的电话打来：“绵啊！你人呢！都要九点了！”

“……啊抱歉，我睡迟了，马上马上去。”

没有自动拉窗帘的闹钟狗，也没有给她盖被子的了。

颜绵心里说不出的陌生感。

明明之前也是一个人过的。

但是一切回到之前的状态。

当下却觉得异常不适应。

打开手机，点开消息框，依然是没有回复。

颜绵抓抓头发，莫名的烦躁在身体四周游荡。

洗漱完没吃饭就去了墓地 。

一群纯白或纯黑的狗子，被工作人员打上领结，参加了“陆律的葬礼”。

一片汪汪的唱诗班里 ，王有为让颜绵亲手挂上祈祷牌。

金色的牌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训练有素的狗狗依次叼好花束，递给颜绵。

恍惚中，颜绵生出错觉。

真的有狗狗的灵魂，飞升到了汪汪星球。

回到车上，兰兰见颜绵的嘴唇有些苍白，给她赶紧买了两盒牛奶补充一下糖分。

“要向前看。”

颜绵低着头喝了几口牛奶。

车里开着相声，王老板人粗心细，想要这种默默的方式，减轻一点悲伤气息。

“阿欠！”颜绵擦拭着鼻子，道：“估计是受凉了，我有点困，回家睡一会就好。”

颜绵没等到回家，半路就歪在兰兰身上睡着了，头有点发热 ，身体怕冷。

王有为怔怔道：“呀！这要送回家吗？”

兰兰吐槽道：“叔，送医院啊！刚昏迷又发烧，别身体熬坏了！”

车子疾驰医院 ，和一辆路虎对向擦过。

再次睁眼，又是病房，手上的点滴有规律的流动 ，颜绵余光中望见自己的手机摆在床头柜上，她往前一捞。

第一条就是兰兰的消息：

【好好休息，不要着急出院，我和叔晚上来看你，工作室几天没直播老黑，舆论需要处理一下。

病房里有个阿姨和你住在一个小区，她说给你带点皮蛋瘦肉粥】

“……”颜绵。

病房里好安静，哪里来的阿姨？

她放下手机扭头。

一眼怔住。

往日里从官网上查看的人，突破次元壁，坐在她的床边。

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半明半晦，长时间的病房昏睡，让他的皮肤苍白又没有血气，五官棱角分明，但却显得过于攻击性。

老黑有多黑，他本人就多白。

老黑多软乎乎好rua ,他就多疏离高高在上。

除了那双一如既往的深邃眸子。

没有一点点相似地方。

颜绵的心跳加速，脑子空白 ，现在这个时候，她要说什么呢？

“好久不见。”

“这是我们，第二次，以陆律和颜绵的身份见面。”

陆律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收敛自己贪婪的目光，让自己显的依旧温和无害。

“怎么会来医院，我第一时间给你发了消息……”

颜绵祈祷现在最好有个人进来，或者随便是谁，推销房车也好，考证炒股也好，打个骚扰电话给她。

然而没有。

空气里只有低沉的声音，徐徐砸来，每个字都让颜绵浑身发麻。

一只大手猛然间伸来探向她的额头，颜绵仓皇后退，抬手挡住。

然后她被陆律轻轻握住了半截手指。

手指像是触电般，颜绵急促收回。

对上陆律黑沉的眼睛，她低头解释道：“那个，我退烧了……”

陆律也收回手，放下时，颜绵看不见的角落，他微摩挲了下手指，依旧和气问道：“饿了吧，吃饭吧。”

吃饭颜绵没有问题。

问题是陆律要喂她吃饭。

理由是她的嘴唇比他要更苍白，她更虚弱，需要悉心的照顾……

颜绵：“……”

观察的不是一般仔细。

门“吱呀”关上，他出去取饭，恢复的应该可以，除了脸色不见阳光的白，其他都很正常。

颜绵……嗯，她更紧张了。

救命啊，她之前玩命揉捏“老黑”，脚踩狗背，怒rua 狗头……

黑历史惨不忍睹。

现在，被她喂饭的“狗”，要反过来喂她吃饭。

以后很多事，是不是都要反过来一次？

“狗子”的报恩。

这谁能遭得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写了快十万字，男女主才正式见了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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