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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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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的罪人不知是何过错,众目睽睽之下,被当街处死。

人群之中,季菽看着那一摊血,似想起了什么,脸色白得厉害。

待这场闹剧过了,他缓缓往家的方向走去。

但昔日的家宅早已被夷为平地。

季菽无处可去,只好坐在半截门槛上稍作休息。

那些从鸟儿身上落下的种子扎根在故地上,一年过去,又值春日,这些种子生根发芽,零零散散霸占了昔日繁华的土地,投下星星点点的影子。

少年长吁短叹,大抵是孑然一身,蓦然生出一股莫大的悲伤来。

但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好不容易捡了条命来,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季菽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起身去找出路。

穿着黑衣的少年穿插在国都大街小巷之中,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但几场战争之后,庶人之家豆饭藿羹,哪还有多余的粮食给外人?

少年吃了几回闭门羹,倒也不气馁,继续谋生路。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他用仅剩的一身力气免费帮着老人家修屋顶、劈柴、挑水……

从早干到晚,虽大汗淋漓,但精神抖擞,一看就是胜过牛马的好牲口,里中有一瞎眼老人察觉出他的异样来,腾出家中一间空房,留他居住。

如今宵禁未除,季菽正愁无处容身,此举无异于是雪中送炭,再三谢过老人后,季菽搬了进去。

昏暗的霞光被嶙峋的山脊吞没,傍晚时分,在灶房里忙活一通的老人给季菽端上了一碗大豆饭,一碗大豆叶子熬的汤。

季菽坐在菀席上,老早就嗅到了味道。

菽就是豆的意思,这玩意他从小吃到大,没什么好挑的。

少年狼吞虎咽,对坐的老者听着声音,笑了一笑。

他说:“慢点吃,别噎着了。”

“老丈别担心,我就是被水呛死,也不会被豆饭噎死。”

“为何?”

“说来话长,我有个大哥叫伯菽,听我娘说,他三岁时候吃豆子噎死了。那是我娘头一个孩子,她心疼难过,抱着他从马厩里头一步一步跪到昭明祠,祈求太子殿下能够宽宥她的罪过,保佑以后的孩子能平安长大,不要再被豆饭噎死了。”

“我是我娘的第二个孩子,因太子殿下的庇护,十四年平平安安,只是我娘……”

少年欲言又止。

若非国师败坏朝纲,妖后恃宠乱政,宰夫大夫也不会被陛下冤枉,施以髡刑,一家流放边境。

他娘只是宰夫大夫门下最卑微的女婢,早在动乱之前,便因病去世了。如今大夫宅邸已被夷为平地,回来后他连找个念想都难。

瞎眼老者微微一叹。

低矮的院墙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季菽扭头看去,火把的光亮凑在一起,驱赶出几个瘦弱的身影。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跑什么跑!就差你们几个了,能死在祭台上,是你们八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兵士按图索骥,将都城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抓住了最后缺了的两个人牲。

这些人无一例外,生辰都是五月初五天地交泰九毒日。

国师吩咐将这些人抓够九九八十一个,于今年五月初五辰时推上祭台以酬苍天。

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兵士们劫后余生,将两个瘦弱的小人丢入地牢之中。

地牢中已经关了七十九个男女老幼。

众人挤在一起,想到明日将丧命于祭台,纷纷嚎啕大哭,哭声震耳欲聋,吵到屋顶上飘过的两个人。

白衣红眼的少年停下脚步。

“师兄?”

兔子精抬手制止住陆玉屏接下来的话,他趴在屋顶上,揭开了一片瓦。

光线昏黄的牢房里,男女老幼犹如待宰的羔羊,哭啼不止,看着就让人烦躁。

兔子精面无表看罢,正要一人赏一巴掌出出气,不想余光又瞥见一抹异样的风景。

兔子精仔细看了看,见那痴痴傻笑的小孩心肠于旁人不同,当下便明白过来。

“祝老魔当上了国师,以一国国运作补,等他身子恢复了,难保不会来找我寻仇……”

兔子精刚带着陆玉屏从王宫出来,见国师当真是祝桑,在验证了猜想之后,他便打算跟祝桑打个招呼。

是夜,浮云蔽月,兔子精狂吸一口气,而后朝着牢房吹去。

一阵大风刮过,牢门上的锁链纷纷掉落,牢门大开。

一群人犹如看见生门,拼死往外冲。

但说来也怪,想出去的人死也出不去,不想出去的人,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了出去。

狱卒眼睁睁看着那个痴傻小孩从自己面前消失却无能为力。

“快……快禀告国师,有妖风!”

九层楼台上,白发苍苍、面容枯槁的老者推门而出,但为时已晚。

白发红眼的少年隔着大半个王都,朝他挥了挥手。

祝桑眯着眼,想到昔年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骂了他一声死兔子。

兔子精反手摘了颗脑袋朝他丢过去。

陆玉屏看着无头的狱卒悄然无声倒在人堆里,心里生出一股异样感。

“师兄……”

“他们都是祝老魔的爪牙,为虎作伥,杀了不知多少英雄好汉,可怜他们不如可怜可怜咱们自己。等他凑够了这样九九八十一个人牲,水袖山迟早要被他夷为平地。你难道想看着咱们师门分崩离析吗?”

陆玉屏垂下眼帘,敛了那一丝怜悯之色,他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师兄说的在理。”

兔子精哈哈大笑,远处的老人见他张狂的样子,还以为他要大干一场,刚摆出防备的动作,那只死兔子竟砰地一声化作原型,夜空中蹦蹦跳跳载着陆玉屏跟那个痴傻小儿风一样出了城。

水袖山距离匪乌国国都有千里之遥,一盏茶的功夫后,一只白色的兔子便从云端落了下来。

少年哼着从子荷那里听来的小调,慢慢悠悠拨开草木,走向自己的第三个洞府。

忙活一夜,他有些饿了。

兔子精伸出指甲,划破绳子,那皮开肉绽的人类即刻坠入大鼎之中。

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他通红的眼。

但没过多久,那米香味混杂着淡淡的墨香,钻入鼻子,令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

水袖山。

一觉醒来子荷感觉天都塌了。

床前站着的少年笑容和善,可透过她那双眼,她似乎看见了深不见底的寒意。

“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穿着亵衣的少女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她乌黑的长发铺在身侧,一张皙白的脸上,神色茫然。

吱呀——

白衣少年一言不发,他朝她逼近,最后爬上了她的小竹床。

他埋首在她颈侧,浓密的眼睫轻轻扫过子荷敏感的肌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只要再靠近一点,嫣红的唇瓣就能贴上她的脖子了。

在女孩温热的肌肤下,就是跳动的血管。

一口咬断,迸出的血一定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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