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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魏栖音的事业不算顺利,没签任何剧团,而是一毕业考进南城平宛剧院。
开始只是个打杂的,时间久了,分管她的谭老师给她安排些小角色,诸如少女、小丫鬟、青楼女子等等,连主演的边都摸不到。
剧院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唱青衣的固定是那几个人,家里有路子的进来能演特定剧目中的主要角色,魏栖音记得很清楚,上次剧院新招的演员不到一个月就登台扮演《西厢记》里的崔莺莺,而她在旁边扮演撮合崔莺莺和张生的婢女。
看着唱的明显不如她、且年级比她小的主演,心里酸溜溜的,在剧院这三年,她的一腔热血已经磨得差不多。
最近有两个剧团扩招,私下联系过她。她有意试试,元旦前跟谭老师提了,谭老师当下没答应,而是安排她到港城交流演出。
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发挥,不管是谁都熬不住。这次南城演出结束,她决定辞职修整一段时间,再寻觅新的机会。
刚巧她提辞职那天,周礼联系她,询问她的境况,她把事情一说,周礼便邀请她来港城玩儿,适逢周母寿宴,一举两得,于是痛快答应下来。
演出结束已是晚间十点,夜风微凉,谭老师站在剧团门口,魏栖音拎着个玫红色冲锋衣跑出来,看到人,把衣服递过去,“谭老师,你衣服忘了拿。”
谭老师接住,把衣服搭在手腕,拍拍她肩,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最后一声长叹:“有需要联系我。”
“好。”
魏栖音明白,对于角色的事,谭老师也曾为她据理力争,奈何终是无能为力。
也罢。
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
正在谈签约的剧团注册地址是星城,剧团跟全国各地的剧场有合作,入职后,公司安排排练地,到时在哪还说不好,索性直接把公寓退掉。
第二天,她清理掉自己的东西,拎一个简单的白色行李箱,坐上飞港城的航班。
飞机即将落地时,她朝窗外望去,狂风将乌云黄沙一并卷起,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明明心里有顾虑。
却又忍不住想去看看。
好奇?担心?
难以言说。
周礼的助理举着牌子在接机口等她。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魏栖音推着行李箱出来,脚下是一双轻便的运动鞋,搭配蓝色修身牛仔裤和浅灰色针织开衫。
普普通通的打扮,却显得腿细长紧实。
牌子上她的名字是繁体字,魏棲音。一时没认出来,在接机口转了两圈,才不确定的问那人:“你是在等魏栖音?”
助理把牌子拿下来:“是的,您是?”
“我是魏栖音。”
助理多看她两眼:“您好,魏小姐,我是周先生的助理李威,车子在停车场,您门口等下,我开过来。”
魏栖音从包里摸出伞,“好的。”
在车上,李威打开暖风问魏栖音温度合适吗?
魏栖音正在玩儿消消乐,闻言,从手机里抬眼:“可以。”
李威说:“今晚周先生安排您在城外别墅住,明天再改到市区。”
魏栖音眸光微动,“为什么?”
“抱歉魏小姐,元旦期间旅游人多,没订到合适酒店。周先生让您放心,他平时不住那边。”
言下之意,别墅留给魏栖音独自居住。
车外黄沙漫天,眼看大雨即将来临,这时候矫情只会自讨苦吃,也显得自己不识抬举。
别墅在城郊的半山,纸醉金迷的富人区。
沿着山路转了两个弯到达目的地,李威安排保姆做晚饭,之后与魏栖音打过招呼,驱车离开。
别墅只有一对夫妻,管家李叔和保姆李阿姨,他们住在一楼最东面的房间,魏栖音住二楼客房,位置在周礼卧室正对面。
因一路劳累困顿,在吃过晚饭后,魏栖音早早洗澡躺床上歇息。
直到凌晨一点,一声惊雷在近乎耳根处‘轰隆’炸开,她吓得裹紧被子猛然转醒,眼前一片黑,稳了稳心神才找回视觉,花园的地灯光从窗帘缝隙泻进来,丝丝缕缕,不明觉厉。
她掀开被子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取出可乐,往二楼折返。
脚步走到第二个拐角处停下来,她隐约听到轻微的走路声,细细听,那声音越来越近。
静悄悄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环形楼梯,下面是空旷寂寥的客厅,三张乌金木沙发,旁边放着落地灯、黑色茶几,铺着进口波斯地毯。
一切真实如常,不似幻听。
来不及思考,她闪身躲到绿植后面。
人影在骤然出现的闪电中拉长,斜着映在魏栖音眼下,鼻息闻到淡淡的酒香味,有点像苏格兰威士忌。
耳旁的脚步声由轻变沉,向她靠近,漫长的几秒钟,眼前多出一双鞋,黑色马丁靴。
她盯着那双鞋,和黑色工装裤,然后慢慢抬起头,一张蒙着黑面的脸,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露出来的深沉黑瞳悠悠朝她望来。
她大气不敢喘,也不敢声张,怕引出李氏夫妇,进而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损伤。
她忍不住做了个喉咙吞咽的动作,随即镇定自若地开口:“我什么都没看见。”
男人身形高大,站在那里八风不动,睥睨天下般垂眸看着她。
像是在故意击碎她强装镇静的内心防线。
一秒、两秒……
脑海似有盏正在摇摆的时钟,带动心脏的跳动。
终于男人有了动作,垂在身侧、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缓缓抄进裤兜,这个动作很危险,或许在取利器,或许随时准备动手。
马丁靴向她靠近一步。
嚯…
寂静的氛围,每个动作牵起稀薄空气,挑拨她的神经。
终是她先破防,扔掉可乐瓶,快速拾起花盆里的剪枝刀,尖锐端对准男人:“别过来。”
专业剪枝刀,手柄长约七十厘米,无形中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男人挺拔身阔,将她困在长长的阴翳下,他指尖一捻,手从裤兜抽出来,“啪嗒”烟盒掉在地上。
一声闷响。
就在魏栖音被地上褐灰色盒面吸引时,男人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用力把刀刃推进自己腹部。
剪枝刀前端成圆弧形,杀伤力极弱,却还是被他的大力捅出鲜血,黑色冲锋衣洇成点点深色。
魏栖音睁大眼睛不知所措,拼命想松开手,却被他攥紧,挣脱不得。
全身汗毛陡然竖起,神经崩到极致,几乎紧张到晕厥时,视线里出现男人屈卷的手指,在她额头一点。
下一秒,男人一掌劈在她后脑。
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