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情况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大火很快就被熄灭了。救护车来了又走，万幸的是无一人伤亡。
网吧老板捂着胸口哀嚎，警察还在拍照取证。
以烟花烫为首的几个人早已怂得抬不起头，老老实实去找警察叔叔交待罪行。
众人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时已经快十点了。
火势只在网吧门口那片区域烧得厉害，内里的电路和网线烧损并不严重。警方调取监控，加上几个社会哥供认不讳，起火的原因很快调查清楚。
那些少年们动了电闸，网吧的很多线路本就有很长时间没有维修，天冷干燥，电器又多，大火瞬间就烧起来了。
警方直接把那五六个少年扣留下来，联系监护人商谈赔偿，过失失火且情节较轻，等着他们的是十天左右的拘留教育和罚款。
蔚清介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
傅宜秾时不时愧疚地向他后颈瞥一眼，心里有些后悔。那会儿是她冲动了，怎么就把人踹池子里了呢……
褚飞扬和孔锐咋咋呼呼要去吃火锅压惊。
傅宜秾立马炘然道：“好啊好啊！”
蔚清介睨她一眼，凉凉开口：“好什么好，十点了，我送你回家。”
褚飞扬非常不满：“宝哥，你这就霸道了，人家正儿八经法律上承认的哥都没说话，你这个半拉子哥插什么嘴！”
蔚清介眼睛一眯，眼风飕飕：“你说什么？”
牧况然默默开口，言简意赅：“你是一天都没看手机吗？我上午发你消息了，我爸、她妈，再婚了。所以，我、她，兄妹。”
闻言，蔚清介眉头微蹙，没说话，上下打量牧况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第一天认识。
“你？”
牧况然故意点点头：“我。”
蔚清介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好像池子里的水又溢上胸腔。他轻呵一声，撩起唇角阴阳怪气道：“你老牧家没有争家产宅斗的破事吧？”
牧况然严肃拍拍他的肩膀：“你少看些狗血伦理剧，家里姓牧的只有我跟我爸两个人。”
蔚清介冷笑连连：“啊，那更好，那你简直不足为道。”
傅宜秾忙上前，隔开他们噼里啪啦对视，道：“我饿了，我要吃火锅。”
褚飞扬和孔锐看不懂两个大佬之间的明争暗斗，一听她发话，齐齐小鸡啄米：“对啊对啊！妹妹都饿了，你俩别唧唧歪歪了，走起走起！”
蔚清介冰冷冷的视线又扫过来：“谁是你妹妹！”
饶是褚飞扬和孔锐再迟钝，此刻也发现这难伺候的主在闹别扭，“半个哥哥”戳他心窝子了，估计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吃醋。
褚飞扬忍笑妥协道：“好好好！你是，你是，行了吧！”
傅宜秾笑眯眯地扑过来，拽住蔚清介的小臂轻轻晃晃：“走嘛，好不好？”
蔚清介默了默：“有点晚了。”
傅宜秾道：“哎可是我为了来找你，都没有吃晚饭啊！我妈和牧叔叔都出差了，我妈不让吃外卖，而且、而且牧况然做饭好难吃！”
说着，她偷偷朝牧况然挤眉弄眼，无声说句“对不起”。
躺着也中枪的牧况然脸色一时精彩纷呈：“……”
傅宜秾又道：“我们好久没见了，你不想跟我说说话吗？”
这句话让蔚清介彻底息声。
反应过来，几人已经站在马路边等车了。
褚飞扬和孔锐恨不得把脸挤手机里，挑了一家口碑很好的火锅店。叫的两辆车前后脚来了，他二人挤进前车，牧况然为傅宜秾打开门，忽然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
他扭头，迎上蔚清介的一张冷脸。
蔚清介一脸不爽：“你去跟他们坐。”
牧况然顿了顿，莫名地心情不错，开口噎他：“那不行，好歹我也是当哥的了，总得帮她盯着有些意图不轨的人吧？”
难得见蔚清介吃瘪，这机会要好好珍惜。
蔚清介突然抬眉一笑：“你是亲哥吗？”
“……法律承认了。”
蔚清介：“那亲哥，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她生日吗？对了，你会扎头发吗？麻花辫那种，最好稍微改改，绑根发带，流行一点，会吗？”
牧况然：“……”怎么听着有点茶呢……
蔚清介弯唇轻呵：“所以，看，法律承认也是没用的，老牧，你差得远呢。”
蔚清介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别打扰我们半个兄妹间叙旧。”他故意把“半个兄妹”咬很重。
牧况然抬手虚打他一拳，无奈去找褚飞扬。
蔚清介甫一坐进去，傅宜秾就凑过来。空间狭小，冬季衣服又厚，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格外明显。
蔚清介莫名一僵，她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香气，似乎悄悄在他鼻尖勾勾缠缠。
傅宜秾浑然不觉。
“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傅宜秾问。
蔚清介回神，视线始终凝在汽车前窗之外：“我姑最近有点感冒，我去拿药，没想到在哪儿都能碰上那群傻逼。”
傅宜秾一脸狐疑。
蔚清介看见她的表情，好笑道：“怎么这种表情？不相信？”
傅宜秾：“哪有？我只是在感慨自己没有见识，国内拿药居然不在医院，而是在网吧。”
蔚清介闷闷笑出声，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
傅宜秾冷酷拍掉他的手。
“我没有逃课打游戏，”他顿了顿，嘟囔着补了一句，“……起码今天没有。”
傅宜秾的眼神变了。
蔚清介立即又道：“天地良心！我写程序去了，我姑天天在家，没办法只能出来了。”
傅宜秾：“写程序？你什么时候会这个的？”
蔚清介懒散地倚着椅背，伸手把她脸侧半塞在衣领里的一缕头发轻轻牵出来。
“你走后没多久吧，我姑平常在家写程序，我看得多了就挺感兴趣。自学也有，我姑也教，就这么会了。”
蔚清介很少对某件事某样东西有过高的兴趣，计算机除外。程序系统相关的书虽枯燥，但他却能看下去。再者，彼时初来杏叶做插班生，他也没心思经营人际关系，每周去市图书馆借书，趁着课间和课后啃。
一直到初三下半年，偶然认识了邻班的牧况然几人，也算投缘。
傅宜秾哼哼：“那你干嘛要今天去写？放学回家写不好吗？”
蔚清介偏过头，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他轻轻笑道：“那不是因为给钱多嘛，时间截止在今天下午。”
“你缺钱吗？”
“倒是不缺。”蔚姑姑有钱又大方，而且可能是觉得对兄弟二人有亏欠，动不动就给钱。蔚清介的目光凝着她，缓缓道：“但……我今年想去见你，只想用自己的钱。”
有钱和有钱是不一样的。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他们的未来。
完完全全只靠自己，去见她，才是无声的承诺和证明——这样才能告诉自己，他还没那么糟，他还不至于一无所有。
只有这样，他才有底气，敢去争一争未来。
*
火锅店内很是热闹，红油汤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室内开着空调，傅宜秾感觉后背有些发汗，笨拙地脱下长外套。
隔着朦胧白烟，蔚清介抬头看了她一眼。
傅宜秾立即心虚开口：“一件羽绒服，一件大衣，很热的！”
蔚清介勾唇轻笑：“我又没说什么。”
他舀了三勺麻酱、半勺白糖、一勺香醋、一勺生抽、两勺红油辣椒、三勺香菜，搅和搅和，做出来个卖相精致的麻酱碟。
褚飞扬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宝哥，你啥时候吃香菜了？”
孔锐嘻嘻哈哈道：“宝哥知道我今天受惊了，特地给我调的。”
蔚清介轻“啧”一声，一只手扣住小料碗，伸长胳膊，放在傅宜秾手边，还不忘呛孔锐一句：“我可是把你囫囵从火场捞出来了，没缺胳膊少腿，自己调。”
褚飞扬哈哈大笑，孔锐做作地哭丧着脸：“我咋就没个哥呢？”
蔚清介自己却随便，三勺麻酱一勺醋，搞定。
牧况然挨着他，目睹全程，轻啧两声。
蔚清介掀起眼皮，“你啧什么？也想爸爸给你调一个？”
牧况然只用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她知不知道。”话没说透彻，两个人却都知道是什么。
蔚清介没说话。
牧况然看热闹不嫌事大，略带戏谑地问：“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蔚清介默了默，忽然笑道：“牧况然，咱俩初中就认识了，你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别装。而我，十岁就拉过她的手。”
母单牧况然：“……”
锅里的食材在热汤中翻滚，冒出浓香，褚飞扬站起身，捞起一大勺肥牛，“这第一勺，欢迎妹妹回国！”
傅宜秾连忙捧着小碟子，褚飞扬给她堆了个“小山包”。
傅宜秾笑眯眯道：“谢谢班长呀。”
褚飞扬摆手：“不谢不谢！我们几个对妹妹可是久仰了！宝哥还是对兄弟们藏着掖着了，今天见了你才知道这么漂亮啊！”
孔锐在旁点头附和：“对啊对啊！宝哥这哥，当得真是高攀了。”
蔚清介冷扫他一眼。
孔锐那被热气蒙上雾气的脑子瞬间清醒不少，又找补道：“妹妹妹妹！别看宝哥脾气怪，其实脸还是很好看的，你们俩这颜值站一块——”越说还越兴奋，“啪”一声拍手：“妥妥的亲兄妹啊！”
蔚清介又冷扫他一眼。
孔锐缩缩肩膀，不知道他又在不爽什么，这姓蔚的可真难伺候！
褚飞扬笑哈哈道：“总之呢，以后，有我们哥几个在，你尽管放心！谁找你麻烦，你来找我们，随叫随到，保管把人揍得满地找牙！”
傅宜秾由衷道：“班长，你真是个好人！”
蔚清介正在捞锅里的青菜，忍不住笑道：“放心吧，她比你厉害，你还没把人揍趴下，她就先端着红油锅泼人身上了……嘶——”
桌子下，腿被对面的人踢了一脚。
蔚清介手一抖，青菜从筷子间滑走，傅宜秾有些得意地微扬下巴，挑衅似地轻轻扬眉，然后伸筷子夹走刚刚溜出去的那片青菜。
蔚清介轻哼，看着她吃饭鼓鼓的脸颊，低头，无声扬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