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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心主遭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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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他师徒一行人,将那路上救下的妇人一同携往人声沸处。那里有甚正路,没高没低,漫过沙滩,望见一簇人家住处,约摸有四五百家,却也都住得好。但见:倚山通路,傍岸临溪。处处柴扉掩,家家竹院关。

那长老嘱咐徒弟候在路边,自家前去借宿。及示其主人家,便呼徒众俱入。那三个凶顽闯入厅房上,拴了马,丢下行李。那厅中原有几个和尚念经,一见他三个相貌,磕头撞脑,各顾性命,通跑净了。长老搀着老者,引那女子进来。乃见灯火俱无,其兄弟三人犹嬉戏一处。

唐僧骂道:“这泼物,十分不善!我朝朝教诲,日日叮咛。古人云:‘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汝等这般撒泼,诚为至下至愚之类!走进门不知高低,唬倒了老施主,惊散了念经僧,把人家好事都搅坏了,却不是堕罪与我?”

徒弟几个自知理亏,不敢回言。那老者方信是他徒弟,急回头作礼道:“老爷,没大事,没大事,作法的师父,待我差人请回。”回头看那女子立在门首,颔首垂眸,娇娇怯怯。真是个明眸皓齿,我见犹怜。

老者心下有疑,却道:“这位姑娘,倒不似个比丘尼。”三藏忙道:“老人家莫要多心,他原是落难女子,乃西梁女国人士。是我贫僧路上所救。”老者闻言,这才宽心。便招呼人准备茶饭,款待他师徒。行者拿起火把,点上灯烛,扯过一张交椅,请唐僧坐在上面,他兄弟们坐在两旁,那老者坐在前面。师徒们用过斋供,复与老者表了姓名。长老与老者闲叙数句,延请渡河事宜。那老者一听他几个提起通天河,便垂泪不止。

原来此地唤作陈家庄,那通天河的灵感庙中,有个灵感大王。岁岁施雨露,年年落庆云。倒也保得陈家庄风调雨顺。虽则恩深,却也要家家户户备齐斋供,年年一对童男童女。今年乃更上老者陈澄家,他与兄弟陈清子嗣稀薄。一双儿女皆庶子,今年不过七八岁而已。三藏闻言,止不住腮边泪下道:“这正是古人云:‘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

行者耳里听着,便入了心。却也暗暗计较另一回事,问道:“同我师徒一道的女施主怎么不见?”陈清道:“已安排他到后院住下,只说不便与我等一齐用饭。饭菜也俱送去了!”行者笑道:“不是问饭!不是问饭!罢了,却还说你那双儿女的事。”

长老道:“悟空,你我师徒在此已是叨扰。老施主又横罹此祸,汝有神通助之?”行者道:“似这等,劳烦施主替我师父备间卧房,定要坐北面南。今夜亥时,劳烦二位抱令郎令爱来,给我看看。”却说那妖此时正在门外,听着行者这般交代,恨的咬牙切齿。暗道:“这猢狲要设阵防我哩!可惜我如今披着这臭皮囊,每日都得活人滋养。要在这猴头手下杀人却不易,可若再不得手,听他一夜经文,怕挨不过明日。难煞人也!”他这里正恚恨,陈家作法事的僧人已皆回到堂上。那妖见鼓吹复起,还至后屋,掩扉不表。

行者安顿好师父,径至厅堂,但看众僧正聚集念经,一见他来,又唬得腿软筋麻。行者笑道:“尔等作超生道场,累世业果尔不惧,倒畏老孙一生人?”有人道:“爷爷呀!这世间凭谁真的见过魑魅魍魉,确是您这般相貌,不似寻常,十分惊人。”行者道:“老孙又不害人,你等却怕甚?”又一个道:“人有在庙者,亦欲害人。况长老这般……亦非我族类。”

行者笑几声:“你倒敢说话,这地界谁被供在庙里?谁要害人哩?”那和尚忙跪下,喊到:“爷爷!折煞我矣!”行者摇头轻叹:“我与你等说不通,只一句,今夜天象诡异。汝等念此一夜经,未达旦不可开目,否则有性命之忧。”众僧闻言,个个稽首,虽不知此言真伪,而真坐念经。行者见此,折回三藏禅房。但闻打更之声,果然有那陈澄陈清抱着两个孩儿,往来拜见。

那两个小孩儿那知死活,笼着两袖果子,跳跳舞舞的,吃着耍子。三藏掌灯来,细细打量。见那一双儿女生得玉雪可爱,不由得更添悲戚。便亦垂涕,与陈家兄弟共啼哭。一秤金闻声,牵了关保儿手来,也不说话,只将果子递给三藏吃。陈澄抱他来,哭道:“儿啊,不可无礼,快些拜见圣僧。”

那两个孩儿便也一齐作揖,陈澄将果子收入盘中,见女儿手里半个还未吃完,却道:“夜里你娘做了点心,你只吃几口,此时知道饿了。往后想吃,也不知还有机会麽?”陈清听罢,亦悲泣。抱着关保儿只是痛哭。一秤金道:“娘亲近日恒为儿作些膳食,可无滋味。但爹言是娘亲舐犊情深,故儿亦食之,只食不多。”行者闻之笑曰:“不知夫人作甚么膳与小姐,小姐不肯吃哩?”一秤金道:“却是将莱菔根与饭一同蒸了,又或是煮粥。实在不比我平常吃得点心。”

行者道:“那是个白净肌细方,养得出仙人骨!夫人盼小姐将来长大,出落为亭亭佳人,怎么不好?”

一秤金道:“可我听说,我是长不大的。圣僧可知长不大是什么意思?”行者见其言,即知他素所闻多少薄命言语,一时与长老面面相觑。一秤金见他不语,看了看三藏,却对关保儿道:“这位圣僧便是仙人骨,关保儿你说是不是?”那关保儿不比他早慧,却也解得几分言语,亦欢喜笑道:“是!是!”陈澄轻斥一声:“圣僧乃上邦至人,不可这般亵渎!”三藏合掌道:“童言无忌而已,施主不必介怀。”又谓行者:“悟空,你让二位施主领小姐公子在此,定是有本事救他的,却莫要多言,快些想想法子。”

行者听罢,笑道:“师父且看手段!”便默默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那关保儿一般模样。两个孩儿,搀着手,在灯前跳舞。一秤金拊掌笑道:“却有两个关保儿了!”好大圣,吩咐沙僧保护唐僧,他变作陈关保,八戒变作一秤金。二人俱停当了,取出两个丹盘,行者与八戒坐上,四个后生,抬起两张桌子,往天井里走走儿,又抬回放在堂上。临行时嘱咐三藏道:“今夜却让这两个孩儿,宿在师父禅房。及哄睡,劳师念经于此,慎勿出此门。待老孙回来,切记切记!”那长老听他叮咛,知晓轻重。掩了房门,便陪两个孩儿玩耍。不消片刻,那两个就有困意,上榻歇息了。三藏便依着行者言语,坐在床边念经。

约莫子时,闻得身后悉索动静。长老回头看去,却见一秤金裹着被子坐起。三藏道:“小姐如何不睡?”一秤金抬起眼来,问:“仙人圣僧,去年吾邻家姊姊去祭祀,遂未尝还。二位长老替我与关保儿去,他们还会回来麽?”

三藏不意他竟想这些,愈觉酸涩,哄他道:“我那个徒弟,乃降妖伏魔的英雄好汉。他既肯去祭祀,定是要为你等铲除妖邪,亦能平安归来!”一秤金似懂非懂,撑着下巴,望着桌上灯芯愣神儿。三藏起身欲替他掩被,却不甚撞落床头衣裳。捡起了道:“小姐这袖口怎扯坏了?”

一秤金揉了揉惺忪睡眼,看起来倦意未消。“我今日见门外有颗桃树结了果子,想摘来吃。却划破了衣裳,那果子熟了两回,可我一次也不曾摘到。怕娘亲担心,故而遮掩了没给他看,否则他又要哭。”三藏心口钝痛,便知晓他已躲了两年不曾出过家门。遂从自家行囊里取出针线,坐在灯下替一秤金缝补衣衫。又接着他的话道:“为人母,拼了命生下小姐,却要被那妖孽害了,他怎能不日日伤心?”

一秤金跳下床来,坐在三藏身侧交椅上,十分专注的看着他缝补衣袖。笑道:“圣僧长得好看,待人又好,定是神仙托生的。”三藏看他一眼,匆匆低头,亦笑道:“小姐若肯听娘亲的话,莫要这般顽皮,将来定也出落的神仙一般。”

一秤金道:“我实有听言,只是这庄里的婶婶姨娘,个个如娘亲一般,整日以泪洗面。有些姊姊到了年纪,宁愿远嫁,也不留在此地。他们总是那般愁容满面,从不欢喜。”三藏将针收了,牵着一秤金的手,仍领到榻上。却道:“过了今夜,便不会有人再愁容满面,小姐也能出得门去,同公子一齐摘果子。”一秤金听了十分欢喜:“当真?”三藏看着夜如墨染,一颗心始终悬而不下,却笃定道:“当真!”

直至一秤金睡去,三藏闻得屋外动静,才敢出得门来,见沙僧立门外,亦守夜半。忙道:“悟净,可是你师兄来了?”沙僧道:“陈家老小皆往叩谢,定是师兄功成。”三藏闻言,三步并作两步,往前面厅堂上去,果然见到行者与八戒。三藏迎来问道:“悟空,祭赛之事何如?”行者将那称名赶怪钻入河中之事,说了一遍,二老十分欢喜,即命打扫厢房,安排床铺,请他师徒就寝不题。

却说那女妖因着三藏念经,一夜不能靠近他卧房。时法事亦散,行者乃归,嘱诸僧今日安寝府上,听动静不可开户。有听其言者,蒙头而卧,任门外如何,皆是不应。亦有色胆包天者,在堂上见那妖相貌,遂起淫心。至此时,万籁俱寂,隐隐听见女子啼哭声,就出门来,自然落得个尸骨不全。

那三藏卧榻上,冷汗涔涔,半梦半醒间,只觉脚上冰冷。睁得眼来,掀起被,却见一玄色金环的蛇正自腿间游弋。把三藏惊醒,却原来是南柯一梦,慌得对着那昏黄月色,连忙叫:“徒弟!徒弟!”

八戒祭祀毕,刚刚睡下,闻得声音,醒来道:“甚么‘土地土地’?当时我做好汉,专一吃人度日,受用腥膻,其实快活,偏你出家,教我们保护你跑路!原说只做和尚,如今拿做奴才,日间挑包袱牵马,夜间提尿瓶务脚!你发起善心来,还要我做祭品供在桌上。这早晚不睡,又叫徒弟作甚?”

三藏未曾开言,行者已掌了灯,跳将起来道:“我把你个夯货,你触犯天条,幸我师解脱。他夜间怕冷,唤声徒弟,你便诸多见嫌。今日合该教那灵感大王一口吞了你,凭你投胎做妖怪去!”行者说罢,呆子讪讪不敢言。蒙头而卧,亦醒其半,觉室中寒。复顾曰:“师父,非汝多事,果冷也。”三藏方才被他呛了几句,只裹着被坐在床上不语。行者开门看处,呀!外面白茫茫的,原来下雪哩!行者道:“怪道你们害冷哩,却是这般大雪!”

行者关上门来,也不管那呆子。遂往外头衣橱下寻床棉被,将隔间暖阁的炕褥铺了。便给三藏披衣穿鞋,挪他往那里去。行者道:“幸而是个大户人家,常设此地,否则今夜师父难熬了。”三藏依言往地炕上躺下,果然温暖。于是道:“徒弟,辛苦你了。”行者又叫沙僧来,那呆子忙赶上,关了隔间门窗,师徒仍挨在一处睡下。行者笑道:“师父那里话来?莫听那夯货挤兑你。我们与汝为徒,便似家儿,凭汝使之,何如?”呆子也只是笑,连连称是。

行者仍灭灯,自守三藏侧,不消片刻,便见其长老睡沉。遂将手入被中,揉其伤腿。暗忖道:“这天儿忽得转冷,没老早替他备冬衣。这一夜过去,他腿定要疼了。”行者轻叹一声,和衣而卧,却是个一夜无眠。

那场雪,纷纷洒洒,果如剪玉飞绵。只见陈家老者,着两个僮仆,扫开道路。又两个送出热汤洗面。须臾又送滚茶乳饼,又抬出炭火,俱到厢房,师徒们叙坐。欲将那女子领到此处,却不见了人影。正语间,则有僮仆跌撞将来,哭道:“老爷,死了人了!”三藏大惊失色,跌了茶盏。行者先一步出了屋去,却听众僧围在一处啼哭。

行者道:“你却为甚么啼哭?”众僧道:“老爷,不知是那山里来的妖邪。昨夜我师弟出去解手,一夜未归。今日要上路回寺里去,却只见僧帽僧鞋,丢在后边园里,骸骨尚存,将人吃了。故此,我兄弟们不由的不怕,不由的不伤,忍不住泪珠偷垂也。”行者暗道:“我千嘱万嘱,汝等纵溺了衣裤也莫出门,可怜!今尸骨不全矣!”回头时,却见陈清陈澄领着三藏来此,那长老面色苍白,已猜出几分情由。陈清在一旁哭道:“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在我府上出了这等事?”

长老指尖微颤,立在那处动也不动。行者见了道:“老施主,莫要悲恸。且好生安顿了诸僧回寺,其余事有我和尚主张。”老者闻言,遣人备车马,还送寺中。陈清亦往,向其寺住持赔代。行者向前来,见那呆子神色躲闪,凑在自家身侧赔笑:“师兄,你不同那些僧众捉妖麽?可要老猪助之?”行者懒得理会,却道:“那妖孽见师父在此,顶得上几百个僧人。余等不行,乃不至累之。他原就是冲师父来的,老孙犹能弃师不顾?”又拧着那呆子的耳朵,道:“我与三弟守在此处,你却要看好师父。我若见他不好,定卸下你一双脚来!”那呆子连连应声,行者搀了长老道:“师父且同八戒回暖阁去,这里有老孙为主。”三藏至此,已知惹下何等祸事,晃神须臾,滴泪道:“万事小心。”

此后大雪方住,就有人行走。陈老见三藏不快,又打扫花园,大盆架火,请去雪洞里闲耍散闷。三藏道:“既蒙见留,只可以家常相待。如此颇费周张,贫僧心里不安。”陈老道:“老爷,感蒙替祭救命之恩,虽逐日设筵奉款,也难酬难谢。我知老爷慈悲,这事原出在我府上,是老朽家宅不宁。今日蒙孙长老前去,定能捉妖镇宅,还那小师父公道。”三藏道:“是贫僧……不听良言,才累他一条性命。”说着话,泪雨如下。一秤金和关保儿正在雪地里自在耍子,见三藏垂涕,趋往斟茶。一秤金道:“仙人圣僧,你因何事伤心?”关保儿在旁,吃着些点心,含糊道:“定是伯父小气,不给长老饭吃。我平日饿时,也这般哭。”

八戒在一旁笑道:“这娃娃,说得老实。”长老听其稚气之言,竟不忍破涕为笑。一秤金拍手道:“圣僧欢喜了,爹爹还是取点心来他吃。否则孙长老走时说,他见仙人圣僧不好,要打断猪长老的腿哩。”那陈澄嗔他一眼,忙让人备早斋来用。僮仆来安桌子,请吃粥。粥罢之后,雪比早间又大,须臾平地有二尺来深。三藏因伤叹人命,又见大雪未霁,误了路程,便愈心焦垂泪。吃了几口,便随八戒回暖阁去不题。

却说那行者与沙僧守至暮合,天上有星,月还未上,那屋舍里黑暗暗的。行者就吹出真火,点起琉璃。沙僧巡徼于外,见东阁青烟一阵,急叩门曰:“师兄,他向东合矣!”

行者暗忖:“噫!这妖弄甚么把戏?”便止得开户,又上东阁。方一进门,猛闻得兰麝香熏,环珮声响。一阵狂风过境,邀沙僧于门外。但见黑雾遮天,愁云照地。扬尘播土,倒树摧林。行者仰而视之,竟是一佳人,方笑吟立窗间。布咒四周,行者审视之,乃六字大明咒也。女子道:“大圣,吾可恭候多时矣。”

行者冷笑一声:“倒是老孙关心则乱,会错了施主好意哩!”那女子走近前,一把搂住,与他亲个嘴儿道:“我有个姊姊思慕唐长老多时,我却怎好夺人所爱?况小女子一画皮鬼,吃了唐僧亦不得完肉之身。姊姊说,若得孙行者内丹,可助我重塑神魂,再不必借着凡人的臭皮囊苟活。故而我冒死操纵这大明咒困住你哩。大圣,趁如今星光月皎,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和你交欢配鸾俦去也。”

那沙僧在门外,以降魔杖筑门,若铜铁坚固,凿筑不破。忙呼道:“师兄,你却如何?”半晌,乃不见人应。噫!这正是:翠娥独立水晶宫,体态娆娆有意浓,半夜黄婆来叩户,作媒嫁去与金公。

毕竟不知行者如何应对,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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