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煜再次睁眼时,一股浓郁的牛奶味率先涌入他的鼻腔,甜的发齁的味道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这是一个临时军营,身旁一件狐皮大氅披在架子上,斑驳有致的毛路宛若水纹顺滑流畅,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廉价货。
衣架左边是三排兵器架,一把把长刀和茅威风凛凛的摆在上面,见此武器足以见其主气魄。
张煜躺坐在屏风后面,只能有限的看见右边情况。
他摸清楚环境后,正准备起身回复恢复力气。
抬起一只手却发现一条粗粝的铁链颇为夸张的锁在他的腕处。
往下看去,脚踝上也是一样的铁链。
看来小唐并没有善待他。
失去自由的张煜颇为烦闷,他刚从京城里逃出来,却又被人关了起来。
忽然间,军营的帘笼被人掀开了。
张煜往前探探身,借着屏风模糊的看着那边。
一个好像带着眼罩的人走在最前面大摇大摆的进了军营,同时还没好气的往地面唾了一口。
“这个王八蛋,居然打算从京城接人!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声音雄厚有力,一听就是饱经风霜的粗嗓子。
“那个娘们兮兮的人呢!带我去见他。”
说着几人朝张煜这边来了。
张煜见状赶紧躺下来装昏。
那人一脚踢开屏风大骂道:“藏什么!生怕我看见是不是。“
一旁人听见了连忙低头,搓着手解释:“非也,大人不知,咱们军营里人多眼杂,我怕消息传到那边去,会招来麻烦。“
“我呸!麻烦?“说着那人一把揪起张煜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这小白脸长得和她一点也不像呀,去他妈的表弟吧。“说完一把把张煜扔到了地上,还顺便朝伤口处踢了一脚。
这一脚张煜实在没忍住,感觉那里好像在原本的伤口上又裂开一般鲜红的肉接触到空气和脏衣服,又开始凛冽的疼起来。
他不自觉的表情扭曲,一把就让那人抓个正着。
“呵,原来是装晕呀,来给他搜身,把他在这捆个几天再说。”
一旁人在他身后出主意道:“如今这人被主上劫了,已然是和他们撕破脸了,要我看与其等不如可以用他来威胁。”
那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躺在地上面色铁青的张煜。
说着他抓起张煜的头发在他身上上下摸索,最终找到了他身上那把刀。
“这刀不错呀,你能有这宝贝!看来你表姐对你还挺好。”
张煜呼吸微弱的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大人想错了,阿姐没给过我这把刀,这是我从京城里带出来的。”
“京城?呵不错,我要是拿走,你可有异议?“
“并无异议,这刀我从京城带来,一路辗转又到大人手里,这是缘分,这把刀也许注定就属于您。”
张煜强挤出一丝微笑,这话说的那人十分满意。
“大人即以得宝,能不能就饶了小的一命,要是我在这里受伤感染而死,弄脏了您的军帐可就不好了。”
那人听完冷笑一声:“你想得美,继续呆着,不死算你命好,要是真病死了,就去怪天神吧。我没挖你的眼睛递给那个臭婆娘就不错了!”
说完那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臭婆娘?张煜想着,看样子,这人似乎和他表姐的男人有些怨恨,而他竟也莫名的恨他表姐。看来这人身份不一般。
张少枝当年嫁进北戎,先是嫁给了老君主公孙启,听说那老东西好色爱财,靠着祖上的基业挥霍了半辈子,他表姐嫁过去的时候那老东西已经六十多岁了,天知道那时一个貌美如花的公主到底是怎么和一个老头子共处一室的,还要处处受他的气。
“不过好在这老东西没几年死了,而张枝少则按照北戎传统接着给公孙启的儿子做王后。
公孙平和他父亲相比就截然不同了,他知事明理,十分受北戎民众的爱戴,也并不嫌弃张少枝的身份,和张少枝的生活也算得上琴瑟和鸣。
这就是张煜知道关于她表姐的全部内容了。
而现在他无心回顾这些,他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很明显那个独眼并不会放过他,他也得给自己准备后路才行。
可他尝试过无数次了,无论是拼命挣脱还是拿工具砸,都必然的无济于事。
很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凡事要智取,现在不能是鲁莽的时候,他必须好好养伤恢复精力,否则就算逃出去也没命活。
想着,张煜往后一倒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恍惚间,他听见隔壁军营的谈话声。
“诶!你说咱们主上是不是真怕了他们呀!他们结营在主城咱们就得往西退,要我说就是没种,咱们就该和他们干!“
话语间掺杂着碰杯的声音。
“公孙平这个老贼,自己家被占了,就领着咱们出来受苦,凭着自己是先主的儿子,就随便乱发脾气,真是窝囊!“
张煜听着有些不对劲,那些人接着道:“听说是因为他当年对中原来的那个姓张的女人不好,他和他爸一副德行!那姓张的女人投靠了别人,给别人生了孩子,公孙平能忍得下这口气?就和他们打起来了。平日里老本被他挥霍无度,一旦打起仗来就弊端尽显。此战一败,他就更没话语权了,平日里别人偷偷骂他窝囊废,这些仗也败了,他不就真成窝囊废了!“
张煜若有所思。
“诶,要我说咱们逃走吧,就算流量也比给公孙平充人丁强!”
随后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出逃计划,听着很美好但是都有些不切实际。听声音几人讨论的火热,直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叫停一声,讨论戛然而止。
“公孙平确实窝囊,可咱们世代受公孙家庇护,你我今天能安坐在这里,也是受了先主的恩惠。做人不可不知恩图报。”
张煜感慨此人德行,却又觉得愚蠢。
“这件事我当作没发生过,你们今后如何打算也再于我无关了。”
说着,是掀帘出帐的声音,帐内却寂静无声。
张煜感慨,好一场精彩的对话,看来公孙平已是冢中枯骨,外面得不到民心,内里还手下不忠,看来是腹背受敌。
不过这种情况他却乐观不起来,公孙平和他表姐闹掰了,那他的处境也就十分危险,如果不能及时自救,只怕要被他当作威胁他表姐的工具。
无故他也不想牵扯他表姐,毕竟能出京已经是受了张少枝莫大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