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雨枝又来啦!”
天兵热情地打着招呼,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有事情叫咱哥几个就行哈。”
雨枝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大步走进天牢,柳絮般的雪花纷纷落下,落在他挺翘的鼻头上,微凉。
雪中的小木屋还是熟悉的模样,这间小木屋是他违反天规无数次才终于建成的,被褥是求织女姐姐做的,织女姐姐人美心善,专门为他做的彩色的,好看极了。
雨枝躺到温暖的床上,舒服得眯起了眼睛,颇有些昏昏欲睡。他翻了个身,脸颊被袖子中的硬物硌了一下,雨枝纳闷地掏了掏袖子,掏出一颗小巧的黑色石头。
他想起来了。
方才金小二炸毁了无怨阁时吃了一嘴土,呸呸呸吐口水时吐出了这颗黑色石头,他觉得眼熟,想也没想就捡了起来。
雨枝细细看着石头。
“咦?”他惊愕道:“这不是摇光的石头吗?”
他记得当年第二次进狱法山时,摇光教给他一个阵法,同时将这块黑色石头借给了他,因此法力才会不受狱法山结界的干扰。
金小二怎么会有摇光的东西呢?
“咚咚咚咚。”
敲击窗户的声音吸引了雨枝的注意力,他看过去,白茫茫的天地中,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雨枝坐起身,狐疑地盯着窗外的俊美男子,片刻后了然,热情打招呼:“你也被关进来了?”
“我好像没见过你呢,你是新来的?”
红衣男子笑而不语。
雨枝并未放在心上,跳下床,几步走到门边打开门,“你要进来坐会吗?”
红衣男子走到他的面前,两个人之间有一些距离,看起来既不疏远也不亲密。
“不必了,我只是来同你说一件事。”
雨枝仰头看着他:“什么事?”
红衣男子抬起苍白纤长的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阵法,“学会了吗?”
雨枝迟疑地点点头。
“日后被关进狱法山中时,定要第一时间画出此阵,并将你手中的黑色石头置于阵眼。”
雨枝捏紧了手中的石头,“你是谁?”
红衣男子温柔地笑道:“仙人日后便会知晓。”
他问:“仙人信我吗?”
雨枝没有犹豫地点头,小声说:“我信你。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的时候总想亲近你。”
红衣男子敛笑,漂亮的眸子里似是有若隐若现的水光,随后很浅很浅的笑了下:“我该走了。”
“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的。”
红衣消失在雪地中,雨枝抬手摸着胸口,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不舍。他不自觉撅了下嘴,不高兴地躺回到床上,抓起拨浪鼓,慢悠悠摇晃。
鼓声清脆,原本他很喜欢的,可此时此刻,竟觉得吵闹。
他烦躁地将拨浪鼓塞到枕头下面,手里把玩着黑色石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然后他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梦中,他正叉腰站在空荡荡的木屋里,琢磨着该放置几张椅子,其实一张就够了,可万一有人来做客呢?
床要做个大的,被褥要柔软暖和,对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漂亮!
禁闭的时间一到,小雨枝忙不迭地窜了出去,找到织女后死皮赖脸地求着织女帮他做一套被褥。
小雨枝抱着织女的胳膊不撒手,甜甜的笑着:“姐姐姐姐,我要像云一样柔软的被褥,能不能帮我做一套呀~”
织女被他闹得哭笑不得,连连答应:“好好好,给我们小雨枝做最柔软的被褥,三日后来找姐姐要哦。”
三日后,雨枝激动万分地来到织女宫,看到织女捧着一套彩色的被褥走来,雨枝顿时惊喜地张大了嘴巴:“好好看!织女姐姐你对我真好!”
织女笑而不语,过了会笑着说:“看来传闻并不都是真实的。”
雨枝疑惑地问:“什么传闻?”
“你和云青不和的传闻。”
雨枝不太高兴地皱了皱鼻子:“我们就是不和。”
他凑近织女,小声说:“织女姐姐我告诉你哦,云青他是个叛徒,明明我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可他拜师之后就向着他的师尊,还故意针对我,如果不是他提出把钱交给天玑保管,我现在至于混得这么惨吗?”
织女奇道:“是吗?”
随后不解地说:“可是两日前我正发愁该为你做什么颜色的被褥,正巧云青有事来找我,我随口问了一句,云青告诉我说你喜欢彩色,愈是鲜艳漂亮就愈喜欢。”
……
雨枝缓缓睁开眼睛,忽觉脸颊凉飕飕的,他抹了下脸颊,摸到了冰冷的水渍。
他……哭了吗?
还有,云青是谁?
雨枝抬手抚上胸口的位置,那里疼痛难忍,心如刀割。
两日后,雨枝走出了天牢,他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一出来就撺掇着几个天兵一块喝酒。
刚喝了一口,雨枝的耳朵突然被一只手大力揪住。
“哎呀呀师尊松手,疼疼疼!”
纯阳重重哼道:“不疼不长记性!”
雨枝连忙求饶:“师尊我错了,您先松开,这像什么样子嘛?”
纯阳正在气头上,揪着他耳朵把他带回了金阳宫,一路上只听得雨枝吃痛的求饶声,众仙好整以暇地凑在一起看热闹。
文竹:……
他麻木地盯着那道绿色的背影,“这是我认识的无双吗?”
“不是哦,这是主人认识的小雨枝。”木偶不知何时凑了上来,语气毫无起伏,却莫名让人觉得贱兮兮的。
文竹冲着木偶和他主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切,你们认识的时间长又怎样,无双可亲口说过我是他唯一的好友。”
木偶面无表情地笑了几声:“现在不是了哦。”
文竹:……
文竹崩溃:“我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有本事咱们打一架!”
一仙一木偶在金阳宫外打了起来,金阳宫内,同样鸡飞狗跳。
雨枝和金小二被动挨打,雨枝还好,他知道上蹿下跳地躲,金小二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硬生生挨着拂尘。
雨枝看了都心疼,凑过去低声喊:“你躲一躲呀!”
金小二十分耿直:“不行,做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纯阳既欣慰又生气,一看那个像猴子一样的徒弟就更是生气。
他收起拂尘,累得坐在金小二身上,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雨枝:“金小二才一万岁,还是条幼龙,它都比你懂事。”
雨枝没说话,但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金阳宫一步。”
雨枝仍然不说话。
纯阳厉声问:“听到了吗?!”
雨枝瘪嘴:“听到了!”
纯阳似乎还有要事做事,匆匆离开了金阳宫,往紫霄大殿的方向去了。
雨枝百无聊赖地倚着金小二,一会趴在它身上,一会在它身上走独木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灵犀和灵鹤面色古怪地走了进来,雨枝正在爬柱子,见状大声喊:“怎么了?”
灵犀和灵鹤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正茫然着,一个绿色身影慢悠悠从柱子上滑了下来,笑道:“我在这儿!”
两个仙童连忙行礼。
“免礼免礼,你们怎的这副表情,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们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直说便是。”
灵犀支支吾吾:“是、是……是摇光星君。”
雨枝表情骤变。
紫霄大殿,气氛凝重。
雨枝冒然闯入,也只引起了纯阳投来的不满的一眼。
他顿觉心慌,直奔大殿中央的摇光而去,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一扯,在看到摇光的左脸时,瞬间瞪大了双眼。
摇光的左脸上,赫然有一块铜钱大的黑痣。
雨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摇光,你……?”
摇光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细语:“别担心。”
平淡的语气使得雨枝放心了些许,也就是此时,他才注意到摇光身侧还有一陌生天仙。
陌生天仙正低声抽泣。
“文竹仙人莫怕,你将事情经过说来听听。”静德道。
文竹抹了把眼泪:“方才木偶跟我抢无双,我一生气就跟它打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到了摇光,总之我不小心用法力割破了摇光脸上的细布……”
静德无声叹气:“天尊,依我看,还是先调查清楚为宜。”
天尊微阖双眸:“便听真君的。”
随即,摇光也被押入了天牢中。
雨枝恨不得将摇光带走,可是不行,若是此时逃跑,便坐实了摇光修习邪术这件事。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是自从摇光被带走后,他也被带进了金阳宫,已经整整七日不得外出。
第八日时,金阳宫忽有外人来访。
是天玑和那位文竹仙人。
他们一个比一个焦急惶恐,那位文竹仙人更是急得眼眶通红,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无双,云青他……出事了。”
雨枝正坐在金小二的背上,闻言仰起头,“云青?”
胸口一阵刺痛,手掌抚上胸口,眼神疑惑:“他是谁?”
文竹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出来,求助般地看向天玑,天玑眼圈也红红的,低声道:“云青被方圆打成了重伤,现如今正在沈家村的槐树中养魂。”
“方圆明明死了,我亲眼看到他被云青打死了,为什么又活了?”文竹边哭边说。
云青、方圆、沈家村、槐树……
胸口痛得厉害。
他觉得很熟悉,可一细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如常,像是根本不认识云青一般,然而只是眨了眨眼睛,眼泪便落了下来。
他飞快地曲起食指拭去眼泪,眉眼疏离:“我不认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