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的黑马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后果。
两人身上杂七杂八的小伤很多，塞西莉娅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处理完毕，好消息是看起来大多都不致命，更多是皮外的刮伤和擦伤。
——除了汤姆的右腿。
塞西莉娅严厉警告过小汤，送他回房间后，走到她和汤姆的床边蹲下，小心地揭开他的裤子，发现他的右腿肿得有先前两倍粗，虽然汤姆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自然如常。然而她看着都觉得疼，疼得她龇牙咧嘴。
汤姆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她的头发炸开一瞬，摸起来格外蓬松柔软，他就像□□一只小狗，好笑地说：“塞西莉娅，注意下你的表情管理。”
塞西莉娅鼻子有些发酸，汤姆从小到大多娇惯一个人，为了她这段时间受了这么多委屈，她想想，只觉得胸口难受地快要炸开。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道：“疼不疼？”
“嗯？唔……”汤姆双肘放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看她，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慢悠悠地说：“疼，当然疼，疼得快要断了，不知道会不会残疾。”
塞西莉娅身体一僵，更愧疚地不敢抬头，她差点忘了，二十世纪那破医疗水平……要是汤姆哪里落下后遗症……她不敢想象，也绝不会原谅自己。
汤姆觑着她的模样，眼睛闪着趣味的光，面上不动声色，压了压眉头，刻意把声音染上几分可怜和痛楚，“好疼……亲爱的……怎么办？我要是残废了，你会抛弃我么？”
塞西莉娅直起身子，严肃的样子宛如在宣读圣书，她宣誓道：“不会的。”
汤姆不易察觉地露出丝玩味地笑，旋即又被他抿了回去，继续道：“真的？我不信……”
塞西莉娅打断他，坚定地说：“不会的，魔法界肯定有办法治疗，给我两把□□，我去莫……冈特家踢馆，然后就能得到魔法界的联系方式，等着，我去去就来。”
汤姆：“……”
她越说越肯定，话音落下的同时成功说服了自己，眼看着就要披衣服出门，汤姆吓得赶紧拉住她胳膊，急促地低声道：“别胡闹，我开玩笑的，也不是很疼，放心吧，过两天就好了。”
他之所以没告诉她，选择只身去，就是怕在冈特家附近遇到危险，谁知她胆子倒是大，说着敢直接找上门去。
塞西莉娅沉默片刻，背着身子擦了擦脸，才转过头，他惊讶地看到她眼里不知何时泪花闪烁，鼻子和眼睛微微发红，与白皙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汤姆一愣神，她已经扑了过来，小心地跪坐在床上，紧紧搂着他的腰，扒都吧不开，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呜呜……对不起……亲爱的，我没保护好你，都怪我太弱了！”
她仰起脸，一边揉着眼角，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他会去哪……为什么不叫我。我去的话，不是伤不到你了，对不起，都怪我太弱了。”
汤姆愕然地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他身体有些僵硬，有生以来，次数不多的，几乎点手足无措。
最后他只得叹了口气，一把抱过她的身子，勉强笑了两声，声音满是嫌弃：“让你去？我就不是给你请医生的问题了，我现在该去给你订做棺材。”
塞西莉娅哭得更凶了，眼泪自来水一样往下落，“我的错，我明天去学拳击！”
汤姆陷入了沉思，脑补过后，他打了个冷战，“…倒也不必。”
他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恍然间觉得塞西莉娅居然和金毛犬有某种相似之处。他索性就着眼前的姿势，抱着她顺势倒在床上，一手摸索着关了灯，另一只手蒙住她的眼睛，闭上眼睛，轻轻地说：“塞西莉娅，你安静些，我有点累了，然后我……休息一会儿。”
塞西莉娅立刻噤声，安静地扯过被子，一动不动地蜷在他怀里，仅剩轻缓地呼吸的起伏。
汤姆试着把右腿挪上床，本已麻木的腿不小心碰到床板，钝痛登时转为尖锐的疼痛，他差点痛呼出声，赶紧咬住自己舌尖。
他缓了一会儿，深呼吸几次，才再次小心地把腿移上床，伸直的瞬间又是一阵巨痛，他紧咬牙关，青筋突突直跳。
良久，刺痛方才过去，他长长吐出口气，然而腿部依旧闷闷地作痛。
刚才有塞西莉娅逗趣还不觉得，现在房间里剩下他一人意识清醒，疼痛愈发清晰，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
时间一份一秒过去，他烦躁地换了几个动作，总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哪怕精神上已经疲惫不堪，却难以入眠。
汤姆开始后悔太早放过了她，照目前下去，他起码要再忍三四个小时才能天亮。
塞西莉娅身体软绵绵地在他身边放松，均匀的呼吸隔着衣料穿来，带着馨香的气息，似乎已经睡熟。
他阴沉地看着她，不甘地放弃了叫她起床的想法，再次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又睁开，重新迟疑地看向她。
然后他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
黑暗中，塞西莉娅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浅色的瞳孔仿佛没有焦点，睁得大大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
汤姆无言地与她相对，许久，他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转头看天。
“给我睡。”
他命令道。
塞西莉娅一骨碌翻身爬起，手试探着覆上他额头，几乎同时，她蹙了蹙眉，“亲爱的，你额头全是汗。”
她拿着手帕仔细地给他擦拭掉，伸手抚摸过他的脸庞，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满，微风一样轻拂而过，沁人心脾，“所以还是很疼，你又骗我。”
脸上温软的触感让他一下子泄了劲，放弃挣扎地倒在床上，侧过脑袋静静地看她，半晌，他沙哑地道：“嗯，很疼。”
塞西莉娅眼圈红了下，她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回忆着受伤后止痛的技能，冷静地翻身下地。
二十世纪的止痛药副作用太大了...现在太晚也没法送往医院，那么....
她匆匆下了楼，不一会儿拿着两个冰袋回来，坐在床边，先是小心翼翼地揭开腿上的被子，又动作更轻地卷上裤子，看到那条伤腿时，照旧免不了一阵心疼的咧嘴，才以仿佛是调整核弹的专注，缓缓把冰袋靠贴上。
她自觉动作足够轻缓，但当她放上冰袋时，感觉汤姆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脑袋挪向一边，竭力掩盖着表情。
塞西莉娅忙绕过去看他，她碰过他的脸，或许是因为实在虚弱，他没有反抗，双眼无神地看着她，月光映得他面无血色，眉毛痛苦地拧了起来，嘴唇被咬的红肿破皮。
她呼吸一滞，心疼地直抽抽，她默默撩起袖子，露出一只胳膊，“疼的话，不如你咬我吧。”
她真的递过去胳膊，白玉般修长洁白的胳膊横在他眼前，碰起来确是白面包般柔软的感觉，鬼使神差，他真的一口咬了下去。
塞西莉娅双眼紧闭，刹那间咬紧牙关。她算是知道汤姆牙口有多好了，也确认他一点没手下留情。
他宛如咬一块排骨，她怀疑自己肉已经被咬掉了，疼得胳膊僵硬紧绷，身上起了一片疙瘩。
不知过了多久，汤姆终于缓过劲来，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有了心思观察塞西莉娅，发现她一脸大义凛然，唯独睫毛颤个不停，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于是他本来准备松口，转念起了别的心思。只是放松了力度，但并未完全松开。
他现在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含着，柔软的嘴唇贴着她的手臂，舌尖绕着她的皮肤，慢慢地转圈，时不时拿利齿刺一下她，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和酥麻。
塞西莉娅睁开眼，对上他戏谑地神情。她脸红了红，想抽回手，汤姆反而牙齿用力，叼住她不让她离开。
塞西莉娅磨磨牙，“好玩吗，里德尔。”
汤姆不得不松开口，她借机缩了回去。
“嗯，我想还可以吧。”他悠哉地说，目光落在她红得可以滴血的耳朵上。
塞西莉娅瞪了他一眼，忽然敏捷地掀开他被子，然后不由分说地开始解他裤子。
汤姆下意识喊了一声，赶紧拽住她的手，低声斥责道：“你在干什么！”
她撩了撩头发，笑吟吟地道：“据说……可以止痛，我来实践一下。”
“我看你是想要我命。”他没好气地说，用力拉着她坐回去，靠在床头上，一手飞快地系好裤子。
塞西莉娅遗憾地缩回手，想了想，说道：“不如我给你哼个小曲儿分散下注意力？”
汤姆挑了挑眉，做作地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唱歌？”
“当然！”塞西莉娅恼火被轻视的感觉，立刻反驳道，“看我唱个复古的。”
她清了清嗓子，柔声哼唱起来，是一首异域古老的歌曲。
她的音调意外地准确，嗓音温和悦耳，哼着复古的曲调，仿佛有种奇怪的魔力，能够叫人安心静心，汤姆侧耳听了一阵，好奇地问道：“塞西莉娅，你唱的是什么？我似乎没有听过。”
塞西莉娅：“往生咒。”
看到汤姆瞬间呆滞的神情，她莫名自豪地解释道：“往生咒是印度佛教净土宗信徒经常持诵的一种咒语，主要用于超度亡灵……”
汤姆打断她，微笑着说：“你要超度我吗？”
她冤枉地说：“我没说完呢！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若能持诵二十万遍，就会萌生智慧的苗芽！”
“哦，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怪不得呢，原来你是在持诵的时候偷工减料。”
“我还没说完！”塞西莉娅再次抗议道，眼巴巴地看着他，双手合十，乞求道：“再给我次机会，它还有更厉害的作用。”
见她说的诚真意切，汤姆心念一动，慵懒地睨着她，哼笑一声，“好，再给你次机会机会。”
塞西莉娅庄重地咳了两声，提高一点音量，道：“若念三十万遍，就能亲自看见阿弥陀佛！厉害不。”
“……”汤姆笑意更浓了，他愉快地说：“用不着那么麻烦，你早点说，我直接就能送你去见佛祖。”
塞西莉娅琢磨了一下，“……物理的吗？”
“当然，化学和生物的，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她身子一歪，没骨头般的柔软地钻进汤姆怀里，靠在他胸前，猫一样蹭来蹭去地撒娇，“其实吧，我还会唱别的——”
“什么，”汤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里一丝藏着笑意，面上冷漠地说：“大悲咒？”
塞西莉娅被戳破了心思，身形一僵。
汤姆习惯性地捏捏她的脸，接着莫名上了点瘾，恶趣味地扯着她的脸皮直到变形，获得了一股诡异地满足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塞西莉娅的脸，真的蛮解压的。他思索着，以后一定要多给她买点护肤品，好好保养脸皮。
他搂着她，干脆地命令道：“再哼一遍。”
“...什么？”塞西莉娅茫然。“我说，刚刚的调子还不错，所以再哼一遍。”他合上眼，懒洋洋地道。
塞西莉娅张目结舌，她犹犹豫豫地小声哼了起来，但没再念词。
一遍哼完，汤姆没有叫停的意思，她便又哼了一遍，渐渐感觉他呼吸变的均匀。她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过，才敢肯定，或许是冰袋起了左右，也可能往生咒真的催眠，他的确睡着了。
她停下干涩发痛嗓子，以最小的动静坐起身，慢慢挪开冰袋，以免时间过长挫伤其它组织。她不敢睡觉，每每感觉汤姆不安稳地皱了皱眉，便轻轻拍拍他的背，细声细语地安慰几句，感觉他重新安静下来才敢喘息片刻，硬是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第一缕晨光照进，随后是千丝万缕，天色逐渐大亮。
塞西莉娅联合着早晨来上班的女仆，一起把汤姆送进了医院。回头瘫在床上，有种完成使命的成就感。
同时她仰天握拳，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保护好她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丈夫。
“哎，玛格丽特，”她冲女仆招招手，疲倦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你知道哪里能学拳击吗？”
作者有话要说：往生咒，真的很好听！我之前还设过好久起床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