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着朝优秀学习的心，入主乾坤殿，便也是为了日日陪伴在心爱的人左右。她是那样的单纯，自以为有爱的保障便可度过一生。

冷杨并不是个贪图享乐的帝王，所以他的乾坤殿并不常有后妃以各种理由来往。可是能前往乾坤殿的，又岂是普通的嫔妃呢？

晓晓很快发现，乾坤殿也是有后妃出入的。或是皇后太后、又或者偶尔会有淑妃、蒋嫔、葛嫔同孩子和生母一同前来；每当这时，殿内不是充满着欢声笑语、孩童的嬉戏打闹之声，便是娴静优雅的对弈、品茗、对诗。而宫妃们，自是经过千挑万选，容貌身段都各有千秋。

晓晓比如南好些，姿色算得上中等，可和极品美人们比起来，却是比不得了。晓晓自容貌一事被打击，除了学宫妃们时常的打扮妆面外，便是在诗书文化上下功夫。

她素来成长，家里只教《女则》、《女训》等教导女子贞淑的书，便是字认全了，也只为把书上的文章看懂。如今每日苦读诗书，有时颇有感悟，便提笔行诗拿给官家看。官家也只是笑着说她的诗颇为天真有趣。

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敏锐，晓晓也是如此。她感到，官家正在离她越来越远，那种感觉像是溺水的人拼了命的想去抓住些什么，但是除了手指间的气泡，什么都没有的无力感。她感觉到，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离她远去，可官家实在是瞒得紧，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日照例是由崔浣点卯，并无人缺勤迟到后，便照着老规矩由道姑带领着进行早课。却不想道姑刚要说话时，一个男子从外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边跑边喊道：“等——等一下！等一下阿！”

大家等着他跑到跟前，是个穿着蓝衣的小内侍，只见他匆忙走往崔浣和道姑，嘀嘀咕咕同二人说了些什么，二人点头后，便是他站在台前。

只见他站在台前，却又说不出话，一出口便大喘气，如此三四回，底下的女官们都在发笑。其中一个道：“小内侍，等你把气喘匀了再说话吧，这点时间，姐妹们等得起！”说完众人便止不住笑，全都笑出声来。

那内侍连连向说话的女官做鞠，只等气喘匀了，忙说道：“各位姐姐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今日来，是带来官家口信。官家只说女官们为国祈福，也应该第一时间知晓这大好消息才是！”

众人翘首以盼，只见他大声喊道：“官家叫我来传个话：莳萝国破啦！！！！”

众人这才震惊，刚才调笑小内侍的劲都抛到了脑后，一个两个急忙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小内侍有些被吓到了，崔浣只好上来主持场面，叫众人安静下来，都听他说，说了再问。

那小内侍这才说道：冷杨一月前出兵莳萝，等到士兵兵临莳萝城下时同莳萝的士兵厮杀。莳萝人绞尽脑汁，阴谋诡计频出，三十六计只怕是使出了三十三计，总指挥虽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却也是在众位将军和文官下历练锻炼过，并不是兵书不通、只知道往前冲的傻瓜。便判断，如此危急之时，却还玩诡计谋略，怕是其实内里早已空虚！

于是，次日进攻时便拿出了随军的大型投石车，果然如总指挥所料，莳萝人暗中同西北勾结，如今大部分兵力和奇人异士都派遣到了那边去！

众人一路杀入皇宫，生擒了正要逃跑的莳萝国君。如今总指挥使正驻兵莳萝，只派了重兵送这位亡国之君来魏朝接受他最后的审判。

“这莳萝，怕是在赌！赢了便可一本万利，输了便满盘皆空！这哪里是储君所做之事，更像是个玩世不恭的赌徒。”惠君同如南讨论道。

如南点头同意，说道：“既然莳萝已被魏朝收归，那么想必那疫情一定可以在莳萝皇宫里找到答案；国破之后，虽然身处西北边境的莳萝人会一时激愤反抗，但无所需粮草运送，莳萝人怕是在西北，空有一腔热情，撑不了多久。”

莳萝国破的消息同样令这些女官们欣喜若狂，毕竟再如何，她们都是魏朝人。如南并没有参与同女官们私下举办的宴会，只笑着说今晚有些不舒服，让惠君好好玩，她睡一会儿。

待到月下，如南便悄悄从床铺底下抽出一个灰扑扑的包裹，带着包裹沐浴着月光悄悄出门了。她只绕过道观的庭院，来到一处并不算太破旧，但足够偏僻的角落。

她站了会，只听到外面传来几声蛙叫，便踩着旁边破烂台子，双手撑着身体朝外看去。只见一个家常衣物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左右站在外头，手里还跨了个篮子。那女孩抬起头来，对着如南笑了一下。

如南同她打了招呼，便将手里的包裹扔了下去。那女孩打开包裹，只见里头全都是些女红花样，细密的针脚缝在各种布料上。“这个月的料子，里头还有你上个月说的那几家要成亲姑娘想要的样式。”如南说道。

“你做事，我放心！在这找你总比在皇宫那方便，可总感觉我是在做贼。”女孩一边回答，一边将料子放到自己的篮子里，盖上了盖头，又伸手把灰布子往天上一扬，如南伸手够着，又往回扯用腋窝夹着。

“还是老规矩？卖来的银钱，一半换成温补的药材食材，一半直接换成银票和碎银托人给王府里你的母亲？”那女孩问道。“是的。我母亲这段时间都没写信给我。你怎么今天还不走？平时都急急忙忙的说赶着宵禁。”如南担心女孩的安全，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原来这女孩同如南早就认识，宫里的女人有时候会做些针线活补贴自己，这时候就需要私底下交给宫外的人卖出去，赚回的银子抽成。这女孩别看年纪轻轻，却是这个行当的老手了，胆大心细又有胆量。每次如南的东西送出去都能卖个好价钱。她为人胆大心细，一张小嘴能说会道，如南料子又有保障，总教她的客人往往超出预期另有惊喜。一来二去，二人也成了相熟的朋友。

“你不用担心，大家都在庆祝咱魏朝打了胜仗，城里都在庆祝呢。宵禁也不会这么严格，我晚一点也是无妨的。你母亲那边，好像是听说近几日管的严，不好写东西；但身体已经好转了，以后的药材可以少寄点。对了，传话的人还带了这个给你。”说完女孩便踮起脚尖将一物甩给如南。

如南赶紧接着，是条粉色的璎珞。娘真是的！都说了我不喜欢粉色了！如南心里想着，把手中的璎珞攥紧了，回道：“谢谢你了！那如此，就麻烦你直接转成银票和碎银吧！”

女孩点头道：“这个是自然。不过你攒这么多钱干啥？听你母亲的话，自己找找或者托你那个嫡姐给你找门婚事不就得了？你也挺大了吧，还不结婚吗？”

如南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觉得，靠着别人不靠谱。自己多攒点钱，等从寺庙回去了，也差不多该到我出宫的时候了。我做过女官，到时候打点一下看能不能带着我娘出府。到时候，我就用这些钱，自己开个铺子，养着我娘，给她买好东西。”

女孩认真听完如南说的话，用力地点了点头，道：“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嗯！加油！”

如南同她告别，自己又沿着来时的道路悄悄回去。走到一半时，却突然停到“哎哟”一声。

如南透过树木间看过去，却见一个脸生的道姑站在那，她扫落叶的篓子却破了个口子，孤零零的在她脚边打着转。

虽然奇怪怎么还有人这个时间也在外面，但是如南还是走了出去。“福生无量寿福，需要帮忙吗？”那道姑抬起头来，却见生的一付慈悲相貌，她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是见落叶败了景致想收拾一番，没想到倒是给你我添了麻烦。”

“没事，落叶不脏，化作春泥更护花。”如南答道。用灰布裹了大部分的落叶，又将篓子递给了她，道：“我看您有些脸生，像是从没在馆里见到过。”

那道姑道：“原是我体弱多病，自幼被家人送来这道观修养，我住观中慈碧翠峰那，名唤不断。我一直有听说观中来了祈福的女官，只是今日才终得一见。”

如南听她提到住慈碧翠峰，心下已信了八分。那峰确实有建筑，且离道姑们所住之处非常近。如南问道：“怎么道姑不去同其他人一同庆祝一番？”

那不断却道：“为一时之欢欣而欢欣，人之常情。可人生之苦，从来都是苦甜参半，我已想不出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同她们一道恭贺短暂欢愉。”

如南道：“人生苦短，便像苦瓜又被称为‘半生苦’，若只记得苦，却不敢忆甜，那岂不是来日回想便只有凄风苦雨，而无一事欢欣。所以，去感受一下，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