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文竹来到一座城门外,观上方阴云密布,煞气自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想来无双已经先一步进了城,于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城门。
城中热闹喧哗,路两边挤满了花花绿绿的摊位,吆喝声不断,文竹哪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看花了眼,在人群中穿梭着,时而看看路边的糖葫芦,时而玩一玩小摊上的木蜻蜓。
那小贩看到蜻蜓凌空而起,以为看错了,使劲揉揉眼,却见蜻蜓直冲面门飞来,顿时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可奇得是,当所有人看过来时,那蜻蜓又蓦地落回了摊子上。
“老王,你这是怎的了?”旁边的小贩打趣他。
老王惊恐不安,手指颤抖地指着摊位上安安静静的蜻蜓:“方才我分明看到它自己飞起来了!”
周围人愣了愣,皆哈哈大笑起来,有人调侃他:“你怕是打瞌睡做噩梦了吧!”
文竹吐了吐舌头,听到有人唤他:“文竹。”他连忙回过神去,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白衣谪仙,兴奋地跑过去,近了时小声抱怨:“你飞得好快啊,我都跟不上你。”
无双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抬手:“打住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请你闭上嘴巴,我们去干正事。”说完便自顾自往前走。
二人循着煞气来到一座宏伟的大宅子前,牌匾上书:城主府。门两侧有一对联,上联曰:清廉勤政两袖清;下联曰:爱民如子家永兴;横批:克己奉公。
文竹默念一遍:“既是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又为何煞气压顶?”
远处走来两个中年人,一人管家打扮,神色惊慌,一人道士模样,气定神闲。那管家小跑到台阶上敲几下门,很快有小厮打开门将二人请进去:“管家,您终于回来了!”
管家连忙请道士进去,“快请快请,请您先随我去会客厅见老爷。”
大门被关上,无双二人穿过大门跟着他们去了会客厅,二人便光明正大地站在一旁看着。
有人去禀报了城主老爷,城主急匆匆走过来,见到道士便上前拱手做礼:“久闻方柔道长大名,请方柔道长定要救回贱内与犬子,老夫一定……”
方柔道长伸出手打断他,右手在半空中掐了个诀,捋一捋灰白长胡子:“一日前令正腹痛难忍,分明是五月怀胎,肚子却像十月怀胎那般胀大,寻医无果,经人指点才意识到是中了邪,对不对?”
城主又惊又喜:“方柔道长果然是神通广大!”
文竹小声道:“这道士像是有些本事的,若是他能除了这厉鬼,我们便轻松了。”
见几人要离开会客厅,文竹连忙跟上,走出几步后却发觉无双没有跟上来,他疑惑地看过去,却见无双眸中一片冰冷,正直勾勾地盯着方柔道长看。
“无、无双,你怎么了?好生吓人!”文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微微侧着头问。
无双并未理会,抬脚跟过去。
这城主府修得比瑶池都要漂亮,假山湖泊、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花园里植满了各种品类的牡丹和月季,随便一株便值千金。
“奢侈,真奢侈。”文竹一路感慨,跟进房中后忽然惊呼一声:“我的天!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神情痛苦的女子,肚子胀大若巨球,凡人看只能看到这诡异的肚子,他们却能看到女子的腹中盘着一个男子,男子的脸惨白无血色,瞳孔漆黑无一点白色,乍一看似是正在与他们对视,黑色的煞气正源源不断从男子的身上涌出。
那方柔道长似乎并未看见腹中诡异的男子,只见他走到床边轻轻挥了几下拂尘,掐指一算:“此为百年厉鬼,若是不除必成大患。”
城主早就对他极其信服:“是是是,还请您除掉厉鬼,还我府上和兰陵城一个清净。”
方柔道长拿出黄符,黄符靠近女子的腹部时忽然自燃,吓得城主脸一白,惊惧地看着方柔道长的动作,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制止:“道长,请不要伤害到犬子。”
方柔道长却神色冷漠:“那腹中胎儿早已被厉鬼吞噬。”
“这……”城主大惊,床上的女子听到这句话后忽然睁开了眼,见一道士正手持黄符要袭向她的腹部,立刻大叫起来:“不要!不要!我的孩子——”
文竹摇了摇头:“他胡说,那胎儿分明好好的。”
无人理会。
他看向旁边,空无一人。
……
一时僵持不下,方柔道长执意要除掉厉鬼,可女子却不让他动手,就在方柔道长掏出桃木剑刺向女子的腹部时,有小厮急匆匆来报:“老爷,门外有位公子求见,说要替府上除掉厉鬼!”
女子状若疯魔般吼着:“快传他进来!”
无法,城主只得传那位公子进来。方柔道长不悦地收起了剑,几人一齐看着门外。
不消片刻,小厮领着一白衣谪仙走了进来,这人生得好看极了,身形瘦削,眉目如画,清冷如山上冰雪。他背剑而来,带来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无端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恐惧臣服。
正是无双。
文竹看到他后无奈扶额叹气,这人总是如此,从来不会顾及他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连天尊都由着他。
他想,无双一定是被天尊惯出来的。
“仙人,请仙人救救我的孩子!”女子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无双面前跪下,“求求仙人救救我的孩子!”
无双冷漠地垂眸看她一眼,而后看向方柔道长。
方柔道长冷哼一声:“哪来的毛头小子如此胆大包天,贫道问你,你可曾见过厉鬼?”
无双没有回答他。
如此冷漠,如此不屑,方柔道长何曾受过此等屈辱,重重一甩拂尘,对城主放出狠话:“这厉鬼已将令郎吞噬,若是不尽快除掉,下一个吞噬的便是令正了!”
城主不敢再拖下去,几步走到女子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厉声道:“夫人,听方柔道长的,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女子挣脱开他的桎梏,低吼:“你说得倒是轻巧,这个孩子可是我花了十年才怀上的,我还有几个十年?我膝下无子,那几个妖媚货色却个个都有儿子,我怎能将偌大家产交给一群不三不四的贱胚子?!”
“你!”城主忍着怒意斥责:“夫人,休要胡说!”
文竹凑到无双身边:“这城主是个好脾气,自己的儿子被骂成不三不四的贱胚子,他却也能忍住不动怒。”
方柔道长不耐烦地催促:“城主,你若是不想除掉厉鬼,那贫道就先行告退了。”
“且慢!”城主唤住他,神色为难,却咬咬牙:“请道长除掉厉鬼!”
“不要——”女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无双身上,恳求他:“求求仙人……”
无双终于开口:“我有法子保住腹中胎儿。”
城主急声追问:“当真?”
方柔道长更是不悦,阴沉着脸瞪着无双,“我入道已有五十年,除过的胎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不知有什么法子能够保住胎儿性命。”
文竹嗤笑一声:“我们无双仙人二百年来除过的胎鬼少说也有五百,从未伤及过胎儿,称上个保胎仙人也不为过。”
无双冷冷瞥了他一眼,此时方柔道长问:“你这毛孩不如说来听听,贫道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法子。”
“只需将此鬼揪出来即可。”无双道。
“哈哈哈哈——你这狂妄小儿真是笑煞人也!”
城主也不信这似青年又似少年的白衣公子当真能将厉鬼揪出来,却见这人蹲下身去,伸出手来在他夫人的腹部旁轻轻抓了一下,掌心中便浮现起一团黑雾,这人轻轻一甩,黑雾摔在地上,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化为一个青衣男子!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一幕,看到夫人的肚子倏然瘪了下去,竟恢复成了两日前那般大小,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这这……”
管家急忙跑出去喊:“快请大夫,请西楼的朱大夫!”
下一秒,只见青衣鬼凭空飘起,众人大惊,却见青衣鬼竟老老实实飘到了无双身后,城主一时敬畏不已:“仙人下凡啊!”
方柔道长眉头一蹙,冷哼:“是否保住胎儿,还要等大夫诊过脉才知晓。”
一炷香后,管家领着朱大夫狂奔而来,朱大夫放下药箱就为女子诊脉,片刻后瞪大双眼:“脉象平稳有力,腹中胎儿十分健康!”
方柔道长惊愕地瞪大双眼:“怎么可能?”
文竹提溜着青衣鬼的衣领,哼笑着:“井底之蛙。”
城主和女子喜极而泣,连连道谢:“谢谢仙人,仙人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无双看向方柔道长,语气冰冷:“道长仍在这做什么?不如尽快去做一场法事超度那一百可怜鬼婴,免得来日羽化却发现身边尽是冤魂。”
想到自己的孩子差点被方柔道长害死,城主冷下脸来请他离开。方柔道长气得胡子几乎要翘了起来,重重拂袖离去。
他们打算宴请无双,可再一看,眼前哪还有什么白衣公子和青衣鬼,这一人一鬼竟是不知不觉消失了。
城主对着门外作揖:“多谢仙人。”
“这鬼怎么蔫了吧唧的,好没精神。”文竹有些嫌弃,飞出城主府后将其扔在了地上。
无双拔出剑来,一剑刺向地上的青衣鬼——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