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宁哲早早坐在电脑前，找到了一张前段时间拍的生活照。

照片的色彩有些复古，人物是柔和的。穿着蓝白色宽松卫衣的宁哲捧着奶茶站在街边，五官精致，看向镜头的眼神有些朦胧，眼底是细碎刘海的剪影，拼凑出独属于少年的易碎感。

随意抓拍的一张照片，宁哲却很满意，几乎还原了他本人的长相。

昨天阴差阳错和傅同舟打了一局游戏，直播间人气暴涨，但也只是过来看热闹的，更别提他中途断播了。今天，宁哲的直播间又回到了不温不火的状态，弹幕活跃的还是那几个老熟人。

虽然之前的一万观众有些水分，但他还是说到做到。

“照片就只给在直播间的观众看，过期不候，大家也请不要外传。”说完，他就打开相册，把刚才那张照片找出来给粉丝们看，“只有十秒钟噢，看完了没？”

[我超！！！！！！！！！！]

公屏炸出一片出于震惊的脏话。

[哲子这么帅？！]

[我的嘴硬自恋小男孩去哪了？怎么皮下是个大美人啊？]

“谁是小男孩啊？都说过我是帅哥了。”宁哲轻笑，“截图没？我可提醒过你们了，偷偷录屏保存起来吧，放相册里欣赏。”

虽然照片已经撤回，但弹幕还在持续讨论他的长相。

[帅哥就是帅哥，自恋都顺眼了。]

[dbq我承认哲子有点资本在的。]

他长相和性格反差太大，就连亲助理都质疑他：[哲子不会是拿网图骗我们吧？]

“在你们心中我这么卑劣吗？”宁哲百口莫辩，语气里满是委屈，“我有什么好骗你们的，等开视频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啊啊啊！观看人数赶紧破万！这样的盛世美颜我要每天欣赏。]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哈。”宁哲虽然帅而自知，但也被夸的有些害臊，“好啦，开始打游戏吧。”

傅同舟进入直播间的时候恰好错过宁哲的照片，在直播间窥屏半天才看明白。

宁哲立过flag，直播人数稳定过万才会开视频直播。而他因为战队的复盘会错过了今天的照片福利，再想知道宁哲的长相就要等他直播间热度达到一万人。

目前直播间里只有五千多人，傅同舟皱眉思索，意识到他们战队老板在会议上说了太多废话，导致复盘效率低下。

瞬间有点想跳槽了呢…

傅同舟虽然也直播，但只是为了满足签约要求的时长，也很少作为观众，因此也不是很了解平台的规则。

他没有宁哲专属的粉丝牌和直播间会员，进入没有任何提示，就算说话也会被淹没在弹幕里，很难被认出来。他想要给宁哲解释昨天的事情，于是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君饮送出跑车×8]

[君饮送出流星雨]

[君饮送出萌趣飞艇连击10]

[君饮送出……]

观众列表里，傅同舟的头像不断爬升，很快来到了榜一的位置。

他满意地勾起嘴角，记得自己直播的时候最容易被关注的就是前几名老板。

突然有新老板刷了这么多礼物，不等宁哲反应，圆周率们就点进他的主页把他扒了个底朝天。

[超！这不是傅神的直播号吗？！！]

平台允许重复id，所以难免有很多高仿号，但几百万的粉丝和官方认证不可能是假的。

两人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主播，谁也没想到昨天游戏打完了，傅同舟还会特意来宁哲的直播间，还刷了这么多礼物。

要知道，他直播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主动和哪个主播互动过。

“傅同舟在我的直播间？”看到弹幕，宁哲心中紧张了一下。

君饮的头像上已经挂上榜一专属的小皇冠，带有他名字的礼物飘屏还没停下来。

“好了好了，傅……傅神不用刷这么多！”他赶忙说，轻轻搭在屏幕上的手指有点发抖。

傅同舟真的来找他了，因为“宁哲”这个名字。

距离他关掉照片只过去两分钟，直播间就刷起了傅同舟的飘屏。宁哲的第一反应就是傅同舟已经通过照片认出了他，在心中斟酌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旁敲侧击。

然而下一秒，傅同舟却发来一条弹幕：“昨天不是故意的，觉得你有点可爱，所以想逗你一下。”

宁哲愣了一下。

只是这样吗？

所以，傅同舟就算看了他的照片，也不记得他是谁了。

宁哲好像一个口袋装满糖果的小孩子，把对傅同舟的私心全都藏起来。

他总是发誓再也不拿出一颗糖果，因为拿出的糖果总是被踩碎。

可是至今为止，他还是忍不住把糖果掏出来一颗，然后捂紧口袋，然后过段时间再掏出来一颗，小心翼翼，脆弱敏感。

无论是用本名直播，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拿出限时照片……亦或是多年前做电竞选手的尝试。

他本以为等来了傅同舟，这次他的糖果不会被踩碎了。

到底是自己想太多，宁哲没有多伤心，但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他恶劣地假装不在乎：“没关系啊傅神，都是为了节目效果。”

傅同舟听出他的声音有些紧绷，隔着屏幕似乎能想象到宁哲慌张的表情，眼底不知不觉流露出几分笑意——还是蛮可爱的。

紧接着，宁哲又说：“而且我一直很仰慕傅老师，很荣幸可以匹配到您。您的比赛我都有看的。”

一堆场面话下来，傅同舟有点懵。看起来……这个宁哲似乎原本并不认识他？只知道他是有名的电竞选手。

他拿过双学位的大脑疯狂运转，想到两种可能。

第一，主播宁哲和他的宁哲并不是同一个人。第二，他的宁哲已经把他忘了。

可是即使过了六年，宁哲在傅同舟的记忆中还是清晰的，他下意识认为第二种可能性很小。

相通之后，他有种被泼了一身冷水的感觉，但或许是处于爱屋及乌，他还是在聊天框敲了一串字，主动邀约：“以后有机会也可以一起玩，记得通过我好友。”

这时候，壹千走进房间，拍了拍他的肩膀：“傅哥，老板又找你。”

“嗯，来了。”傅同舟收起手机，没发现自己最后一句话还待在聊天框，并没有发出去。

宁哲还在搜罗恭维话，却被提醒傅同舟已经离开直播间。

[傅神已经走了。]

[还是不敢相信哲子的榜一是傅神。]

[我截屏了，这历史般的时刻。]

“他应该比较忙吧。”宁哲也没觉得刚才自说自话很尴尬，只是笑了笑，说。

从昨天到现在，他把主页的合作联系方式加上了自己的微信，看了无数次天音的后台私信和微信新添加联系人页面，始终没有等到傅同舟的小红点。

其实他对今天的一切早有预感。

他知道了，自己没有被记得。520的第二天，宁哲迎来了缓冲了六年的第二次失恋。

CLG俱乐部。

秦华在会议桌前慷慨激昂地向傅同舟规划以他为核心的未来愿景，却不知道底下的员工已经想最早什么时候可疑解约了。

傅同舟从来没觉得自家老板这么烦。最近不是比赛期，无非是一些直播和代言的事情，还要单独跟他说半天。

他有些无聊，从桌下打开游戏大厅的画面。他早已登陆好了“思念成疾水成丝”的账号，最近组队列表里，宁哲显示游戏进行一分钟，看来刚才他在直播间时的那一局游戏已经结束了。

但是，点开个人信息，傅同舟发现两人竟然依旧不是好友。

看到他的弹幕，也没加好友吗？

原来是个口是心非的，傅同舟眼神瞬时暗了几分。之前的猜测被彻底推翻，他倒要看看，这个宁哲是真不认识他，还是装不认识他。

秦华讲得忘我，口都说干了，突然被一阵寒气侵袭，才注意到傅同舟的表情变化。

傅同舟虽然不是谁都能亲近的性格，但大多数时候都算随和，只有比赛焦灼的时候杀疯了，才会显露出这么骇人的气质。

秦华感觉头上好像炫了一把剑，终于长话短说迅速结束了会议。

“谁惹这尊杀神了？”看着傅同舟的背影，他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殊不知下一个受害者即将出现。

翼千刚跟女朋友打完电话，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身后突然传来幽怨的声音。

“怎么快速把一个直播间的人数涨到一万？”

“我敲！吓死我了。”翼千完全没注意到他回来，差点从椅子跳起来，“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傅同舟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翼千瑟缩了一下肩膀，深知好奇心害死猫，赶忙问：“对面直播间的大概什么情况？”

“五六千人。”

“那为什么人数不涨了呢？因为播的内容不够好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降低了几度。

傅同舟猛地拉开椅子，重重坐下，跟他面对面，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怎么会是播的不好？他技术完全是选手级别的，直播有效果，说话有情商有礼貌，瓶颈期怎么会是因为播的不好？”

“噢，游戏主播啊。”翼千恍然大悟。

傅同舟：……

偏偏是自己说漏嘴的怪不得别人。

“我还没说完呢，你着急什么。”翼千好像见了鬼似的，“既然直播质量足够高，那就是流量不够呗。榜单少主播多，很多高质量直播间拿不到推流，自然就没人进咯。”

“那怎么办？”

傅同舟知道自己问对人了，他在整个电竞圈里人气最高，但翼千才是直播效果最好的。

翼千点开天音APP的首页，指了指第一排的位置。

“这个，看到了吗？”他一本正经地说。

傅同舟没有点头，但眼神坚定了一些。

“送礼物会吗？拿钱砸，把他砸到这个榜单上。”

“我懂了，谢谢你。”傅同舟十分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工作室。

“你不要命啦？”话筒里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你唬他？”

“吓，你还没挂断啊！”翼千又被女朋友一惊一乍的声音吓一跳，感觉自己真的要短命了。

“我以为你挂了呢，结果手机里又有声音，就顺便听了一耳朵……他不会真信了你的鬼吧，傅神原先也不傻的啊！”

怕什么，傅神又缺钱，一个榜单还不是小意思。

翼千嘚瑟地噘了噘嘴：“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主播让他这么费心，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