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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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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田贵人如呓语般的自言自语道:“宫里头不是家里头、宫里头不是家里头......可是位分却是实打实的,有位分,就可以压别人一头......高位的娘娘可以让我低头行礼,那我也.......反正,她一定是要听我的......她一定要听我的......官家.......”田贵人好似神婆般絮絮叨叨,与其说是中邪,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等到如南情绪缓过来,想要出去找惠君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被一个刚入宫的人给困在了宫里,进出不得了!

“好!好!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把她放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来了!”如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底下的千千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静静地站着。她们也明白了如南为何这样生气,只因为桌上的那几盘东西。

说是东西,其实是她们今日的膳食。可是说是膳食,菜已发黄发凉,肉也没有多少,唯一的一条鱼最嫩的部分也已被人挑走。看起来更像是几碟子剩饭剩菜。

这已不是第一日发生的事情,实际上,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三天了。等到如南缓过神来,想去找惠君时,却发现宫院的门口被田贵人的人看守着,而田贵人也在宫妃之间,散布她身体不好,只得由她悉心照料的谎言。如南出院无门,便想找到田氏理论,可惜田氏却对她闭而不见。如南想趁田氏出门时同她理论,却每每在她出门时被田氏的仆人锁在屋里。

限制住了如南的行动,让她不能对外求助,田贵人原本隐藏在温顺表象的真实面目才逐渐显露出来。如南的月钱、膳食一并由她克扣,可每日送来的只有残羹冷炙,她不允许如南拥有支配自己时间的权力;如南每日每时要做什么,必须由她来定夺,如果如南不从,她便对如南施以惩罚,并且用这种惩罚更加加重几倍来对付她的小宫女们。

如南哪里看得千千她们受这样的苦!她们年纪还小,只一次就受不住这样重的刑罚!可如南的忍气吞声并没有换来宽宥,渐渐地,连田贵人的下人都可以肆意折辱如南。

宫妃连下人的待遇都不如!这样的想法让田贵人的下人心中感到快意,从而更加频繁的折磨如南。

“住隔壁房那个,还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呢~”伺候田氏的奴才时常在背后空闲时取笑如南。“可不是呢,还养着几个一根筋的死丫头,要我说,干脆和她们主子一起去死好了。”“唉!还死不得!”另一个推搡了说这话的一下,却没有多少责怪:“要是她死了,我们哪里还得的了这些好东西。”调笑间伸出手臂,一环翠玉手镯像条青蛇般环绕在她的腕处:“这些东西贵人看不上,便赏了下来。要是平日伺候娘子们,哪里有得这样的东西!”“还是你晓得!”谈笑间又你一言我一语计划要从如南那拿到什么好东西,依然将如南视作那围栏中待宰的肥猪。

“说起来,庆列荣长得还不如姐姐呢。”一个女仆恭维起年长的女子来。年长的女仆抚摸着自己的脸,笑道:“她毕竟是女官出身,做的是指使人的活计,哪里像我,做的是伺候人的事。”“姐姐此话差矣!我看啊,就是她运气好罢了!若是姐姐,怕是更得官家宠爱!”

宫女们对主子和官家扭曲的心理状态,让她们在折磨如南时,变得更加残忍,许多事田氏并没有吩咐,她们便自己立了一套规矩。这些事情,田氏看在眼里,却并没有阻止。依旧拿着如南的俸禄和“药钱”去采买装扮,讨好官家。

“这是娘子的新衣,我们贵人说了,她难得还有不要的衣服,便给列荣了,这可是皇后赏的呢!”

如南捡起包裹里的衣服,即使被磋磨许久,仍然是面有愠色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现下天气已然转凉,这仍是秋天的衣服!”那仆人满不在乎道:“秋日不就挨着冬日吗?只是隔了一季而已,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南不说话,一股火气却从腹腔直冲天灵盖。她被摧残多日,身体早已不如从前,只见青白的面上泛起一股诡异的红晕,竟是咳嗽了两声。嘟嘟她们早就按捺不住,冲出来指着那仆人的鼻子骂,这几月,她们没有月银、没有像样的吃食和衣服,眼下天气转凉,竟然连炭盆和衣裳都没有!六尚是不可能少的,只有那黑心肠的女人私自吞了去了!她在外推脱说如南病的厉害,只怕过了病气,连惠君都不得入,还借着这个由头同尚工处额外领了不少银钱说是要给如南治病。

如南虽然在蒋府也受打压,可哪里遭受过这民间出来的折磨人的法子!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嘟嘟哭喊着抱着如南,千千和畅畅也慌了神,一同围着如南。

“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杂种!”畅畅恨道。

田贵人的仆人自知犯了错,哪里还会留下来,赶忙跑了。田贵人知道这消息也慌了神,她入宫这几月,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奴仆和宫嫔身份之间的天差地别。如果如南的事传出去,自己是铁定会吃刮落的!“这要不是在宫里.......”田贵人咬牙道。若是平日家中,死了随便找个由头扔出去就行了!就像......就像她一贯做的那样......

然而这里可不是她家,为避免事端,田贵人也只能去为如南请药,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将药变卖出去,只求如南快点好转。

“是么?居然被一个贵人欺辱成这个样子了?”凝颜宫中,蒋晨诧异道。

“是的,我前几日经过,听到里头吵吵闹闹的,便留心打探了下,方才知道二小姐竟然被人蹉跎至此。”安勤道。蒋晨摇了摇头,道:“她一贯是这个样子,面硬心软。怕是棋差一招,教那田氏占了先机,才落得如此下场。”“小姐是要出手帮一把二小姐吗?”“我出手?”蒋晨不可思议的看着安勤道:“我若是直接出面帮她,只怕她可不会领情。你也看见她那个态度,只怕是怀疑我指示那田氏的。”

“若小姐不帮忙,咱们就看着她被田贵人蹉跎阿?”安勤又问道。蒋晨慢条斯理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不紧不慢道:“帮是自然要帮的,现如今局势不同,待到来日,指不定她还会有什么用处。况且,旁人不知,世家出身的彼此都对对方知根知底,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

“小姐说的是,尤其喜妃那,可千万别给她落了话柄!喜妃也真是的!明明都是名门出身,看她张狂的样子,也只有在官家面前才是那副柔顺的模样。”

“你怎知官家不知她什么样子。此一时而已,她元家确实势大,亲生的哥哥又争气,自然有骄傲的资本。风光她占尽了,到时候犯错大家也会只看得到她。”蒋晨却表现得毫不在意,催促道:“你去打听打听那个田氏为什么被分在那里,进宫前又做过什么。她不是有个玩的很好的那个叫做什么吗?想着法透露一点耳信给她,到时候如南找人偷跑出去的时候,稍微帮着一下。也不知道用点好的人,尽是嫩瓜丫头。”

“小姐怎么知道二小姐会找人偷跑出去求助的?”

“心软的人,真正想要将事情做绝,才是最冷静无情的。”蒋晨用头发绕着手指道:“我倒是真想和这种性子的人做朋友,可惜了,母亲到底是做事太绝。”

安勤及时闭了嘴,默默地退了出去。

如南睁开眼睛的时候,喉咙里依旧干燥。

她自那日醒来,便沉默许多。“娘子怎么不说话?”嘟嘟担忧道。如南笑笑,声音依旧嘶哑:“没事,我想睡会。”“怎么刚醒吃完药又要睡?娘子有不适要说出来啊!”嘟嘟的眼泪又要掉下来,急着原地跺脚。如南倒反过来安慰她:“无事,大概是气血亏损,多休息就好了。对了,我吩咐要在后头栽颗金桔树,你叫一下畅畅吧。”嘟嘟还想再劝,却在如南的催促下还是出了院门去找畅畅。

如南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就同蒋晨对她的评价一样,她是个坚定的人,更何况,她还有一定要坚强起来的理由。

当女官的时候,以为见惯了这宫里的残酷;没想到做了嫔妃,才知道以前遭遇的不过九牛一毛。宫里的法子、民间的法子、世家门阀的法子,归根结底都是蹉跎、折磨人的。如南想着。

我要活,活下去,才有希望和母亲再见上一面。死需要勇气、活着更需要勇气。

这是如南人生第一次,生命交由素不相干的人手里。也由此,知道了想要活下去,只有自己去争取。

“娘子,金桔树苗和铲子已经从田氏那里要到了。”畅畅自从目睹如南晕倒,便再也没有叫过田氏一次贵人娘子。田氏那里自知理亏,便也想着等这一坎过去后再和畅畅算账。这次畅畅按照如南说的,借着金桔可以缓解咳疾,明着向田氏讨要。

“娘子想要栽在哪里?田氏的人说金桔树卑贱,栽在院子里不好看,只给栽在我们自己的后院。这群吞心的东西!”畅畅小心的将工具放下,狠狠地骂道。

“后院就很好,你要栽在我们杂房旁边从左数第九块地砖那。”如南说道。“那里?可是娘子,那里感觉不是什么很好的地方啊。阳光晒不到,走过去又忒麻烦。”事到如今,如南却显得异常冷静:“就是那里,因为从那里往后挖,正好在佛湖边缘;四周都是垂柳,从那挖出去后,又有柳树挡着人的身影。宫人当时偷懒,铺碎石路的时候,铺到那里人看不到就不铺了;再往前走是泥地,走路会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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