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屋里的人被砸门声惊醒，一时间还以为是来了劫匪。

但抢劫的哪有这样光砸门不喊话的。

砸门声停了，屋里三人聚到了大门边，从屋里打开了外面的廊灯，通过猫眼向外张望。待看清外面情况后，就赶紧打开了门。

外面的人一头栽进屋里，后背背的人也滚到了地板上。

这事之后项祎峥知道了一件事。

人在极度紧张和恐惧的时候是说出不来话，叫不出来声音的，人只会不停发抖，然后干呕。甚至会间隙窒息。

介余子夜打断了不停问人怎么了的简阳和简颖。

“他现在是暂时失语状态，让他休息一下一会儿再问。隔离贴贴好了把门窗都开开，让信息素散出去。”

他让围着柴思前的简颖先让一下，他上前给柴思前做了个检查，在人嘴边闻了闻，初步判断，是让人药倒了。

“怎么样？他怎么样了？”简颖赶忙问。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对眼前这少年带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介余子夜没有回应，而是问简阳，“救护车什么时候到？”

“电话里说要十五分钟！大概！”简阳赶忙说。

介余子夜让简阳把柴思前抱沙发上，等救护车来了送医院。他来了项祎峥身边，先是将人打量了一遍，然后开始给人走穴位做按摩，帮人尽快平静下来。等项祎峥呼吸差不多喘匀的时候，他拿过了那杯简颖举着在旁边等半天了的水，把水递给项祎峥。

项祎峥喝了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简阳等他说话等得着急，就问：“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白天还聊天呢，夜里就逃难？”听到这话，他就又发起抖激动起来，就更说不出来话了。

介余子夜继续给人按摩，说：“都先别问。以后再说。”

救护车二十分钟后到了，但车上一次挤不下他们所有人，最后是项祎峥和介余子夜一块儿跟车，简阳简颖骑车到医院。

到了医院就开始了各种检查，血检结果出来，人确实是让药迷昏了。

一通折腾，柴思前躺在病床上，项祎峥低头坐在床边，相互搓着冻冰的光脚。

“缴费缴费——”简颖着急忙慌拿着检查单子冲到病床边，“你们谁带终端了？我没带钱啊！”

突发情况，各个都穿着睡衣就来医院了，谁记得带钱啊。

“我回去拿——”简阳转身要往外走，突然就停住了。

他看见又有人被送进了急诊室，看见跟在床后面跑的周昭。

周昭也看见了他们。

然后愤怒染上了她的脸，她跑来他们这边，站在项祎峥面前——

“啪——”

非常响亮的一记耳光。

“白眼狼！白眼狼！我妈对你那么好，什么好吃好喝我儿子都不给都给你，你打她！白眼狼！”

项祎峥霍然起身，一把将周昭推倒在地。

他的情绪依旧激动，但他发出声音了。

“你把你妈送来了！那你儿子呢！我问你你儿子呢！你儿子去哪了！我就摔她了怎么了！怎么没摔死她！你儿子半夜差点让你亲妈带人来绑走！就差一步就让人带走了！”

“那不是没让带走吗！”周昭也是气得不行，她勾头看了眼床上的柴思前，“那不是好好的吗！我妈年纪多大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杀她！”

“你说什么！”项祎峥气得想动手，被介余子夜挡住了，“你儿子现在昏迷不醒你说他好好的！你心里就只有你妈，就没这儿子是吗！你明知道你那死老娘对你儿子不好，你还由她去，你这是当母亲的吗！你妈重要你儿子就不重要！你到底爱他吗！”

周昭又要上来打项祎峥耳光，又被介余子夜挡住了，“我妈当然重要，我儿子是我儿子，他怎么样也用不着你这个外人管！我当然爱他！你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来我家！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让我妈妈伤透了心！伤透了心！白眼狼！滚！你滚！”

“停！停停停！”看眼争吵越吵越激烈，急诊室为数不多的护士终于抽出空来阻止了，“医院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柴思前是被药迷倒了。但他只是身体动不了，眼挣不开，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他完完全全听得见现在发生的所有，而且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母亲神经大条，不清楚他奶奶背地里那些事，原来她知道。她知道却什么都不管。

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背叛。

来自亲情的背叛。

说伤心吧——说难过吧——

好像是没什么感觉。

就感觉有一点点失落——

真的——

就一点点——

一点点……

其实他早就该知道他母亲不在乎他了——

在他第一次被奶奶带走扔掉，他母亲没有对他奶奶说一句不是的时候。

在他发现奶奶偷偷给项祎峥东西不给他，他跑去跟他母亲说，他母亲让他找项祎峥要，却再没多说什么的时候。

在他在学校打架他母亲只说是小男孩闹着玩的时候。

还有刚刚——

对他母亲来说生命中重要的人不包括他。

只是他一直不信。

老太太似乎是骨折了，医生找病人女儿跟病人一起去拍片，周昭恶狠狠瞪了项祎峥一眼，着急忙慌就去了。

又或者是对方装得太好了。让他一直以为自己被深深爱着。柴思前想。

为什么要假装爱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呢？他又想。然后他想到了岳律阳。又发现一个和这人相似的地方。

项祎峥有气无力地一屁股坐床上，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划拉在他背上——

“我的手——”是柴思前醒了。一只手被人一屁股坐上，他用另一只手拍人的背。奈何他现在虚的不行，用不上力，拍人跟猫抓一样。

刚刚还全沉默的人一下子又炸锅了，赶忙找医生来给人看看。

柴思前看着把自己围了一圈的人，他比岳律阳运气好些，他还有从小陪他到大的朋友。

他跟被打肿半边脸的项祎峥握手，笑着说：

“谢谢。又被你找到了。已经三次了。下次继续努力。我看好你呦。”

项祎峥把手甩开。

“三次？！”简颖震惊地问：“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三次？！”

“不是——”简阳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情，“就——思思小时候被他们家那死老太婆扔过一次。那时候我跟思思还不认识，我听他们说的。后面一次是我们打工的时候碰见骗子，差点让思思被拐走，这一次是这一次。”

“嗯。”介余子夜说：“Omega的人口买卖虽然不像以前那么猖狂，但还是屡见不鲜。而且做得还更加隐蔽了。哥哥以后要更小心一点啊。虽然这么说很无情，但Omega如果生在不怎么富足的家庭，最应该提防的是自己的家人。大马路上拐来的有人会报警找，但被自己父母卖掉的，谁会报警呢。”

简颖又震惊地看向这个少年，这个心灵在她看来仿若一张白纸般的少年。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谁告诉你的？”

“嗯？”介余子夜看向柴思前，笑着说：“这个思前哥哥应该也知道，思前哥哥就在康克青上学。康克青大学虽然放开了，但它的中小学依旧是全慈善性的，只接收贫困的Omega学生。康克青小学有五百多六百名学生，大学加上外招有四千多名学生，可中学却不足四百名学生。”

他说：“你们应该已经想到了这是为什么，因为中学十二到十七岁这个年纪的Omega很好卖。康克青中学的学生有的还是老师带着警察过去，从父母在和人贩子交易的过程中救下来的。”

他说：“我们不否认任何阶级都有没有人性的怪物，但贫穷的确能让原本不会变坏的人变得面目全非。所以康克青尽力给学生最好的教育和相对优越的生活环境，让学生在不需要为生活发愁，在感到愉悦轻松的环境中，学会用正当的方式获取利益。安逸的生活不会让学生变得懒惰，而会使他们更加积极。积极地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和比赛。”

几个人呆呆地听人说完，感觉说话的人跟说话人的外貌，那反差感，简直顶天了。

“不是——”柴思前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是——”简颖发现了另一件事，“小十五你是不是不是Omega？说话这么有条理。”

简阳打了个抖，柴思前和项祎峥互相看看，没说话。

“嗯。”介余子夜大大方方点头，笑着说：“身份证上是Beta。”

简颖停在半空的手指也打了个抖，半晌没说话。

她看向自己儿子，和儿子的两个朋友，看他们满脸紧张的样子。

她低下头，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那么好的孩子，和她儿子那么般配，怎么会是Beta呢……

然后她就再没提这件事。

简阳回去拿钱过来缴费，柴思前恢复之后他们就一道回简阳家了。

几个人围着餐桌吃早餐，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还得回去一趟，”项祎峥突然开口，“我们的终端都没拿。还有衣服。钥匙在花坛里有，屋里现在肯定没人，她们都在医院。我去把东西拿回来。阳阳家这边也住不下，我们回学校吧。”

“我陪你去。”简颖说：“万一碰上吵起来怎么办。我和你一起。”

她伸手越过桌面去摸了摸项祎峥和柴思前的手。

“没关系。不难过了。你们在学校好好的，我去跟昭聊一聊，她说得都是气话。下次放假你还回来啊。不会不让你进门的。你和思前，和昭都是一家人。”

“还有思前，”她看向柴思前，“今天是因为祎峥把你母亲气到了，加上你母亲的妈妈骨折了才没顾得上你。相信我，她是非常非常爱你的。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等你奶奶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去你学校看你们，相信她一定会好好抱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