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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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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寄容察觉到了一直跟着自己的沈荀之,她知自己方才情急之下锋芒初露,怕是会引人猜忌,虽不知沈荀之为何执着于自己,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说不定是想把她揪出来以欺君之罪交给陛下砍掉脑袋。

毕竟因为她,四年前太子就险些被废。

迎面走来一个小宫女,周寄容心生一计。

周寄容回想着琼小姐发火时的样子,故意撞上小宫女,无理取闹道:“你这丫头可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撞我!”

小宫女委屈道:“哪里是我撞你,分明是你撞我!”

对不起,对不起。周寄容心中道歉,但戏还得演下去。

“你可知我是谁?就在刚刚,我可是得了陛下的青睐,我说是你撞的我,那就是你撞的我,你若不服气不然让陛下过来评评理?”

小宫女不信周寄容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编排陛下,于是也就信了几分:“那,那你想如何?”

“跪下来,给我磕头道歉!”周寄容蛮横道,一双眼睛之中全是不屑,手指也在小宫女头上指指点点。

周寄容突然很感谢遇到了琼小姐和付小姐二人,可以将她们的神态直接拿过来,不然周寄容还真不知如何骄横。

沈荀之看此幕果然顿了脚步,他所有的希望都在此刻破灭。

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幅表情,这样的神态,以及这么咄咄逼人。

不是她。

沈荀之握紧的双拳猛然松开。

鸟啼破天,鹤鸣无弦。

沈荀之黯然转身离去。

不远处出来透风的马贵嫔见状也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如今看来不过是个为王称霸的主儿,这样的人在宫中走不远,也难为我还担心她是个对手。”

三皇子却有些不解:“这闻韶虽灵巧了些,但其余地方平平无奇,也不知父皇为何如此纵容她,还给她做了典正。”

“我本也不知,但看那沈荀之方才追上去便也明白了几分。闻韶这丫头,细看其眉眼俨如昔日失踪的商山郡主,这才引得陛下怜惜。”

“商山郡主?”三皇子与周寄容并不熟悉,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相似的地方,只觉比之堂姐闻韶差得远。

“左右不过是堂姐的替身,等堂姐回来哪里还有她什么事,母妃不必为此人多虑。”三皇子扶着马贵嫔回了宴席,“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趁太子失宠,让父皇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母妃明白,回去你我二人就仔细谋划,定让太子这次一蹶不振。”

见人都走了,周寄容连忙拉起正在磕头的小宫女:“对不起,事出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解释,我刚才不过是想要甩掉些人才冤枉你,你若是生气,我给你磕回来。”

说罢小宫女还在发愣中就见周寄容跪下在她面前磕头,小宫女哪里肯依,想扶她起来扶不动,也懵懵地跪下对着周寄容磕头。

木典正来得时候,就见这幅二人对拜的场面。

“巧月,我叫你去接水典正,你在这作甚呢?”

宫正司早就闻了信儿,木典正便派女史去接闻韶,她早知闻韶聪慧,做个典正也是意料之中,只是皇帝亲封的典正到底有些不同,赶忙派人去接,未曾想巧月这丫头竟被堵在半路。

“我是想去接水典正的,可这位姑娘一开始让我磕头,后来又对着我磕头,我不想让她磕头,我只能对着她磕头……”

木典正知道巧月人有些呆,打断道:“罢了别说了,你们先起来,还得去接水典正,可耽误不得。”

“不用接了,我在这了。”周寄容起身,有些害羞地笑笑,没想到在这与木典正重逢。

“你竟在这?你也陪巧月胡闹。”木典正一愣,继而笑道。

“是我有错在先,不怪巧月。”

“好了,本来也没想怪她。既已遇着你那就再好不过,快随我回宫正司,我正愁天天忙得要死,可算来人与我分担这些。”

周寄容知道阿姊在宫正司任宫正,变着法儿打听道:“我听闻宫正不恶而严,我这般新人过去,还真有些发憷。”

“不必担心,宫正最近有些私事并不在宫中,宫正司一切皆有司正代劳,司正不比宫正,很是好说话,到时候定不会苛待你的。”

周寄容松气道:“那便好。”

“咱们宫正司掌纠察宫闱、谪罚等事,在六局一司中地位尤为重要,所以平日行事也需小心。宫正司不属任何一派,向来也不参与斗争。周宫正给咱定下的规矩便是这样,你也一定要谨记。”

“我明白了。”二人聊着便行至了宫正司。

周寄容本想拒绝皇帝,继续留在江答应处,但转念一想,若是跟着江答应一块禁足,到时候她们的处境不会有丝毫变化,若是自己出来,时不时还能接济着江答应。

想法已定,来至宫正司,周寄容便会全心全意在宫正司待在,做好分内之事。

*

沈荀之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他的身影漂浮在空中,看着底下的一切,动不得说不得,只能静静地看着。

这次的梦,是在十几年前,那时候他七岁,周寄容也是。

“前楚历经六百年,平匈奴,定漠北,仅差一步就能平定大燕,可谓千里长道人满路,万国来朝定乾坤,可如此巨国最后却死于平民之手,诸位可知为何?”

时御书房,名满天下的吴夫人正在提问众人。

彼时宫中只有大皇子、二皇子,故皇帝开恩,允宗室子弟亦可进御书房读书。

长公主无子,在周寄容的央求下,皇帝特许她也可加入,那年她七岁,是除沈荀之外众人中年纪最轻者。

当时二人一桌,周寄容自然与沈荀之坐在一块,二人身前便是当时还未逝的大皇子与二皇子。

二皇子从小便不学无术,他与周寄容的折花之仇那时已经定下,见周寄容来念书,便忍不住出言捣乱。

刚开始是夫子说东他说西,夫子讲话他放屁。但自从被夫子告了一状,挨了皇帝一顿毒打之后,他便不敢欺辱夫子,把目光投到了周寄容身上。

沈荀之小声提醒着周寄容:“他一直在不怀好意地看你。”

“我知道,敌不动我不动。”周寄容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表情。

沈荀之却没有噤声的打算,他缓缓升起来一个拳头:“我替你打他。”

周寄容连忙将拳头按了下去:“你哪里能打得过他?咱们不惹事,出了事让大表兄和皇后娘娘揍他。”

二人叽里咕噜一堆,二皇子在前头也听不真切,只是总觉得听到了他的名字,于是频频回头。

这一幕正好被吴夫子瞧见。

吴夫子冷哼了一声,对着二皇子道:“不如就由二殿下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二皇子清清嗓,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夫子让我说什么?”

“你的想法。”

“什么的想法?”

“你的想法!”

底下哄笑一片,吴夫子的表情更是难看。

大皇子在一侧提醒道:“夫子让二弟说前楚为何会灭亡,又为何会亡于普通百姓之手。”

“前楚灭亡……前楚灭亡自然是因为我朝□□战无不胜,英武不凡,如天神下凡一般,一下两下就将前楚那些废物通通打死,人都死了国能不灭?”二皇子越说越觉得有理,越发理直气壮。

“荒诞无稽!”吴夫子吹鼻子瞪眼,大怒道,“我朝□□英武不凡不假,可前楚灭时□□还尚未出生,二殿下的书都读到哪去了!”

“给我站着!大殿下,你来说。”吴夫子想不通,大皇子和二皇子明明是同胞兄弟,怎么脾气秉性差得如何之大,简直是两个极端。

站在窗外暗中观察这一切的皇帝与钱多叹了口气,若不是钱多拉着,皇帝怕是已将二皇子提出臭骂一顿。

“哎呦陛下,您忍忍,您若是现在进去,岂不是听不到大殿下所说了吗?”

“有理。”一提到大皇子,皇帝的面色舒缓了不少,目光从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上移开,看向了他身侧的大皇子。

大皇子闻言站起满腔正气道:“前楚自哀帝起便宠信宦官、醉心炼丹,朝政大权完全交由了几个阉人。重奸佞,轻贤臣,害得前楚饿殍载道、苍生涂炭,此等惨象,天道不忍,岂能长久?”

吴夫子点点头,说得虽不深,但比起二皇子已是好上了许多。

窗外的皇帝却有些失望:“都是些老话、俗话,不过他年纪尚轻,倒也不错。”

钱多点头称赞道:“看那些宗室子弟,个个睡眼惺忪,哪个比得上咱们大皇子?依我看满学堂,就大皇子与小郡主听得认真!”

“都说寄言与皇姐像,朕倒觉得容儿更像皇姐。她若是个男子便好了,日后定能成为老大的左膀右臂。”

钱多听出了这话之外的意思,只是低头陪笑,大皇子即将被立为储君已不是个秘密,估计这两日圣旨便下了。

“说得不错,谁还有别的想法?”吴夫子继续问向众人。

二皇子不能自己难堪,想拉上周寄容一起,大叫道:“周寄容有,周寄容全是想法!”

周寄容点头起身:“夫子,我有想法。”

本来得意抬着脑袋的二皇子突然愣住。

趁周寄容不注意,沈荀之从衣袖中掏出一根银针,面无表情地飞扎在二皇子身下的凳子上。

然后抬起头,聚精会神地盯着周寄容。

“郡主请讲。”吴夫子虽见周寄容听得认真,但毕竟年纪小,又是个女子,自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如今她主动说,吴夫子一听也无妨。

“前楚之立,始于东流,顺沉潜之义,应高明之经。其本兴降,财余马强,然朒朓有度,盈亏有常。楚帝疑行,揽天地之权,处银阙之事,集百位于一人之身,谓其天命所归。清明为正,尚可扎挣,冬烘则负,力不能支。主人取乐,中人当道,朝廷上下宛如死水,贤能入朝为清秩,墨吏相护做鬼蜮。权居于一人,内无其法,唯外举之。外者单寒,却得天下之心,众盼之,人愿之,何有不破之理?”

周寄容一句一顿地说着,声音不大,但却无比坚定。

学堂上下安静一片,二皇子咧着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荀之望着她,将她说得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中。

空中的沈荀之看着这一切勾起了嘴角,周寄容就该是这样的,爽亮清脆,铿金戛玉。

既不咄咄逼人,又让人心悦诚服。

吴夫子眼睛一亮,开始对这个小女娃刮目相看:“那依郡主看,该如何避免陷入如此境地?”

“有前楚为鉴,分权于民。”

“没错,我朝自开朝以来便有令顺民心之律法,想不到郡主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识,真是极为难得。”吴夫子称赞道,以面取人是他最不屑的事,如今却也不自觉影响着他,看来日后不能小瞧任何人才是。

“夫子,我的想法本就到此,但说着说着寄容又有新的疑问,不知夫子可否解答?”

“郡主但说无妨。”

“既然分权于民,以民立国是大道,为何自古以来还要有君主所存?”

吴夫子神色一变,他表情严肃道:“君职乃天授,是上天派来守护众生,君主英明,海晏河清,君主昏庸,上天就会派人取而代之。郡主虽童言无忌,但此等话之后还是莫要再说。”

外面的钱多早就被吓得跪在了地上,皇帝阴晴不定地看着屋内的周寄容,最后负手而立缓声道:“朕错了。”

“幸得容儿非男子。”

周寄容带着不解与难过坐了下去,沈荀之坐在她身边安慰了许久。他不善言辞,把平时侍女安慰娘亲的话都搬了出来,但周寄容还是闷闷不乐。

飘在空中的沈荀之看着梦中的自己,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不站起来替她说话?

那样的话周寄容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沈荀之从没有光明正大地站住来,对她说过一句坚定的话。

每一次的挣扎,周寄容都是一个人。

从七岁开始,到长大成人。

甚至在无形之中,他也成为了逼向周寄容的一把刃、推她下悬崖的一只手。

如果可以重来,在七岁那年,沈荀之就会坚定地站出来支持周寄容,哪怕会被夫子责罚、被爹娘责骂、被皇帝冠上大不敬的罪名。

被打、被杀,他都顾不得。他只希望可以挡下那些有形的、无形的刺,而不是成为刺扎进周寄容的血肉。

每一次的梦境都会使沈荀之对自己更痛恨、嫌恶,恨不得冲进去砍死那个不作为的沈荀之。

然后期待一睁眼便能回到七岁那年。

可惜没如果。

人生也不能重来。

若不是找到周寄容的信念支撑着他,他早已熬不过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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