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后面的御妻们,脸上所维持的得体表情可没有那么好了。
钟子满意的看了一场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文姐姐真是好福气!官家居然亲自送了东西来!日后必定封嫔封妃!”
“是啊是啊!尚未晋封就待姐姐如此,若是晋封了!可不是日日春鸾凤恩车了!”
“说起来,当日献艺,官家也只问了姐姐一个人叫什么呢。”
御妻们叽叽喳喳的在文氏的房间内阿谀奉承,文氏呢,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再说了,面上却愉悦异常。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明日还要早起学规矩,可不要睡晚了起不来。”文氏笑着打发了她们。
“姐姐先得了官家青睐!真是为姐姐高兴!”
关上房门,留下的几人才出声恭喜。
“这不算什么,妹妹们容貌倾城,自然是会得官家恩宠。只不过我先快一步而已。”文氏笑道。
几人笑道,并不接话。
“种子已经种下,就看什么时候发芽了。不过,还是要再给些刺激。”黛隐撩拨着水面的玫瑰花瓣,喃喃自语道。
自那日后,隔三岔五黛隐便会送些东西到教养司,又每回让钟子单独准备一份礼物送给文氏。或是香囊、或是熏香、又或者是精美的吃食。
喜夫人知晓后,自然不堪示弱,也常往教养司送东西。只不过黛隐的东西胜在新奇、且花样百出,一时间喜夫人竟落了下风。
“钟公公,今日您又来了。”文氏笑着向前打招呼。
“娘子安好。”钟子笑着问安。
“这次贵嫔娘娘T恤娘子们深受夏日炎热,于是特意从自己的宫中拨了一些冰,制成了冰碗来给各位娘子解暑。”
仆人将一个木桶放到了桌子上,里头是乘好的一碗碗的冰碗。
“这如何能让贵嫔娘娘费心!”众人皆是推脱。
“娘娘拿了出来,自然是不缺。这冰碗等会放化了可就不好吃了。各位不要辜负贵嫔娘娘的一片心意啊。”
众人听到这话,这才纷纷道谢,分配冰碗。
“文娘子。”钟子笑道。
“公公。”
“这是官家新得了的上品寒玉,纵使炎炎夏日拿在手上依旧寒冷,实乃不多得的宝物。官家特地命工匠雕刻成莲花的样式,送给文娘子。”钟子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是一枚约有鸡蛋大小的莲花玉佩,通体青蓝,用绿松石的珠子串成吊坠。
“这......这太过珍贵。”文氏喜上眉梢,伸手接过:“果真触手冰凉!”
钟子笑着看文氏喜悦地摸样,突然问道:“江娘子是哪一位?”
片刻的寂静之后,江芙芷从后头迟疑的走来,道:“公公何事?”
“这是江娘子的。”
钟子又拿出一个锦盒,里头是同样大小雕刻成芙蓉的吊坠,通体青白:“官家说芙蓉正配您。”
江氏着实是个美人,轻柔似水、灵气逼人。如今受了惊吓,一双水眸如小鹿般无辜,她看着钟子,道:“真的...真的给我的?”
“是呢。”钟子笑道。
临走前,他又悄悄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文氏僵硬的脸庞、江氏不知所措的无辜、以及马氏、刘氏那几欲掩饰不住的嫉妒。他嘴角的笑容达到了一个残忍的弧度。
贵嫔娘子这招真毒啊,恐怕不出几日,便见不到一些人了。
事实也正如黛隐所推测的那样,喜夫人选人大部分是依附于世家门阀而起的宗族女,只能说是利益同党,自然不可能真的拧成一股麻绳。且各自都是族中的天之娇女,以前的忍让还可以说是为了家族、为了大局,为了在喜夫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如今却完全不同了。
她们想的,是同为平等的身份,为何你却如此受宠?你既然可以,那么我也同样可以。一场暗藏的龃龉在教养司看不见的水面下滚动着。
“娘子不出手么?”千千问道。
“不急。”黛隐轻轻拨了拨水面,散发的涟漪牵动着水面上的玫瑰花瓣往前往移动:“其让她们斗着,我们才能知道,到底是才是最麻烦的存在。”
“娘子的意思是,怀疑御妻里有人藏拙?”
“什么藏拙不藏拙的,只不过是策略的应用罢了。扮猪吃老虎,还是工于人心,算于计谋;只有等她们自己使出来,才算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接下来几日,便听到教养司接连不断的消息传来:江氏得了咳疾,早早便闭门养病;马氏不知接触到了什么,全身生出了红疹,又痒又痛;文氏和刘氏看似姐妹情深,还一同去照顾得病的江氏和马氏,却被教养嬷嬷撞见刘氏往马氏的药膏中加了东西,当场人赃并获。
按照宫规,如此害人便是连逐出宫去都不能,只得流放;刘氏得知此事后,精神失常,竟然大力挣脱了内侍们掣肘,取下簪子狠狠划伤了文氏的脸。
“你想做赢家!终究是不能的!”刘氏歇斯底里地笑着,被赶来的锦衣卫压入了掖庭。
刘氏那一划极深,从文氏的额头直接划到了嘴角。连宫里最好的太医都摇了摇头,说恐怕没法不留下疤痕。
文氏笑得难看,泪水混着血水让她的样子丑陋不堪。当天夜里,便投井自尽了。
第二日,黛隐盛装打扮,前往教养司。
众人前来迎接,马氏也在其列。她看着黛隐飞扬的紫色裙摆,和上面用金色绣着的金蝶。暗自庆幸,自己总算是斗成功了。
没有文氏刘氏,区区一个抱病的江氏,又如何阻挡得了她封妃封嫔的道路!
“抬起头来。”
马氏反射性地随着声音抬起头来,只看见黛隐雍容华贵的满头珠翠。又听到她吩咐道:“掀开她的衣服,看看她的手臂。”
“娘娘......”
黛隐皱眉道:“你全身长满红疹,就算治愈也留下大大小小的疤痕,着实难看。侍奉皇上,不仅要保持容貌悦人,自己的身子也要如玉般光洁、如藕般白嫩。你看看你的身体,现在如何能侍奉得了官家?”
“娘娘!这红疹是可以消除的!只要半月娘娘!一定可以消除了!”
“半月?”黛隐垂下眼眸,道:“如今离册封仅有几日。如何见得半月后的效果?连太医和医女都说你这红疹严重,你每日都睡不安稳,半夜发出□□声。本宫可不敢赌你半月之后红疹到底好没好。”
“嬷嬷。”
“奴才在。”
“请这位娘子收拾东西,早些送回家中去吧。”
“诺。”
不顾马氏绝望的哭喊,黛隐问道:“如今江氏在哪里?”
“启禀娘娘,江氏自从得了咳疾,便住在教养司的偏殿,此刻正是送药的时候。”
“哦。那带我去看看她吧。”
嬷嬷领着黛隐去了偏殿,正好看见送药的医女刚走出来。医女也见了黛隐,赶忙行礼。
“你可是刚送要给江氏?她如今病治的如何?”
“回娘娘,江娘子的病一直不见大好。但最近几日,已经好转许多。”
“是吗?”黛隐推门而入,千千拦住想一同跟进来的嬷嬷,笑着拒绝道“娘娘想和江娘子单独说些话,安慰一下,嬷嬷就不用跟来了。”
屋内的江氏对黛隐的到来也很吃惊。赶忙要下床行礼。
“无妨,本宫就是来看看你的病如何,现下刚好送了药。你吃下本宫也就安心。这样美的人病了实在可惜。”
江氏诚惶诚恐地感谢着黛隐的关心,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
“怎么?很苦?”黛隐关切问道。
“回娘娘的话,真的很苦。每次喝药,妾都受不了。”江氏老实回答。
黛隐目无波澜的看着江氏。这个女子看起来人畜无害,轻灵动人,浑身透着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劲儿。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城府的样子。
“本宫早在你咳疾养病几日后,便将你的药中的黄连,换成了覆盆子和五味子。”
“这两种药自然没有治愈咳疾的效果,还会使你精神不济,昏昏欲睡。当然,自然是对身体没什么害处。”
“若你每天按时喝药,你刚才回答本宫的话,便不是每日的药很苦。而是今日的药有些不同,平日里的药,都是酸的。”
“若你每天按时喝药,绝不可能如医女所说,前些日子还不见好,这几日你便有好转了。”
黛隐每说一句话,江氏的脸色就白上一分。等黛隐慢条斯理的说完,江氏脸上天真烂漫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静和智慧的杂糅,恬静而又带着危险的气息。
“娘娘好手段。”江氏说道。
她原本长相便轻柔似水,褪下了郁闷木讷,便愈发如同雕刻的钻石,灵气逼人到叫人移不开目光。
“娘娘现在又想如何?是要把我同马氏一样,逐出宫去么?”
江氏说话还算稳,可手紧攥着被子,显然也不似她面上那般轻松。
“我不会逐你出宫,但是你也不要想得到你想要的。”黛隐道:“我若是你,便还是做那傻乎乎的样子,喜夫人可靠,可她手底下的人却各有心思。你如此美丽,又聪慧,怕是有人要看不惯了。”
“贵嫔娘娘说笑了,大家都是妾的姐姐,怎么会对妹妹做出这些事呢?”
黛隐嘴角的弧度扩大,笑道:“希望如此。只不过你怕是没和她们顺利会师,便要倒在我这一关了。”这很明显意有所知的便是江氏装病一事。
“......娘娘既然肯留我在宫中,便是不会要我性命。娘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我自然不会害你性命,只不过这药,你可要老实喝上五天才行。我自然会派人盯着你。”
“娘娘肯绕我一命,我怎敢不从?”
黛隐从教养司出来,钟子道:“枪打出头鸟,又没了头筹。江氏怕是日后晋封,难上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