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拥挤，冬天的服装色调又单一，食堂因而显得有点压抑。
石延枫的红色围巾却鲜艳。她坐在温懿浓对面，自己顾不上吃，一个劲地给对方夹菜。
饭桌上喋喋不休，眼睛追着温懿浓，笑说学校里的琐事。
“你自己怎么不吃。”温懿浓用筷子抵住石延枫新夹来的叉烧：“看看你自己的爪子。”
是对方脱下外套才发现，几个月没见，石延枫又清瘦了些许。
“我还不饿。”石延枫夹菜的手顿了顿，让叉烧掉在温懿浓盘子里：“我爪子怎么了？”
“不对，什么爪子，我美丽的修长的手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说着话，轻捏起空心拳头，前后摇晃着小臂：“这样才是爪子，招财猫的爪子。”
温懿浓不应她，顺手抄起手机，趁她不备拍下照片。
“你偷拍我。”石延枫作势要抢温懿浓的手机。
温懿浓笑而不言，把手机藏进口袋里。
“真是的，你要拍照可以告诉我嘛。”石延枫抱胸靠在椅子上：“我镜头感很好的，可以配合你摆姿势。”
温懿浓闻言，想了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说好的漂亮姿势呢？”
石延枫也真不怯场，左扭扭，右扭扭，拿捏筷子，比心又比耶。
自嗨似的动了半天，见温懿浓仍然没有放下手机，才凑近镜头问：“拍到几张？给我看看！”
温懿浓此时才按下停止键，关了屏幕，悠悠道：“是在录像啊。”
石延枫上扬的嘴角立即做了个镜像翻转，垮下来：“我就知道……”
随即，她便看见温懿浓心满意足的浅浅笑容，夹着计谋得逞的小得意。
石延枫不露声色，心里却悄悄嘀咕：“我早知道你在录像，是故意摆弄姿势，出卖蠢样子逗你开心。”
“温温。”石延枫用筷子夹起一粒米饭，装漫不经心：“你录视频，又不发出去——”
“是想偷偷留着，独自偷偷看我吗？”
米饭送进口中，她眼睛坏笑着看向温懿浓。
温懿浓夹菜的手悬停在半空，愣了一下，才羞赧道：“谁稀罕。”
石延枫却在对面笑得灿烂：“你稀罕。”
说完不满足，继续换上大大咧咧的表情，开起玩笑：“手机里面那么多我的照片视频，怕不是是暗恋我哦。”
因为没想过温懿浓对自己有什么特别想法，石延枫讲这一句时是真在开玩笑，目的不过是想看温懿浓气不过的可爱模样。
所以当石延枫抬头撞见温懿浓明显错愕眼神时，不由跟着愣住。
“额，我……”石延枫开始有点结巴：“我没说什么啊，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温懿浓方才的眼神像是做坏事被突然抓包的小猫，警惕中又带着点气恼，像在问：“看什么看，没见过猫猫做坏事吗。”
暗恋什么暗恋，我喜欢你很稀奇吗。
但温懿浓到底不是“理不直气却壮”的傲气小猫，因而只是低下头，心虚吃下一粒玉米：“没什么。笑你自恋。”
石延枫闻言，哼了一声，故意挪揄：“喜欢我的人多着呢，人家都直言说「石延枫你真可爱我喜欢死你了」，你心虚不肯承认做什么？”
温懿浓被她问句噎得有点饱，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反应的确有些过激。
欲盖弥彰了。
“我没有不承认啊。”温懿浓小口扒拉着米饭。
“那你也说，说你喜欢我。”石延枫歪着头，筷子点着餐盘：“快点，我洗耳恭听呢。”
温懿浓努了努嘴唇，心里酝酿了好一阵子，直到脸都羞红了，还是说不出口。
她只得用眼神嗔了石延枫一眼：“认真吃饭。食不言。”
石延枫就静静看着她的局促，她的慌乱，她逐渐泛起红晕的脸庞。
随后，像看破什么似的，心满意足夹起好大一筷子青菜：“不说也罢，放过你了！”
石延枫暗戳戳想，她隐隐约约能猜到一点点原因。
关于温懿浓刻意却不自然的疏远，关于温懿浓欲言又止的关切。
“温懿浓。”她吃着饭喊温懿浓名字。
温：“嗯。”
石：“你名字真好听。”
温：“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石：“温懿浓。”
温：“怎么又喊我？”
石：“嘿嘿！”
最后是温懿浓先撂下筷子，纸巾抹抹嘴，踢踢石延枫的鞋子：“走吗？”
石延枫也跟着放下筷子，但她摸摸肚子，摇头：“吃太饱了，歇一会。”
她今天吃了比平时多很多的饭，因为白米饭里掺了许多新发现与大快乐！
所以她想坐下来，好好消化一会。再多看一会温懿浓那张冷淡却易羞的脸。
温懿浓不明所以，不知道对面那人怎么忽然从气鼓鼓变得傻乎乎。
“你在高兴什么。”温懿浓环顾了下四周，也没见到什么新鲜事：“嘴快要咧到耳根子上。”
石延枫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要放假了，怎么不开心。”
她话说完，感觉自己右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看见是那个社牛的带班学姐。
“学姐？”
“还真是你。”
新生带班学姐端着餐盘在石延枫旁边坐下来，眼睛看着温懿浓，热情打招呼：“老远就看见一个大美女，没想到还碰到认识的人。”
“这是我高中同学，温懿浓。”石延枫坐直，扬着笑脸给学姐骄傲介绍：“放寒假了，她来找我玩，顺便逛逛学校。”
“真是羡慕你们刚刚毕业的，我们一到大三，还联系的高中同学都不剩几个了。”
学姐笑着叹叹气，不过表情里倒也看不出多惋惜，似乎只在讲什么客观规律。
“但我们可不一样，她是我最好朋友。”石延枫习惯性地把最字拖得很长，讲话时，目光温温柔柔地看向温懿浓。
学姐又“哦”了一声，随即却挑挑眉毛，和温懿浓揭石延枫的短：“你可别信她鬼话，她最好朋友可太多了。”
“嗯？”温懿浓来了兴趣，睨了石延枫一眼，笑着回应：“这我倒是没有听说。”
“军训时候，女生中暑啊晕倒啊摔伤啊肚子疼啊，全让石延枫陪去医务室。”
学姐说着，又想起军训时候令人头疼的请假：“我批假条时候都怀疑，是石延枫给她们塞小费贿赂，故意跟着偷懒。”
学姐说完，笑看向石延枫：“结果细问起来，人家都说，「她是我最好朋友」，是指名要她陪着去的。”
“这就是个说辞……”石延枫心虚虚的，脑袋低下去，偷瞟温懿浓的眼睛。
“嗯，就是个说辞。”温懿浓竖起手臂，下巴搭在手背上，重复她的话。
最好的朋友，没什么稀奇，一个普通的说辞，是吧？
学姐吃着饭，似也觉出气氛忽然的微妙。
她疑惑地扒拉两口饭，抬头，见两人目光仍交集在一起。
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似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神秘交流。
“学姐，我们吃好，得先走了。”石延枫收回眼神，收拾着餐盘，朝学姐礼貌道别：“寒假快乐，开学见哦。”
温懿浓也起身端着餐盘，跟在石延枫身后走出食堂。
才出食堂门，她就在军绿色厚遮挡前停下脚步，抱胸看着石延枫：“石老师，人缘这么好啊。”
笑容好看，但是比一月初的阴天还寒冷。
石延枫缩了缩脑袋，试探着伸出手，拽拽温懿浓袖口：“是学姐她夸大其辞了。”
明明只有两次请假，而且都刚巧是站在自己旁边的同学。
温懿浓身子仍不放松，躲过石延枫的手，眉眼弯弯：“是吗？我倒觉得学姐说话很靠谱真诚，不像会讲假话的样子。”
“喂！”石延枫轻皱起眉头，站得离温懿浓更近了点：“我们不掰扯这个了，我突然觉得，好像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指指自己脑袋：“头，晕晕的。”
温懿浓看了她一眼，不语。
石延枫又委屈巴巴指指自己膝盖：“这里，痛痛的。”
温懿浓低头瞧了瞧，心软下来一些，不过继续沉默。
“你又不理我了。”石延枫双手揣在口袋里，低头暗自想了一会，忽然又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温懿浓看着石延枫的眼睛。
石延枫于是闭着嘴巴笑起来，笑啊笑啊，直笑得温懿浓心里发毛，终于上前挽住温懿浓的胳膊。
她拉着温懿浓，小跑下台阶：“知道你是小气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