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岚长腿交叠，看着重新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她换了身灰色的长袖T恤，在闷热的新港市，这可不是个好选择。
“什么可能是巧合？”他好整以暇。
向熠审视他眼里带着凉意的戏谑，显得那颗痣很妖异：“你会唇语。”
“一点点，”五十岚指了指自己的下颌骨下面，“你这里的血没洗干净。”
她摸了一把侧颈，没能把已经干了的血擦掉：“你昨晚去港口做什么？”
“找工作。”
“你是自由队的么？”她当然不信，索性不再隐藏。
他嗤笑：“在天穹区谈自由队，不要命了？”
“如果我在这里开枪，进了调查局，我照样可以出来。”
“你也可以看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他的面色阴沉下来。
“斗兽场解说员都有这样的身手么？崔友。”
五十岚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一旦调查局介入，他只会被联邦回收销毁。
现在立刻走人是最好的选择，他不能冒险。
但是好巧不巧，这张脸他想起来在哪见过了，尽管有些许不一样，比如眉骨更高，眼窝更深。
向熠觉得这人的眼神转变十分诡异，从紧张、到回忆，再到漠然，仿佛有什么事让他笃定其中一般。
只见他往前探身，轻声问道：“你的整容可以骗过数据对比，但骗不了人眼，向熠。”
她指尖不自觉颤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五十岚并无吓唬她的意思：“能从联邦手里逃出来，你本事不小。”
向熠也知道这时候再玩心眼不再必要：“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么你是谁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吧？”
“你为什么主动找我？”
“萨缪尔想敲你一笔以躲过监控的损坏赔偿。”
五十岚看了一眼远处的萨缪尔：“所以你就顺水推舟？看来你的目的是自由队，不过我的确不是自由队成员。”
“你隶属于其他组织？”
“你为什么说进了调查局你依然可以出来？有人帮你？”
她撩起薄薄的眼皮，学着他漫不经心的口吻：“诈你的，看看你对调查局的反应。”
其实就是对联邦的反应。
普通公民或者萨缪尔这种情况的，在面对生命威胁下都会选择调查局介入，毕竟坐牢和活着，还是活着更重要。
“你很聪明。”
向熠对这个毫无真心的夸奖不为所动：“我不问你的真实身份，相应的，交易结束后我们彼此就当做从来没见过对方。”
“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直觉告诉她这会是个麻烦：“我现在不想知道了，交易结束后就此别过。”
五十岚却不给她跑的机会。
偌大的新港市找两个小家伙就像海底捞针，更何况他看重的是萨缪尔的能力。
至于向熠，他其实很好奇为什么她不使用精神力，她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好人。
“我们合作吧。我帮你加入自由队，你帮我找人，直到找到为止。”
如果是工程师时期的向熠，她会果断拒绝。
因为想要加入自由队对她而言十分轻易，但是现在，哪怕她自报家门，都难保自由队对她的态度是什么，如果查到她别有目的，全尸都不会给她留。
“你怎么证明能帮我加入自由队？”
“等你朋友查到涂轩的行踪，我就会帮你。”
“你的身份。”
“我叫五十岚，隶属于中央联邦政府安全部，不过现在是联邦叛徒。”他随手把渔夫帽扣在脑袋上。
......
萨缪尔看到面前双双坐下的两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以为是五十岚等不及了。
“崔先生，说实话，你这个不太好找。”
“是时间太久了么？”
“对，机场出站口的监控是1个月一次覆盖，而且你这个朋友近期没有使用过他的身份ID，查起来很费时。”
“那这样吧，我们还有事，”向熠说道，“等查到了给你发信息。”
五十岚皱起眉：“大概需要多久？”
“这不好说，”萨缪尔回答，“而且按理来说，崔先生，这个范围太广了，如果你能提供更多的信息最好，提供不了的话是要加钱的。”
“我叫五十岚。”
萨缪尔不知道向熠和他聊了什么让他自曝马甲：“好的，那你还需要查吗？”
“需要。”五十岚预感自己又要被敲诈了，看来他的胳膊还得再等等。
“加一万。”
加一万他连米克区都回不去了。
五十岚扭头看向向熠：“我没有这么多钱。”
向熠也觉得这个数字有点夸张：“萨缪尔，算了。”
“不行，你这个很花时间的，而且你看到新港市这么多楼和街道了吗？”萨缪尔头头是道，“我收一万已经是友情价了。”
“萨缪尔，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这不合适。”向熠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黑框眼镜腿。
“......你确定？”萨缪尔手指停下，表情略显僵硬。
“嗯。”
“好吧，那我查到了会给你说的。”
三个人出了酒店餐厅准备分别，五十岚低头看着向熠：“为什么不直接去米克区？”
“赚钱。”向熠没什么表情。
五十岚没说什么，撑开一把黑色雨伞，转身消失在人海里。
门口的街道上人很多，各式各样的雨伞下是形形色色的人。
向熠站在屋檐下抬头看去，巨型高楼把灰黑的天空分割成小小一片，飞行汽车在空中行驶着，纵深感将她淹没，她又想起脖子上没能擦掉的血迹。
“熠，我们不能和他交易。”萨缪尔难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
“我按照你的思路查询了杨的弟弟的行程，这个涂和他乘坐的是同一班。但是涂的身份是五等公民，米克区观木市注册的ID，这不可能是个巧合。”
向熠稍作思考：“我们先去星缘俱乐部看看。”
两个人在街边的商贩摊子上买了两顶鸭舌帽，走进星缘俱乐部。
此刻的星缘俱乐部人声鼎沸，干冰洒满整个空间，音乐音量很大，角落里滥用药物的失意者比比皆是。
两个人来到吧台前，酒保已经换了个人，向熠觉得上一个可能是被带去问话了。
“喝点什么？”
她压低帽檐：“你来选吧。”
萨缪尔在吧台的内嵌式触控板上点了两杯莫吉托。
他拿出光脑，找出杨霄羽和涂轩的照片：“先生，你见过这个人来这里吗？”
酒保扫了一眼照片就继续手里的工作：“呃......我不太记得了，不好意思。”
萨缪尔也很上道，扫了一下对方的胸牌，支付一百：“再好好想想呢？这是我弟弟，失踪了一段时间，我们都挺着急的。”
“有点印象，上个月他们来过，花了非常多钱。”酒保自动忽略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向熠插嘴问道：“他们消费完就走了吗？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在萨缪尔再次给酒保转了一百小费后，酒保开口：“不，他们去了楼上。”
“之后呢？”萨缪尔问。
“没见他们下来，估计是坐飞行出租车走的吧。”
萨缪尔拿起莫吉托刚准备来一口，向熠从高脚凳上下来：“走了。”
他这才想起来脖子还没好呢，放下酒跟上向熠：“你要上楼？楼上的星缘俱乐部对公民等级有要求的。”
“那你上去。”向熠看着舞台侧边的环境，就是杨霄羽视频镜头里出现的地方。
“......我也不够啊，得多交五千八呢。”
“我们先上去。”
通往19层的电梯只可下不可上，且专属于星缘俱乐部。
而18层以上主要运用的是另一部电梯，也就是说他们要乘坐飞行汽车去第19层的星缘俱乐部。
下了飞行出租车，萨缪尔付款，随后两人踏上星缘俱乐部的入口，一处露天大平台，被隐形的防护罩包裹。
此处几乎皆是人工接待，训练有素的侍者邀请二人出示光脑。
萨缪尔将光脑递给侍者。
侍者丝毫不因两人的穿着表现出不满，只是将萨缪尔的光脑插进操控台的连接口，录入萨缪尔的身份信息：“您的公民等级为四等公民，需另缴纳五千八作为入场费。另一位女士，请出示您的光脑。”
“那算了，我们走吧。”萨缪尔拿回光脑。
向熠看到侍者眼里一闪而过的鄙夷。
两人再次拦了一辆出租车，车里前后的隔板有隔音系统，萨缪尔上了车静音效果，开始顺着查询所有星缘俱乐部的到访者。
“杨的弟弟来过两次。”他把光脑展示给向熠。
杨霄羽的身份信息在5月18号和5月24号分别到访，每次都帮涂轩多缴纳了九千八的费用。
“还是查不到内部消费记录么？”
“不论查谁的账户都是明面上的，昆尼希早期出产了一个软件叫虚拟银行，可以隐藏身份进行支付，但是你账户转进去的钱会显示，之后的就很难查到了。”
“联邦允许这种东西存在？”
他笑了笑：“联邦接受一切能赚钱的东西。”
“你平时支付这也是这样么？”
“对。”
“你不能制造一个假身份么？”
“不行，所有公民信息注册都是要录入基因的，但是我有个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借一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