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18日的零点刚到，权恩宙就收到了哥哥们的生日祝福。

礼花劈头盖脸洒下来，金珉奎为他戴上尖尖的生日帽，歪到左边被全圆佑扶正，徐明浩又说歪点好看，给拨到右边去。权顺荣在身后搭着他的肩膀，耳边是他们大声唱着祝歌的声音。

“juju今年要许什么愿望？”李硕珉问他。

“说出来就不灵啦！”尹净汉含着笑说。

“跟以前一样！”权恩宙在蛋糕前站好，双手十指交叉握在脸前，闭上眼睛，快速在心中默念了每年都会许下的愿望：父母亲人身体康健万事顺遂，哥哥们远离病痛得偿所愿。成绩越来越好，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们。

今年新加了一个，这个他觉得大声说出来也没问题，于是睁开双眼说道，“考上延世。”

迎着其他人的目光，他吹灭了蜡烛。

“生日快乐！”夫胜宽带头，大家噼里啪啦鼓起掌送上祝福，把他抱在中间说没问题的，我们juju一定会考上的。

大家送的礼物各不相同，多是衣服裤子或者首饰。洪知秀送的就是自己用珠子串成的手链，浅红到深红的渐变色和谐，中间坠着一个小小的银苹果。

崔胜澈独具一格，给送了一箱红参饮料。这玩意儿权恩宙先前被骗着喝过一次，苦得要命，他当下就苦着一张脸，刚想假哭，被先一步制止。

“不许假哭！”崔胜澈义正言辞，一副家长姿态，“乖乖喝掉，对身体和脑子都好！”

“……”权恩宙眼泪汪汪，改去看尹净汉。

“看他没用，”洪知秀笑起来，“这箱他也有份。”

迎着弟弟的目光，尹净汉无辜地眨眨眼，伸手抱着他揉了揉头发，“我们可怜的jujuya……考完就不用喝啦。”

红参饮料比权恩宙要备考的心都要苦，奈何这回所有人都铁了心要让他补身子，没得商量。

过了几天，权恩宙背完一轮书，在阳台叹了口气，眼神扫过一盆长势还不错的茉莉花。

记得这是几年前夫胜宽逛街买回来的，大家对园艺没什么研究，只会给它摆在阳台，隔一两天浇一次水——为了避免14个人同时浇水把它给浇死，夫胜宽还在旁边放了沓便利贴，浇了的就在最上面写上“已浇水”，附上日期，有效解决了浇水危机。

茉莉也争气，每到花期就开出小朵小朵的白花儿，香味怡人。

五月正值茉莉花期，权恩宙闻着它的香气，心情平静了不少，也淡了把今天要喝的红参饮料给倒进花盆里的想法。

……主要原因还是其他人盯他盯得紧，每回递过来都要眼睁睁看着他喝完才算。

权恩宙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痛恨喝饮料，红参的味道好苦好诡异，他觉得冰美式都比它要好喝一些，奈何崔胜澈根本没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明明正官庄出了很多果味的，味道要好上不少，偏生买的是最纯正的红参，味道跟药差不多。

崔胜澈当初翻看了很多评价，千挑万选出来的、据说是效果最好的这一款，最苦。

“这半年下来我的血管里不会流淌着红参吧……”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权恩宙瞬间垮了脸，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不要啊！”

“……”这什么猫猫拳？

徐明浩刚从客厅过来就看见这一幕，也不知道忙内突然发的什么颠，只觉得神奇又好笑，没忍住笑了一声。

权恩宙耳朵尖，听到声响回头看，见徐明浩笑着看他，随即换上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在干什么？”徐明浩换上中文，朝他走过去，从兜里掏出袋红参饮料递过去。

“感慨命运……”权恩宙也切换成中文跟他对话，躲过递过来的手，满脸抗拒不想接。

“不接？”徐明浩一顿，做势要撕包装，“要我喂你是吧？”

这种时候说不准是不是威胁，权恩宙耷拉着脑袋，哼哼唧唧，“知道啦，我喝就是了……”

“就那么不想喝？”对方这反应实在是大，徐明浩撕开一个口，凑近闻了闻，难以形容是什么味道。他觉得再苦应该没有中药苦，顺带安慰了一句，“良药苦口嘛。”

“我也没病啊！”权恩宙泪眼汪汪，一把抱住他的腰开始撒娇，“这个好苦啊真的，我不想喝！”

他这模样和小孩子闹着不愿意喝药一模一样，徐明浩犹豫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背，凑近袋口尝了一口是什么味道。

红参味很浓，带着点涩。他知道权恩宙是小孩子口味，喜欢甜食，这种程度想来在他那儿算苦的了，不想喝也正常。叹了口气，他拍他背的手往上移，揉了一把后脑处的头发，又捏了捏后颈，像在安抚什么小动物。

“慢慢喝吧，这玩意儿又不能我帮你喝。”

“你能吗？”权恩宙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不能。”无情打碎他的希望，徐明浩笑笑，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他看，“喝完给你吃糖吧，就没那么苦了。”

真跟哄小孩儿似的，权恩宙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还蛮有意思，会说他不算小孩了，也会像哄小孩一样哄他。以至于，他偶尔会好奇徐明浩心底的那根线在哪里。

他又是怎么看他的，——在他心里，自己现在和先前那个13、14岁的小孩儿有什么差别。

徐明浩盯着他慢慢把红参饮料喝完了，剥了糖纸把硬糖塞到他嘴里，还不忘吐槽一句“怎么和小孩儿一样”。

口腔里漫出葡萄的甜味儿，过了两秒才把舌根的苦味压下去。权恩宙舔了舔嘴唇，看他时眼睛亮晶晶的，“我像小孩儿，是好还是不好呢？”

一时间被这句话堵住，徐明浩愣了愣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中国远没有韩国这样苛刻的年龄和前后辈要求，不时的，他看队里其他人对权恩宙的态度觉得还挺奇妙，不太明白怎么差那么几岁差别却那么大。

“重要吗？”他想了想，反问他，“恩宙你自己的意愿是最重要的吧，哪儿有什么好不好的，你想当小孩儿可以，想当大人也可以。”

权恩宙看着他不说话，听他接着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把你当小孩儿看待，我觉得某些方面，你的心智其实很成熟，只是有时候会有点笨笨的。”

“……这是夸人的话吗？”

“是啊。”徐明浩笑起来，又重复了一遍，“聪明狡猾，赤忱忠诚，但是有时候笨笨的。听上去矛盾吗？”

权恩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好奇地睁大眼睛，目光被他笑起来时露出的小括号吸引。

“哪有人是可以用平面的、单调的一两个词去概括的，……人都是立体的啊，不同眼睛看到的，可能就是不一样的特质，矛盾也是正常的。”徐明浩垂眼，声音放得温柔，“恩宙，你作为制作人已经过早地承担起责任了，但你是我们最小的弟弟，可以一直当小孩儿的。”

权恩宙看着他，过了会儿才开口，“……那你呢，你眼睛里的我，是什么样子？”

他没有喊他哥哥，也没有叫他的名字，只是站在他面前，隔着十几公分的距离问他，他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恍惚间，徐明浩才发现原来他长得那么高了，比他还要高出几公分，要对上眼神时得微微抬高一点下巴。

今天天气很好，风从外面慢悠悠吹过，他鼻息间闻到的都是那盆茉莉的清香。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15年5月在束草的海边，海风咸涩带着寒意，权恩宙的手从沙子中抽出来，白棱棱的一道从眼前晃过，像雪。还有他当时说的话，“非要说些什么一定会成功的缘由，可能也会显得说服力不足——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我们在练习室度过成百上千个日夜，绝不甘愿死在黑夜里。”

……或许他一直都没变过。

一如既往的直进，执拗，永不退缩，好像永远不会后退，不会后悔。

莫名的想要叹气，徐明浩闭上眼又睁开，再度和他对上视线时，他看着那双泛着蓝的眼睛，轻声给出了他的答案。

“你是不愿意死在黑夜里的人，……注定要燃烧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