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听完小奴隶说的一番话,许竹竹攸地一惊。
最近许竹竹的生活里似乎总是见缝插针地听到或者见到这些字眼。
连她这种对国事的忧心只限于情情爱爱的咸鱼都对此耳熟能详,这个江南水患该是何等的严峻。
简直细思极恐。
之后许竹竹没再主动搭话,小奴隶也似乎乐得如此,二人平平静静的在深黑的陷阱待到了夜晚。
入夜后。
许竹竹看着已然不知何时睡着的小奴隶,努力打起精神,竖起耳朵认真地听陷阱外的声音。
她熬了一整夜,外面却非常安静,只能听到远处的水声。
第一夜就如此过去了,尽管没有救援的消息,许竹竹有些失望,但没有十分沮丧。
可,第二天,第二夜,第三天,第三夜,第四天……
时间如沙子般流逝了,也没有半点救援的消息。
第四天的夜晚,许竹竹将干粮袋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了最后一小块粗粮碎饼。
已经被夜晚潮湿的露水浸的有些潮味了。
但许竹竹和小奴隶都饿的前胸贴后背,真正饿极的人哪里会去管味道好不好?
两个人盯着那块碎饼的眼中皆冒出了幽幽的绿光。
许竹竹擦擦口水,只恨自己出门时没多带粮食,喉咙滚了滚,然后将饼碎再掰开变成更小的两块,递了一半给小奴隶。
她其实也想自己独吞,但身为一个人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给他的?小奴隶怔怔的,屁股挪地远了些,不去看递给他的碎饼,口中虚弱地声音道:“你吃吧……我还不饿……”
咕噜噜,他的肚子却实诚地响了起来。
许竹竹苦笑地将饼子伸到他的眼前:“你吃吧,我这里还有一半。”
“你是不是傻,自己都没剩几个吃的了还要分给一个卑贱的奴隶……”
“……”许竹竹沉默了半晌,执拗地伸着那个拿饼的手,见小奴隶死活不愿意拿,只能叹了口气,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行为找理由:“我比你大了这么多,要是还和你抢吃的哪里还有面子啊?”
“我说真的,你不吃的话,那我也不吃,咱俩就看看谁先饿死吧……”
小奴隶这才伸手接过,混着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一起吃进肚子里。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傻的人……”
饼干只有一口不到,但他却啃地很慢。
哈哈,许竹竹咀嚼着嘴里仅剩的干粮,有些恍惚地看着天上的弯月。
前天是不是还是圆月……?
真希望明天就能看到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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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眼瞧着第五天马上也要过去了,却仍然没见着救援的影子。
无奈之下,许竹竹只能招呼着小奴隶抓地上的土果腹,不然连能不能过完第五天都不可知。
靠着这样的方法,他们又撑过了十天。
许竹竹在土壁上刮出第十五条横线。
“哈……”她敲击着洞内结实的土壁,胡乱思考着,照自己这种方法能不能把这面土壁吃空了?
许竹竹的情况算是好的,至少还能站起,能蹦能跳。
八岁的小奴隶已经在许竹竹用外衣铺的简易床板上躺了三日。
这个年龄正是最需要营养的时候,却因为她被耽误在洞里,加上之前又因为江南水患颠沛流离,小奴隶到现在就没过过好日子。
想到这,许竹竹异常愧疚地抓了抓脑袋。
看到她如此郁闷,本来已经虚弱地快要说不出话来的小奴隶此时却突然开了口:
“姐姐,要是我死了,你就把我chi……”
几日来的相处,足以让小奴隶改口。
可这说的什么话?许竹竹听到这话,顿时感觉自己不止脑子里是黑的,眼前也要黑了。
这是被气的!
“你不要瞎说!救援很快就会来的!”
许竹竹反应迅速,飞快地用自己的话将小奴隶已经说出了一半的话紧急堵住。
“可是啊,姐姐……这么多天了,你觉得救援真的会来吗……?”
许竹竹抿了抿唇,如果再早几日,她一定会坚定地告诉他,会来。
然而现在这么多天下来,也没有见着半点救援的身影……
连她也不敢再夸下海口了。
“姐姐,我来自江南,那里现在在闹水患,我没有能力去帮助他们,本来想上京求皇帝……但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着,还被抓到了这里,我很想薇薇……”
“……薇薇是我的妹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姐姐不用在意,我死了就能去陪薇薇了,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啊,对不对?”
“不要!”许竹竹连连摇头,停不下来地摇头:“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了!”
“姐姐……姐姐别哭。”
“如果姐姐觉得很对不起我,那姐姐就去帮他们好吗?我知道,姐姐能帮到他们……”
最后,小奴隶看着她,淡淡一笑:“姐姐,我死了没关系,但是姐姐一定要活下来。”
许竹竹抱着头蹲下,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膝盖里,那处渐渐被泪水湿润了,但她并不在意。
她本来是个不爱哭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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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还没有找到人吗?为何还没有找到人!”
裴礼殊焦躁不安地在帐前徘徊。
许竹竹失踪的当晚,他就派了人去搜寻,但这么久了,却……
“陛下……”红魏捏了把脑门上的汗水,接过身旁侍从递过来的茶杯和点心,声音有些颤抖道:“陛下再如何忧心,也要保重御体啊。”
“她都失踪这么久了!朕怎么可能有心保重御体!”
裴礼殊随意找了张椅子便一屁股坐下,愤恨道:“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朕养了他们这么久竟然连个人都找不着!”
其实这些也怪不得别人身上,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今年,陛下将除却前朝围猎地外又新围了一块地,整个围猎范围比往年扩大了不止两倍,找人实在是苦难。
哪怕有许多想要献殷勤的官员们自发地参与了搜寻,也如同大海捞针般。
城门失火池鱼遭殃,陛下也是实在气的狠了才会说这样难听的话。
红魏跟随裴礼殊多年,知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好言难进耳,明白讲什么话才能让他听进去:“陛下,您若不保重御体,驸马回来是会心疼的……”
就算这么久没找到,驸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哪怕他心里和明镜似的,他也绝不能往陛下的气头上撞。
提到许竹竹,裴礼殊的脸色这才松弛了几分,眉眼间满是担忧。
“若再找不着驸马,过几日朕便加入搜寻队,亲自寻找。”裴礼殊捏紧了手中的茶具,下一刻茶杯四散破碎,红魏忙将他手中的碎屑清理干净,呼唤侍从替他上药。
裴礼殊却在侍从靠近时候收回了手:“不必,朕一想到朕的驸马不知在何处,就觉得如梦游般不真实,留着这伤口也好。”
“留着,好让朕清醒些。”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随意地用袖子遮住了伤口。
侍从噤声,只能缩起脑袋当看不见裴礼殊的伤口。
平日的陛下和如今的陛下简直判若两人……
不是从外表上就能看出的,陛下的日常衣食皆由宫中侍从侍奉,陛下即使在烦闷也不会随意朝人撒气,侍从还是尽心尽力地在侍奉陛下,因此与之区分开来的其实是气质。
由心而生,由内而发的气质。
陛下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谁敢上去碰一下就要遭殃。
听说,近日里宫中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虽未曾听闻陛下怒气攻心将谁拖了下去,但历史上的天子谁不是一怒,伏尸百万?
红魏理解并宽容地看向小心翼翼的宫人们,忽想起围猎场,围猎已经结束了几日,可围猎场边上的障碍却依旧没有清除。
陛下是为了驸马才会做到如此地步,也只有驸马,才能令陛下如此失态了。
婚姻竟会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转变吗?
红魏长叹了口气,知道如今说什么陛下都不会听了。
他双手合起,作揖弯腰,默默地退下了。
幸好陛下还是个负责任的明君,该批的文书还是会批的,他用不着担心死后无颜去见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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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许竹竹说不出自己是因为还没饿到极致,还是因为撇不下现代人的伦理道理。
内心煎熬如沸水,她终究还是没有按照小奴隶说的去做。
小奴隶的命也比他自己想的要硬……
至今仍有一口气在强撑着。
又是一日,许竹竹勉强爬起,她开始拼命地在土壁上凿着。
在那处土壁上,有一个小孔流出几滴水,他们就是靠这水混合令常人无法下咽的泥土才能活到现在。
水深距离很远,说明这附近有小溪,但绝对不近。
有极大可能在挖掘时,陷阱就会被水流淹没。
隐患很大。
若不是到万不得已,许竹竹绝对不会想到用这个办法。
现在这样,不是被活活饿死,就是被活活饿死,既如此,那还不如拼一把。
许竹竹拆下背上的弓箭,用尖锐的那头在土壁上凿啊凿啊。
十几天没有吃过一口正经餐食了,她已经很虚弱了,但不知道因为女尊国女性的身体普遍强壮,还是因为原身锻炼得当,手臂上还残存了不少气力。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土壁被撬开了一圈,水流却并未变大多少,难道说这后面其实留有部分空间?
这对许竹竹来说就是莫大的鼓励。
如果有空间的话,那就极有可能离水源更近,而她也能省下不少力气游出去!
她没有闲工夫去考虑此处地理构造的不自然性,以及自己做法留下的影响。
手中动作不停,接连不断地撬取着,脚边的土地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等圈扩大到足够一个人进入时,许竹竹背上昏迷的小奴隶就跳进那处空间。
然后背着小奴隶继续挖着空间的土壁,终于一股巨大的水流席卷着未知的小东西涌进这隐秘的空间,将空间瞬间填满。
随之而来的强大吸力也将许竹竹和小奴隶共同卷进刚挖开的洞口。
不会要死了吧——?!
许竹竹闭上眼,感受着头发和身体在水中转圈的晕厥感,抓紧了身后的小奴隶,忽然感觉有双小手同样抓紧了她的衣服。
错……错觉吗?
可惜,强大的水流没有给许竹竹足够的时间仔细思考。
短暂的惊喜后,她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会易子而食……
*因此,在江南水患多日无粮的情况下,小奴隶目睹了太多
*所以才会随口说出这种话
*在小奴隶看来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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