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兆看向陆子梧，对方神色中的担忧不似作假，再加上……
她的目光停驻在陆子梧身侧紧随着的几个持兵执刃的武夫身上，当即转身拜道：“多谢贵人出手相助，今日之恩明兆感怀于心，来日定当回报！”
“好了，快些带路吧。”陆子梧摆摆手，“多晚一刻，风险愈甚。”
“我也去！”前来报信的姑娘抹了把泪，“若不是我没能拦下他们……”
“这事怨不着你。”明兆适时打断她，安抚道，“你肯来与我报信，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只是眼下想求你帮我办件事。”
“阿兆你说。”
“你帮我去将附近乡里相熟的姊妹和姨母们都喊来，我不信他们就敢这样正大光明地将阿姝卖了去！”明兆死死咬住了牙根，“此番我定要看看，究竟是谁在作乱。”
“好！我这就去。”对方点头应下后，便即刻跑开了。
陆子梧则带着人，跟上了明兆的脚步。
见四下人影寥落，她趁机上前问道：“方才你们所说的，那个将女郎们带走的黑袍人，是怎么一回事？”
明兆脚步不敢停歇，微微喘着粗气回着：“那是数月前，突然出现在我们这里的人。起先他只是来跟人买卖些通天教的祈福祭祀用的物件，可是后来……”
陆子梧见人越说越喘不上来气，额头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便让管夙他们上前，取下了这姑娘背上的柴禾。
“多谢。”
明兆擦了把汗，深深看了她身旁那衣着华贵，面上却无甚倨傲之色，只余纯然关切的女郎一眼，鼻腔微涩，喉中发哽。
“可后来不知怎的，我就发现许多女郎都渐渐不见了踪影，问过相熟之人才知晓，那些女郎都是被家中之人带去见那黑袍人后，就没再回来了。”
“只有女子？”
“嗯。”
陆子梧蹙着眉头，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这既是通天教，又是失踪女郎的……
该不会有人打着通天教的旗号，私底下搞人口买卖吧。
但这，有必要吗？
虽说本朝的确对行使这等勾当的人贩子设有严刑峻法，若是披上一层通天教的外衣，倒是的确能做事隐蔽些。
但是对于女郎们，这通天教未必就是什么好去处吧。
就她目前所见，通天教教徒中的女子其实算不上很少，只不过多数是底层教众不说，还大都与其余教徒结为了夫妻，被视作附庸之人。平常那些能露脸面的传教布施这种活计，是分不到她们头上去的，她们能领到的都是些后勤杂活。
若不是她前些时日筹备帝君诞辰，上上下下的琐事都要经手一遍，她还真的发现不了这通天教中竟有这么多女教徒们。
这么算来，这教徒和信众中的男女老少比例，倒是不分你我，彼此平衡得很。
“容我冒犯一问，这些女子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陆子梧看着那姑娘惊诧控诉的眼神，发觉自己表述有些不太准确，随即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且不论这黑袍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若是哄骗她们前去见那黑袍人的由头，是有关通天教的，那这些女郎们是欣然往之，还是心怀不忿？”
她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这村中女子们对通天教的态度。如明兆这般不信且不满的，究竟是特例，还是普遍现象？
听见这话，明兆的嘴紧紧闭上了，摇着头，眼神也开始闪烁。
陆子梧见状，快步上前贴近，在她耳旁轻声道：“我不是那等唯通天教马首是瞻，毫无主见之人。若是其中另有隐情，明兆姑娘也不必有所顾虑。”
而后笑着诱哄道：“也唯有这般，待会儿与那黑袍人对峙之时我才能帮衬得上啊。”
明兆盯着她半晌，才谨慎开口。
“您若问所有人，我是不知的。我只能说其中有不少与我相熟的女郎，曾……与我说过，对通天教不满的话。”
她没再敢看向陆子梧，只盯着前方脚下的路，谨慎回应着。生怕身旁之人听出她对通天教的想法后，一改那和善亲近的态度，指着她的鼻子，怒骂她不识好歹，甩手便离开了。
这还是轻的……
她的头越垂越低。
“应当是，不乐意的吧。”
声音也轻到几乎成了气音，哪怕近处之人也要屏息凝神方能听清。
“如此，我便知晓了。”
陆子梧听到这种意味不明的回答，却满意地笑了。
今日运气当真不错。只是还不知晓，抱有这种想法的女郎们究竟还有多少？数值又是怎样？
又能不能，为她所用？
越往前走，越靠近河岸，林木也稠密了起来。她们这一行人是走在林间那人为踏出来的一条小道上，据带路的明兆所言，这是她平日里挑水洗衣时，常走的近路。
陆子梧看向身侧。
树影深深。
这要是在里面藏些个人，怕是很难发现啊。她察觉到原先还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的管夙一行人，此刻已经贴了上了来，将手搭在腰间兵刃之上，谨慎地将她与林木隔开。
于是她打开了系统里显示数值面板的开关，也算是有备无患吧。
可还没往前走上两步路，她就先见到了从道路尽头那边，密密麻麻直奔而来的一堆堆在一起的系统字符。
她一把扯住了还在一个劲儿低头往前冲的明兆，抬手指了指。
“那个，便是你所说的黑袍人吗？”
“就是他！”明兆激动起来，几乎要挣脱那拉着她的手。
“嘘！”
陆子梧伸手将她的嘴捂住，示意身后的人一齐退到林中。
“你瞧，他们好像在找人。”
她的声音丝丝缕缕钻进明兆的耳朵里，带着点冰凉的气息，混上一种让人形容不出来的清冽淡香，让人渐渐冷静清醒。
“那人群里面，有你的妹妹和叔婶吗？”
明兆眯眼看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妹妹不在。”
“既如此，你想想，你妹妹此时会去哪？”
“她……她应该会来找我。”明兆拧着眉，“可我今日出门前没和她说要去哪，只说了会尽早回去，给她弄些吃食……”
“那就带路吧。”陆子梧松开了她，“我们沿着回你家的路，仔细找找。”
明兆慎重点头。
终于，就在一行人一遍仔细搜查，一边还要小心不被发现，都快要走回到明兆家中时，一个矮小的身影从一旁窜出，直冲着明兆扑来。
“阿姊！”
那小女孩看起来瘦瘦的一条，可跑起来却比她阿姊要灵活多了。
明兆这才从方才紧绷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蹲下身，紧紧抱住了她妹妹。
过了好半晌，她才憋着泪，忍不住责怪道：“不是都和你说了吗？除了阿姊，别的谁要带你走，都别跟着去！你把阿姊吓坏了！”
“可……可是，他们跟我说阿姊在外面出事了。要，要见我……我才……”
陆子梧则是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姐妹俩的数值。
「姓名：明姝
身份：普通村民
体质：7；武力：2；智力：5；政治：1；统率：3；理智值：暂不显示」
果然，体质智力什么的都是会遗传的。这数据已经比她院中的那些小孩的平均数值高了，况且她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好好培养培养，将来未必不能是个金卡。
她上前关切问道：“不知明兆姑娘眼下是何打算的？”
明兆把自己整理了一下，看上去没那么狼狈失态了，才重新与陆子梧对视。
“此次，还要多谢恩人出手相助。只是……”她看了一眼自己妹妹瘦弱的身形，神色空茫，只能伸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再多的，就不知该作何动作了。
直至陆子梧都要忍不住开口的前一刻，才听见她细弱迷茫的回话。
“我不知往后该如何打算，只是这里，是不能再留了。”她语气渐渐坚定，“就算我能将阿姝时刻带在身边，可就怕哪天，我一个疏忽，就又被钻了空子。”
陆子梧顺势发出邀约。
“不若，先去我那边暂住？”
“这！怎么好麻烦恩人？”
“算不上麻烦的。”她轻笑，弯腰在明姝头顶揉了两下，“我瞧姑娘面善，你我有缘。不忍见你姐妹二人，落得这番境地。”
“再者我家中小辈不少，她们若能多个玩伴，想来也会很是乐意的。”
只是陆子梧没等来对方的应承，她疑惑抬头，望见了那对姐妹眼神中暗含的警惕。
嗯，是她心急了，以至于表现得像是个人贩子了……
可还未等她再为自己辩驳上两句，不远处便有一群人簇拥着一黑袍人，气势汹汹地向此处而来。
“明姝！好你个小崽子，胆子肥了，还敢跑！”
“还不快来给仙人请罪！”
几个力壮的汉子率先冲了过来。
管夙即刻抽刀跨步，挡在了陆子梧身前，拦住了这群人逼近的脚步。
寒刃在日光照射下，格外逼人夺目。
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霎时寂静。
明兆有底气支撑，声量也大了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晓你们是什么打算，今天我在这里，谁都别想把阿姝带走！”
这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妇人，竟无视那白刃，直对着明兆嚷了起来。
“到仙人身边侍奉，那是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自己目光短浅，别挡了你妹妹享福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