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楚叶躺在床上,拿着初中课本,重新学习起来。
看一遍就会的内容不管,遇到看不懂的就把书角折起来。只是看着看着,她心中升起万千感慨。
现在的她,到底与从前不同。前世八年蹉跎,她深陷家庭困境中,以前一看就会的内容,现在读起来困难重重,想要重拾书本,还是任重道远。
但是不学习就要嫁人,摆脱这种命运的唯一办法 ,就是逃出大山。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明年十月份,国家就会宣布恢复高考,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参加考试,最终走进大学校园。
但是对于她来说还是太慢了,就算她今年夏天考进高中,三年之后还有大学,她需要很久才能参加工作。
不过还有一条道路,那就是读中专,正好夏天她初中毕业,到时候参加考试,一旦考上那就是铁饭碗的预备营。
而且读书的时候学校还会发助学金,到时候她省着点花,还能给家里寄钱,这样以来,爹娘也不会催着她相亲。
一旦她学成毕业有了工作,她就可以挺直腰杆,彻底摆脱被家里安排的命运。
她记得赵学松的一个远房表姐就是这样,那人叫赵春兰,听说以前学习也是一等一的好,原本是能考上高中的,她却硬生生的跑去读中专,学的护士,人家读书时也努力,一毕业就被县城的医院要走,没过几年就当上护士长,日子过的是无比舒心。
不过她并不打算考护士学校,她想当老师,每天面对祖国的花朵,传授他们知识,让他们懂道理明是非,让他们树立人生理想,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美好未来,她想成为这样一名老师。
但是现在,她需要把书本知识学透,中专也不是那么好考的。
打定主意,楚叶全神贯注在书本上,任凭窗外明月高悬。
——
翌日清早,一家人吃过饭就要下地赚工分,趁着楚光耀也在,楚叶就让他背着锄头去远处锄地,她则在耕好的土地里挖坑,每隔三步的距离挖一个浅坑,等把这块地都处理好,就可以去大队领土豆芽,往地里播种。
天渐渐热起来,楚叶穿着的厚外套也显得臃肿,她索性停下手里的活,走到田边,把外套脱了挂在旁边的树枝上,准备继续下地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惊喜地吆喝。
“老楚家——”那人由远及近,仔细看过去,竟是来说亲的媒人。
只见那媒人快步跑过来,眉眼带笑地来到楚父楚母身边,牵着两人来到阴凉处,“诶呦呦,亲家,快别忙了,瞧你俩累的慌,咱们先坐这儿歇口气。”
说着,眼睛转到楚叶身上,满意地止不住的上下打量,“这就是您家里的丫头吧?长得真是水灵,难怪那赵家小子喜欢,要不是我家小子还没长大,我也想来说亲。”
楚叶垂下眸子,走到楚母身边,没有说话。这放在媒人眼中,又成了年轻姑娘的羞涩。
于是又怎么看怎么顺眼,之前赵学松托她来说媒,只说在地里看见过姑娘一次,长得好看,心里喜欢。
她之前也没有见过,今天来一看,觉得说的不差。这姑娘小脸粉白,额头泛着细汗,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她穿着一件蓝色毛衣,只是那毛衣有点大,愈发衬的人娇小。
大概是刚干完活,小脸上泛着红晕,看着像那红苹果,可爱极了。难怪那赵学松见一眼就喜欢,这要是她闺女,她也得如宝如珠的护着。
她连忙起身,走到楚叶面前,拉过她的手,笑盈盈地对楚母说,“上次跟您俩提过的事可还记得?这孩子可是个好命的,那赵家是有钱人家,等孩子嫁过去,你们老俩就等着享福吧。”
这边楚光耀本来在地里干活,眼见家里人突然聚在一处说话,便也好奇地过来,刚一走近,就听见媒人这句话。
他皱了皱眉,最终坐下来,也没说什么。
在他看来,楚叶是比他大一岁的姐姐,尽管说亲有些早,但是他另外三个姐姐也都是早早地嫁了人。
从小父母就教育他,姐姐们都是要嫁出去的,所以他得努力读书,以后老两口还靠他养活。
媒人说个没完,楚光耀安静听着,却没瞧见楚父楚母异样地神情。他俩瞥了眼楚叶,没有急着回答媒人。
要是几天前楚父听见这话,肯定是毫不犹豫安排两个年轻人见面,不管成不成,他又没什么损失。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思量楚叶的话,当时除了水灾,她还说赵家最近丢了个孩子,况且她提到,就算真的嫁过去,那一家对他们也不好。
他相中赵家无疑是因为赵家有钱,闺女嫁过去脸上有面。
但是现在他知道,就算楚叶嫁过去,人家也不会帮衬自己家,那还嫁过去干什么。
况且楚叶已经提前说了这件事,她知道嫁过去过的不怎么样,万一强硬的逼迫她,到时候这丫头说的话成真,那她肯定会记恨上自己,这样没有任何好处。
这笔买卖,还得再看。
想通后,他把烟杆往地上一磕,“咚”,眼前的土地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
楚父说,“这孩子好不好命啊,我们不知道。现在国家提倡自由恋爱,咱们当老的,也不能全都手把手给孩子操办。”
“我们啊管不了那么多,这孩子的事得让她自己决定。你说是不是。”
楚母也是知道事情缘由的,自然没有插话。
只是这话一出,在场人心思百转,这其中,就包括楚光耀。
他家响应国家号召,推崇自由恋爱?这事他怎么不知道?他的眼神明晃晃地在楚父楚母身上流转,最后看向他姐楚叶。
这是怎么回事?他爹被鬼附身了?这也太奇怪了。
媒人也被这话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反驳他吧,他把国家号召都推出来了,你敢说一句不是,立马千万人的吐沫星子都该抹在她身上。
你赞成他的话吧,哪个小姑娘会在父母和媒人面前说,自己愿意和男人见面。
这话敢说出去,一个村的人都会来围观,看看是哪家的闺女这么想男人,真是骚货!
明明前几天她找到楚父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是很赞成,今天竟然说这种话,这不是明晃晃打她的脸嘛!
媒人脸上不满,不过到底没说出什么难听话,只说让他们在好好想想,机会不多,就急忙回去交差。
而楚叶虽然脸上平静,内心早已乐开了花,不过她知道楚父的决定只是暂时的。
在楚光耀背着锄头干活后,她故作疑虑,询问楚父,“爹,你去赵家村打听过没?不知道菩萨跟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楚父深吸烟袋,“还没有,我抽空去打听打听,你别自己吓自己。”
“恩。”听到楚父记得这件事,楚叶放下心来 。
——
第二天下午,楚光耀去学校,和他一起的还有同村的一个男生。
楚母给他准备好红薯面,又给他一块零花钱,让他带去学校。
他去学一去一星期,都是背着粮食到学校,交给食堂,到吃饭的时间去吃就行。
楚叶眼尖的看到,他的书包里还有几颗巧克力,应该是要拿到学校吃。
等到送走楚光耀后,楚父回来,脸色阴沉,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把楚叶和楚母喊回家,上好房门,坐在饭桌上,拿出旱烟袋点上,烟气瞬间弥漫在屋子,楚父深吸一口,“四丫头,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话音落,楚母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对于这个结果,楚叶毫不意外,毕竟上一辈子,这件事还是赵学松醉酒后亲口说出来的。
“我去赵家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赵家确实丢了个小儿子,今年刚过四岁,丢的时间正好是四丫头发烧那些天。”
“赵家刚开始全村地找,甚至还怀疑是被人贩子抱走了,不过这些天消停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放弃了。”
说完,一股子凉意直冲两人脊梁。
楚母似乎站不住,扶着桌角坐下。
如果说河堤决口时他们心中还有些侥幸,觉得是楚叶阴差阳错说中了,那现在已经是实打实的相信她说的话。
不然怎么解释,楚叶在发烧三天醒过来,就能说出昏迷期间发生的事?
估计楚叶发烧,就是菩萨为了提点她,特意这么做的。
“看来那赵家确实是不能结亲了。”楚父把烟杆往桌子上一磕,“菩萨还说了什么?你都说说。”
楚父开始正式对待,而这正是楚叶想要的。
接下来,就是她编瞎话的时间了。
“菩萨说 ,这种事除了咱们家人,谁也不能说,一旦说了,就要处罚咱们家。”楚叶说出第一个谎言。
说完,她一脸紧张,仿佛真的害怕菩萨的降罪。
“你平白说这种话,我们自然是不信的,所以也没敢往外说。”楚父扭头,“孩儿她娘,你嘴上没个把门的,不会说出去了吧?”
“说出去也得有人信,这事太玄乎,我也不敢在外面说。”说完,楚母扶着心口,一脸担惊受怕。
“你这孩子也是,得早点告诉我们,不然菩萨就该怪罪喽。”楚母低声地责备,又怕被菩萨听见,赶紧捂住嘴。
楚叶点头,没有反驳,又说,“菩萨还说,我是个有慧根的孩子,让我继续读书,以后我能找个好工作,让你俩过上好日子。”
这话说出口,俩人陷入沉思,觉得菩萨说的没错,楚叶确实从小就是个学习好的,平时也懂事听话,不让他们多操心。
如今赵家这事肯定是吹了,楚叶还有几个月就初中毕业了,要是继续读书还得好几年。
见两人思索,楚叶加大火力,“菩萨说,直接让我去学校会给家里增加负担,这违背了让我下凡历练的本意,所以我得下地学习两手抓,不能谈恋爱享福。”
楚叶越说越正气凌然,说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