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许竹竹在小屋里待了五日,才终于得到了老师的解放令。
陆浅欢看着兴致勃勃的许竹竹,拧起了眉头:“你至少每隔两日,上来两个时辰。你需得要在我指导下锻炼,山脚的那些庸医我也不放心。”
许竹竹知道陆浅欢也是为了自己好,老老实实答应了。
“唉。”陆浅欢冲她招手,“两个拐杖走的方便吗?”
许竹竹疑惑地杵着拐杖走了两步,证明自己走的挺好的。
“你……你这个傻……!”
陆浅欢被她气的一口气堵在心口,话都说不清,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
旁观的陆点景笑得花枝乱颤,一缕乌发擦过额前的朱砂,黑红色相得益彰,若有若无的花茶香从袖口溢出:“若风姐,娘悄悄为你准备了礼物,是想让你自己猜呢。”
原来是这样!
那怎么扭扭捏捏就是不说呢?
这一家人心都好,就是嘴巴硬。
许竹竹摇摇头,除了觉得陆点景采的花很香外心中丝毫没有别的异样,无自觉地跟着陆点景走进另一间内屋。
陆点景悄悄地攥紧了绣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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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你收集的人口资料正是我们现在需要的。”
张不弱面色苍白地抬眼,问许竹竹,“……你坐的是什么?”
“嗯?你说这个?”许竹竹看着自己身下的物什,笑的甜甜蜜蜜,“是轮椅。”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待我这腿脚病好,就让给你坐。”
张不弱的身子骨脆的要命,浑身上下几乎每日都洋溢着浓厚的药味。
这几日太忙了,药味才淡了些。
“……”张不弱微怔,“不必。”
“不弱,该用还是要用起的!”许竹竹正色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必客气。”
她是真心害怕张不弱哪天摔一跤就噶了。
张不弱嘴角抽了抽,明白许竹竹是认真的,心里也感激许竹竹的好意,但她多少还是认为自己不至于到残疾的地步。
敷衍地应了两声,这事儿便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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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许竹竹又恢复到了前几日的办公状态。
从前曹县的官员基本都被皇帝派去的调查官清扫干净了,临时上任的那几位县令如今是她们二人的下属。
至于为什么要进行清扫,原因不言而喻。
这江南水患原本只是个小小的水灾,朝廷却并未轻视,怎奈何地方的小官不放在心上呢,她们不知私吞了多少赈灾银两。
也因此,水患越来越严重。
朝廷这才发威,清扫了那些小官。
但,已为时晚矣。
“陛下派的增援人手过几日就会陆陆续续来。”张不弱折起一页文书,强瞪着她的黑眼圈,“彼时,我们便不必如此忙碌。多可以交给下人了。”
言下之意,就是在提醒许竹竹下次没必要亲自去跑调查。
许竹竹忙着捣鼓手上的东西,一心二用道:“当时抽不出人手,我也是没有办法嘛。”
“所以……出去一趟摔折了腿,还放我一个人在此处处理了五日文书?”
张不弱忍不住埋怨道。
她的身侧堆积满了这几日处理下来的文书,粗略目测,实有三人高。
墨香与药味交织,显得此人即便是埋怨人也儒雅得很。
“……啊。”无论自己多么没预料到,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地道,许竹竹乖巧认错,“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累了。”
没想到许竹竹这么快便认错了,张不弱微微一愣,僵硬道:“无事,你……你也不是……你手上在干什么?”
话题跳跃太快,许竹竹脑子空白了两秒,很快便反应过来,把手中的小玩意放到张不弱的桌前:
“是净水器。”
得到的是张不弱疑惑不解的眼神。
许竹竹:“……”
好的,原来她没有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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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一刻钟后。
“意思是……用这个工具,就可以得到能喝的水?”
这净水器是凭许竹竹遥远的前世记忆做出来的,但由于过于久远,她只能做出个简陋款的。
谁让土木工程专业不考净水器呢。
她对净水器的记忆现在还停留在初中的义务教育课本上。
“是的,没错,不过最好还是烧开,”许竹竹指着简陋的净水器道,“此地水源多受到暴雨冲刷山土的污染,若配上这个工具,便能喝到干净的水源,而不至于再因此发生瘟疫等隐患。”
人长时间喝不到干净的水,是会得病的。
张不弱端详着小小的净水器,道:“曹县人的确需要干净的水源。”
水源,粮食,安抚民众,这些都很重要,但……
“你忘了,我们来这里是治理水患的。”
许竹竹:“我没忘,可是其他也很重要……”
“你看啊,我们要治理水患,得搭水坝吧,得挖水道吧,民众没有粮食没有水,怎么会有力气去搭去挖呢?”
张不弱只道:“等你先把治理水患的方案拿出来,再考虑其他的问题吧。”
她是认为,朝廷送来的赈灾粮和水源够曹县撑一阵子。
再往长远去想,不是张不弱的风格。
许竹竹思索了一下,庄重道:“不弱,真论治理水患我比你急。”
她来这里又不是为了玩的,是为了遵守承诺。
“可我们对水患仅仅只了解个皮毛,真正的专业的人员还没到,我们在此处瞎想有何用?事事都急不得,不如做我们现在能快速拿出成果的事情。”
“……”张不弱舌尖舔了舔干燥缺水的唇瓣,抿了口凉水,“随你。我饭后会去若水书阁查找治理水患的资料,你……想一起去吗?”
许竹竹不舍的视线几乎是黏在了净水器上。
张不弱叹了口气,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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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夜半三更。
张不弱洗漱完毕,撩起帘帐,毫无防备地直接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
“……”
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张不弱只当没看见,坐回自己的案牍后。
许竹竹也不过是与她对上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张不弱捏紧了手中的文书,空出一只手扶着文书,眼下的乌青是越来越明显了。
最迟要三日。
三日后,陛下派来的人手,与自己的夫女才会来。
一想到自己的夫女,张不弱的脸色转瞬变沉。
说她自私自利也好,说她没良心也罢了,但她真的不愿意在许竹竹面前介绍自己的夫女。
说不清也道不明,可她就是不愿意。
“不弱!”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张不弱沉入深海的情绪唤醒。
“不弱——文书,文书!”
嗯?
她低头看去,竹简制作的文书被她捏的扭曲变形了。
原来,自己竟还有力气。
轻哂两声,张不弱松开抓着文书的手,温润如玉道:“方才……以后不会了。”
她不允许让自己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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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与夫女相会的日子愈来愈近,张不弱愈是不安。
好在,他们真正来的那日,许竹竹要依照约定回山里一趟。
张不弱暗自松了口气。
“来了?”
下属周壮从未见过自家上司如此冷漠的神情,汇报时身子不由一抖。
张不弱缓缓起身,“我去接他们。”
“县令大人,他们已经来了。”
“到院子里了?”
“……到堂屋了。”
“谁放他们进来的?”
“……这。”
张不弱冷漠地连个眼色都不愿意再给她。
所幸,许竹竹今日要去山上,他们不会碰见,若是碰见……
“嗨,你好,你好哇?”
所思之人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与她的夫女一起。
没人看见,张不弱藏在袖下的拳头缩紧。
“妻……妻主。”她的夫人揣揣不安不安地包着怀中的女儿,眉眼间似乎含着淡淡的忧愁,瑟瑟地看向她。
竟然还是对上了。
许竹竹好奇地打量着张不弱的夫人——
他是个瘦骨零丁的男人,露出来的一切都极为嶙峋,这儿的男人以瘦为美,可他却不是张不弱她们那种恰当好处的瘦,而是皮包骨头的瘦,似乎全身上下就剩把骨头了。
只一张脸还算有点肉,生的至多只能算的上能看,连清秀也算不上。
他的女儿似乎也是如此,像极了她的父亲,依着父亲的胸脯,眨巴着豆大的眼睛,呆呆的,愣愣的,可张不弱分明生的那么好看。
发现了许竹竹的视线,也许是害怕吧,小女孩将脑袋使劲往她父亲的怀里缩。
许竹竹回想起张不弱温润的狐狸眼,惊了惊,竟是半点不像母亲?
可以感觉到,两个人都在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缩起……
张不弱应该不会是家暴女吧?
嗯,应该不会。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未来得及细看,视线便被个浅青色的衣襟遮住了。
是张不弱。
许竹竹讪讪地别过头去。
也是,在这个世界随便看别人的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她竟然差点又忘了。
别是被当成了流氓。
而且没人愿意被他人窥见家事。
“你怎么又回来了?”没有先去管夫女,张不弱问她。
“啊,就是,忽然想起我那个净水器还没拿走。”
她就是要上山也是不会放弃捣鼓净水器的。
又是无比懊悔初中没有好好学习净水器知识的一天啊!
“我与你一起去拿。”
许竹竹看着被挡住的父女二人,心中有些怪异,异常坚定地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好了!”
她也不等张不弱回答,就先走了。
“……”刚有些温度的脸色又恢复了冷漠,张不弱看着抱在一起的父女,半点没有平日谦和的样子,转身冷道,“与你们同行的河督在何处?”
夫人李氏抱紧了女儿,吴侬软语一板一眼答:“河督大人说她还要去勘测地形,便让我们先来……”
河督赵安的确是个尽职尽责之人。
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张不弱给他安排住处:
“你们的房间在后厢房。”
“我让人带你们去。”
想了想,她又嘱咐道,“莫要给下梧丢人。平日无事不得出厢房,院内可随意走动。”
后厢房,最荒凉的院子。
与前中院相比,被一片浓密的树林遮住。
那处许久没有住人了,外人若不特意往后走,甚至都不会知道有个后厢房。
曹县潮湿,适宜虫蛇生长,那处便时常有虫蛇出没,连下人都不是很愿意去那处居住。
更是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了。
县令大人居然将自己的夫女安排到那种地方……?
目睹了一切的周壮很是同情地看向那缩起的父女。
作者有话要说:陆·绿茶附体·点景:
(咬牙)(想想不行)(咬手帕)(手帕被熏的太香了)(丢掉手帕)(继续咬牙)(把牙咬碎)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