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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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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天后,姚力夫妇才回来。

姚力除了在工地有活,还额外包了辆大卡,偶尔跑长途拉货,连着几天下县不回来是常有的事。

他家的大胖儿子常常在学校吃不饱饭,饭量大还挑剔,一顿没肉就撒泼。方榕对儿子千娇万宠,再加上今年七月中考,特地在学校门口租了房子,为他住校期间做饭送饭。

二人领着儿子周末回来,还没进屋就从邻里嘴里得知孩子们打架的事情。

方榕一听瘦猴她妈吃瘪,乐得笑声连连:“这老贱人还有哑巴吃黄连的一天!”

谁也没过问蔚清介的伤势。

姚力倒是象征性地去隔壁溜达一圈,喝了杯茶,顺了盒烟,几句花言巧语,一字不提钱。

日子就这么过着,蔚清介天天要他哥。

姚力说蔚清陟在学校备考期末,蔚清介不信。

男孩绝食犟嘴离家出走都干了,就差抄板凳跟姚力动手了。

蔚清介无头苍蝇似地在县里找了几天,每晚依旧在巷口等他哥,为此挨了不少揍。

傅文邈拦了很多次,但姚力夫妇向来说打就打,心情不爽就抽他,傅文邈再怎样操心也做不到面面俱到。于是,傅家的客厅的小药箱越来越满当了。

自从傅宜秾天天喊他去吃饭,姚力夫妇彻底当了甩手掌柜,连不葱的馒头都不给了。

没几天,连不葱都差不多在傅家小院住下了。

自打傅宜秾的一桶水浇掉了瘦猴的一颗门牙,西铁巷的孩子们简直视她如洪水猛兽。他们怕蔚清介,但他们也因闲言碎语恶心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将霸凌欺辱当作凛然大义。

他们对傅宜秾的害怕却是另一回事,傅宜秾和他们不一样,她的爸爸也和这里所有大人不一样。当然,潜意识的自卑亦在悄然作祟。

……

雷七家在村里,为了打工方便,跟朋友一起在县城里租房子住,可时间久了难免产生磨蹭。

因此,当傅文邈开口让他住下时,雷七欢天喜地地答应了,晚上做顿饭,平常没事儿还能带傅宜秾出去玩。

傅文邈特地给他买了辆摩托车,谁知道自家闺女却爱上了破破烂烂的小三轮。雷七上班骑摩托,下班就开着突突作响的小三轮,载着两个孩子满县城溜达。

傅文邈开始忙起来了。

他本硕博均在杏叶大学就读,作为国内寄生虫防治研究领域的顶尖人物,应付高中生物简直小菜一碟,他用几天时间梳理了高中生物知识重难点及历年高考真题,很快就步入教学正轨。

生活也开始有条不紊。

*

五月初某天,葡萄叶愈发浓密,满院翠绿。阳光正好,难得的好天气。傅文邈过周末,雷七也正好没有排班。

门外响起摩托车熄火的声音。

傅宜秾正在给不葱梳毛,闻声,一人一狗立即跑出去。

“七叔,你回来啦!”

雷七提着一只大号塑料袋,跨下摩托车:“是啊,你是来迎接我还是来迎接棒棒糖?”

傅宜秾:“迎接带着棒棒糖的你!”

雷七敲她脑门:“小小年纪,糊弄人的本事挺大。”

雷七掏出两串玉米味的棒棒糖挂在她脖子上,又提出来一大包煎好的中药。

“这是什么呀七叔?”傅宜秾满怀好奇,将棒棒糖塑料袋捏得哗啦作响,她紧紧跟着雷七。

雷七笑骂:“怎么着!你还担心我偷吃!”

雷七道:“这都是你元宝哥哥的中药。他这半年饥一顿饱一顿把胃吃坏了,你爸前两天带他去看了中医。”

是药啊。

傅宜秾顿时没了兴趣。

雷七掏出来一小袋,用热水泡热,扔给傅宜秾:“拿去给元宝,告诉他这药得饭前喝。”

傅宜秾接住,还没从厨房出来,就大声喊:“不葱!我们去找元宝哥哥——”

“诶呦!好痛哦……”她没看路,径直撞进傅文邈怀里。

傅文邈头疼地扶她一把:“站好站好。”

傅宜秾并没有真的很疼,胡乱抹了两下脸,欢快道:“我去找元宝哥哥啦~”

眼见她撒丫子要跑,傅文邈眼疾手快地薅住她的后领:“你站住,爸爸有事情要说。”

傅宜秾不情不愿:“什么事情?”

傅文邈道:“你把元宝叫过来,我一起说。”

*

“元宝哥哥!”

傅宜秾敲开隔壁大门,熟门熟路地朝蔚清介的房间跑。

“哥哥!我爸爸说有事情讲……”小女孩突然卡住,话音一转,“你要出去吗?”

蔚清介正在换鞋子,他的穿着也和往日不同,背着挎包,戴着鸭舌帽。

“我去找我哥。”他将一杯热水塞进包里,洗完手给她削苹果,“今天不能陪你玩了,等我回来。”

傅宜秾:“哥哥知道哥哥在哪儿吗?”

蔚清介:“不知道。”他用指腹抵着小刀刀背,果皮随着转动垂落,始终没断,他笑着逗她:“怎么样,厉害吧?”

傅宜秾很是捧场,眼睛一亮:“哇!好厉害啊哥哥!”

蔚清介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学校,姚力说在杏叶市笃志中学。我这些日子攒了点钱,打算买票去市里看看。”

一听要出远门,傅宜秾立即兴奋起来:“我也要去!”

蔚清介把削好的苹果塞给她:“不,你不去。”

傅宜秾把苹果咬得嘎吱响,撇嘴:“为什么?”

蔚清介:“因为我没钱了。”

少年直言不讳,半个多月相处下来,他了解傅宜秾。虽然顾及她的安全是主要原因,但小姑娘胆子大,从来不接受这个理由。没钱也是一方面,姚力从来不给他零花钱,他也不想向傅文邈开口要那几十块钱的车费。索性每早每晚出去遛狗时拿一只大袋子,捡了半个多月的塑料瓶和铝罐,辛辛苦苦攒下来不少。

果然,傅宜秾没吭声了。

小姑娘似乎有些委屈,蔚清介心里一顿,抿唇开口:“那个,等我回来给你买玉米好吗?买最甜的。”

傅宜秾哼了哼,妥协:“那好吧。”

蔚清介转移话题:“你刚刚说,傅叔有什么事?”

“哦对,差点忘记了,爸爸说要你过去。”

蔚清介想了想,重新取下背包和帽子,告诉她:“我先过去看看,一会儿不准告诉傅叔我要出去。”

傅宜秾想了想,“好吧,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蔚清介去换衣服,傅宜秾打开电视机。待他出来,小丫头已经被剧情吸引,非要赖着看完这一集。

蔚清介无奈,坐边上陪她,又给她削了个苹果,自己夹着眉头喝中药。

……

傅文邈其实没什么大事。

在奚顺安顿下来之后,就该考虑女儿上学的事。他这些日子跑了几所学校,考虑之后,决定把女儿转入县三中附近的一所小学。

不止女儿,还有个蔚清介。

他事先同姚力说过这事儿,谁料那男人张嘴就是上学要花钱,他们最近想买套单元房,手头紧。傅文邈劝他,孩子上学不能耽误,再说,都是义务教育,出不了多少钱。

姚力眯眼抽烟没吭声,方榕忍不住冷笑:“这畜牲又不记我们的好!把钱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供他念书指望这畜牲以后继续跟我们对着干?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姚力笑着接话:“文邈老弟,我看孩子挺稀罕你的,天天恨不得住你家。这事儿啊,你跟他自己唠吧。”

一句话一锤定音。

傅文邈生闷气,可他到底是文化人,讲不出什么狠话。瘦猴他妈还会要点面子,姚力夫妇早就破罐子破摔,他们对蔚清介的态度,整个西铁巷无人不知。

*

让傅宜秾叫个人,却把自己丢在隔壁了。傅文邈半天不见女儿回来,知道她又是缠着元宝玩。

他也没着急,仰头看着葡萄架发呆。

雷七在二楼偷偷摸摸抽完一根烟,撩着衣服扇去气味,下来被他哥吓了一跳。

傅文邈在楼下,闻见烟味重咳几声,瞥他一眼。

雷七连忙举双手:“我就抽了一根!”

傅文邈朝他摊开手。

雷七头摇成拨浪鼓:“真没了真没了!”

傅文邈道:“给我一根。”

雷七:“啊?”

雷七不情不愿:“咳嗽你还吸?”

二人齐齐站在檐下,雷七咔哒咔哒摁着打火机,傅文邈咬着烟,没点燃,难得一脸愁容。

雷七问:“哥,你还在为元宝烦心啊?要我说,顺其自然吧,你又不是他亲爸亲叔。”

傅文邈摇摇头:“这是小事儿,一个孩子而已,我又不是管不了。”

雷七:“那你愁啥?哥,你是不是最近手头紧了?”

傅文邈缓缓道:“不是钱的事,我前段时间把之前的一个项目卖了,现在手里还有几万块钱。我是在想,柚子以后怎么办……”他欲言又止。

雷七以为他是在担心孩子上学的事,挠挠头:“咱县里条件确实不怎么样,去年二中考上了俩211都给学校乐得放响。哥,我也不懂你做的事儿,那项目好整不?好整多整几个呗,过几年还把柚子带去杏叶市,可别埋没在咱这儿了。”

傅文邈的眼神似乎飘向很远:“……你说得对。”

谁也没说话,偶有微风拂过,绿叶簌簌。雷七收了打火机,终于扭头道:“哥,我一直没问,你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傅文邈沉默许久,这才抬手,将烟夹在指间。

雷七以为他不愿说,“哥,我就是随口……”

“你知道前段时间我去哪儿吗?”

雷七:“去哪儿了?”

“我把柚子送去寄宿学校三个月,然后我自己去了非洲。”

雷七一愣:“非洲?”

傅文邈淡声开口:“我受邀带领科研小组前往中非共和国边境,与当地科研人员共同完成新型寄生虫病防治研究工作。

“我们去的地方是一个小镇,很穷,有几十个部族居住,随处可见丘陵、黏土平原、热带草原、以及很多很多因新型寄生虫而挣扎将死的人。

“那种虫是两年前出现的,最初寄生在蜗牛、青蛙身上,后来是猫狗,直到有人因此而死,当地研究人员才发现,寄生虫已经进入人体。这种虫有一定操控宿主行为的能力。

“也许是我待在研究室里太久了,满脑子都是研究,总想在50岁之前在这个领域上有更进一步的成就……我太心急,着急想弄清楚这是什么病。

“组里最年轻的后辈,是我的学生,从本科到研究生。他很爱笑,朝气蓬勃,从不喊累。他每天都陪我深入丛林,很快,我们在海蟾蜍身上发现希望。

“我们的初衷很简单,但当地的各方势力却成了层层阻隔。研究计划不得不搁置,小组成员也陆续提出回国的建议。可我不愿意,我当时魔怔了似的想要再进一步,只有那个孩子陪我。

“我执意延长待在那里的时间,可那个孩子……”傅文邈突然哽咽,“在一次外出取样中,他为了保护我,死于一场边境冲突。”

那是第一次,傅文邈深深体会到,学术和死亡其实近在咫尺。

那段时间他很过得混沌,当时的七人团队,回来的只有六人,最年轻最鲜活的一抹亮色永远留在非洲。

接下来就是各方追责和舆论压力,学生家长从三线城市的乡下赶来,很朴素的农民装扮,说不出一句囫囵的普通话,二老瘫在地上痛不欲生。傅文邈忘记当时自己想了什么,他只记得,他向他们跪下,二老却轻而易举地原谅他,“老师不怪您……孩子经常说,您是好人……”

研究组被上级解散,他被解职,傅文邈执意将一切都给了那对丧子的夫妻。

萧繁本在国外谈合作,得知此事后紧急赶回来。

不是想安慰他,是回来离婚。

“傅文邈,你从来都这么幼稚和意气用事,当年你我结婚,是最大的错误。”她说这句话时,穿着西装,妆容精致,白色高跟鞋踩在地毯上。

傅文邈却在发呆,他莫名其妙地想,萧繁已经很久没在家穿过家居服了。不,或者说,萧繁已经很久没待在家里了。

年少的感情在此刻终究成了一潭死水。傅文邈点头同意,次日,萧繁便送来离婚协议书。

萧繁的声音毫无起伏,一条一条念给他听。无论什么,傅文邈都沉默同意。

直到她说,“我不要秾秾的抚养权。”傅文邈以为自己听岔了,一愣:“你说什么?”

萧繁理所当然地将A4纸放在他面前,放缓语速重复道:“我不要傅宜秾的抚养权。”

傅文邈终于从一团浆糊中清醒:“你……”

萧繁烟瘾犯了,摸了根烟,捏了两下,没点。

她似乎极不耐烦:“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怀孕,我的事业不会止步于此。最近欧洲总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想再争一把。所以,我没时间带孩子,她对我而言是负累……”

傅文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萧繁浑然不觉,提上包,打算离开:“我什么也不要你的,就当是看在夫妻几年的情分上。”她扯唇冷笑一声。

她还说了一些更难听的话。

那晚,二人爆发了争吵,关于傅宜秾。

后来,萧繁果决离开。而傅文邈一无所有,当他待在实验室,拿镊子的手都在颤抖,他忘不了那个学生的笑容,青年赤忱,总是笑着告诉他,寄生虫研究是毕生所爱……

“我当了十几年的小镇做题家,自己也浑浑噩噩,不知道长大想干什么。老师,好开心遇见你啊!因为你,我从大一时候就开始热爱这个专业,做着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见识到这个世界更深处的精彩和神秘。”

自从学生死后,傅文邈总会梦见这些话。

寄生虫学也曾是傅文邈的热爱。

但如今,热爱彻底变成剜心剐骨的刀。

……

傅文邈告诉雷七,他是从杏叶市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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