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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2)精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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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凶手的目标其实不是正义堂,而是此时王识和卓嫂手里的两个孩子。

徐敬年想通过伤害金多多和金满满逼孙靖出来。

但他们一来,江故就猜到了徐敬年的心思。立刻将孩子交给他俩,趁王府大乱把他们送了出去。

既然想逼孙靖出来救孩子,那就把孙靖和孩子放在一起,让他安下心。

金多多和金满满打了无数个哈欠,但都死死撑着眼皮不肯睡觉。

“棠月姐姐他们怎么样了啊?”金多多问道。

王识也头痛的坐立难安:“你们别管了,想睡赶紧睡吧。”

“白姐姐呢?她去哪儿了?”金多多又问道。

“我不知道啊。”王识搪塞过去:“估计马上就能来接你们了。”

“噢,好吧。那我等着。”他继续撑着眼皮。

王识快疯了。

着急的不止他一个,卓嫂作为孙靖一案的局外人倒是还沉得住气,但孙靖作为核心已经愧疚焦急两个时辰了。

“我去求徐敬年。”他道。

王识赶紧拦住他:“孙大哥您别这样,您求他做甚?他无恶不作,您是被冤枉的那个,哪有苦主求凶手的道理。”

“我毕竟连累了许多人。”孙靖低着头。

“那也是他的问题。”王识拎得很清。

卓嫂也帮着劝道:“现下保住自己和这两个小的就是最重要的,别的先别想了。”

红湘跟着去了天香楼,白染衣和东方带着秦双笑到现在也没回来,卓嫂也不确定到底是遇到麻烦了还是没来得及上山找他们。

她也有些不安。

孙靖坐下来看着两个孩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越觉得这俩孩子的相貌有点像自己和妻子。

金满满忽然回过头盯着他,慢慢说了句:“都怪你。”

孙靖一愣,自责和愧疚瞬间淹没了所有。

他实在坐不住了。

“我去房里待会儿。”他道。

借着夜色,孙靖从窗户翻了出去,奔下山。

***

白染衣和东方回来时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秦双笑。

“你们终于回来了!他俩好像要不行了。”

棠月中了两箭晕倒在莲缸后,江故拎着剑在前面挡着她。

“住手!徐敬年的命令!”白染衣冲进去厉声一喝。

黑衣人听到“徐敬年”三字,立刻停了攻击。

他们本也不是受命来杀人的,只是过来逼他们一把。

白染衣扶起棠月,检测仪的光瞬间得到指令全面扫描。

“如何?”东方走到江故身边。

江故重重呼吸了两下:“还行,他们手下留情了。”

他压着声音道:“其余人转去了神明庙。”

东方点点头:“你先去休息。”

白染衣将棠月和江故安顿在后院,简单包扎了一下。沉声道:“时间紧,稍后会仔细诊疗。”

棠月躺在床上始终未醒。江故看着,皱了下眉。

“她没事,筋疲力尽了。”白染衣解释道。

江故便收回了目光。

“怎么都歇了?”徐敬年慢悠悠的跟着他们来到王府。

“公子。”黑衣人低头抱拳。

他晃了晃折扇,迈步来到后院。

“好像,少了几个人?”他目光一扫,“孙靖呢?那两个孩子呢?”

身后的黑衣男子突然跪下来:“逃的太乱,没注意。”

“那我要你们有什么用?”徐敬年转回身盯着他:“算了,也给了重创。撤下去,自行领罚。”

“多谢公子。”黑衣人磕了一下,带着剩下的人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恩人都伤成这样了,孙靖也该出现了吧。”他笑了一下,转回身坐在大堂正中等着孙靖的到来。

“孙靖是人证。”后院里,江故再次强调。

尽管他知道孙靖耳根子软,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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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两盏茶的时间后,孙靖终于撑着膝头出现在王府门口。

“我还以为你狠了心不来了。”徐敬年嘲道。

孙靖一言不发的来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我自知我是罪人,我跟你走。但我求你放过他们。”

孙靖低着头,他不是故意示弱,而是权衡了所有后,他只能示弱。

徐敬年觉得好笑,他还没怎么着呢,这人就要求他收手了。简直不堪一击。

“你为何要逃?又为何躲了这么久?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了?”他故意问道。

孙靖缓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的,是我逃狱害人在先,在所难免。”

“你不好奇为什么狱卒要害你?”徐敬年试探着。

“我不好奇。”孙靖依旧低着头,五指收的很紧。“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清清楚楚的事情。我只知道他要害我,我为了自保害了他,又因为不想被抓住躲了起来。到现在,为了这点良心,求你放过他们。”

“那你可知你这一生为何如此坎坷?”

“我罪有应得。”

孙靖的每个回答几乎都是不假思索,每当徐敬年的话音刚落,他的回答便出来了。

几人都知道,他还是不甘心的。

“不愧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徐敬年站起身:“违心的话脱口而出。”

“你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会帮你藏匿这么久?”

孙靖终于抬了眸。

徐敬年像看一只犯了错的家宠似的看着他:“真可怜啊,居然隐忍不发。这么多年了,一定很想杀了我吧。”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羞辱人的?”白染衣道,“奸杀、夺名、奴隶交易,每一样都够你以死谢罪。”

徐敬年果然被这话激怒了。

“你查到的东西真不少啊。”他走了两步:“杀掌柜、毒害人、窝藏罪犯,这桩桩件件,你可不比我少。”

“不妨和我赌一局,是你先还是我先?哦不。”他笑了下:“是你会还是我会。”

东方走到白染衣身边,肩膀贴着她的肩膀。他眸如寒星,斩钉截铁道:“你一定会受严惩。”

“好啊,咱们拭目以待。”

他看着白染衣将孙靖扶起,眼里只有游戏的轻蔑。

证据都没有,怎么让他受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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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识发现孙靖不见后,马上狂奔下山,嘱咐卓嫂看好两个孩子。

但他下山后,金满满却突然脱离看顾,一路向山下跑去。

王识奔进王府时,见到的是孙靖的尸体。

谁都没有想到,徐敬年会亲自动手。

他踱着步走到孙靖面前,还是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慢模样。白染衣正扶着孙靖,在他身旁冷冷的盯着他。

徐敬年的目光慢慢扫过白染衣的表情,又自上而下将她仔细端详了一遍,忽然笑着不说话。

东方皱起眉,将白染衣护在身后。

徐敬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手的。

他一拳要挥向东方,白染衣立刻将东方猛地往后一拽。就听一声闷哼,孙靖的心脏上插着一只冷箭。

箭柄被折了一半,很好的掩在了袖中。徐敬年声东击西,给东方他要动白染衣的信号,又击向东方乱了白染衣注意。

左手的箭在无任何阻拦下,毫不费力的直插心脏。

“人证都死了,我看你们怎么定我的罪。”他笑着,嘲笑他们自不量力。

徐敬年转过身,却突然感到后背一痛。他难以置信的转回头,看到孙靖拔了胸口的箭狠狠刺向了自己。

徐敬年怒火中烧,一脚踹在了他腹部。

孙靖被踹的滚了几下,此后再无声息。

“疯狗!”徐敬年骂了一句。

“你他娘的!”王识冲过来,给了他一拳。“你真不要脸啊!你配做人吗!”

徐敬年罕见的负了伤,他恼羞成怒地踹在王识身上,却被他躲了过去。

王识不停的要来挑架,但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快要血流成河了。

徐敬年喊来近卫骂了一句“废物”,就让他们控住王识,自己赶紧上了马车走了。

徐敬年一走,王府里所有他的人都跟着一起走了。没有了对抗势力,整座府邸都笼罩在沉默之中。

白染衣看着混乱的场面,耳边似乎一阵嗡鸣,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像灌了铅一样僵硬。

红湘死的惨烈,孙靖甚至连句遗言都来不及说。

她手里还拽着东方的手臂,目光却久久停在孙靖苍白的脸上。她回过神慌乱的撤去了拉住东方的手。

她看着自己的手,它本来应该会拦住徐敬年,至少将他推开的。

但她什么也没做。她在那一重要时刻慌了神,中了计。

愧疚感铺天盖地的袭来,自厌的情绪再一次弥漫上来。

她的双手轻微颤抖着,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救不了红湘也救不了孙靖。

忽然,一只筋骨匀长的手握住了她,温暖的触觉缓解着她的冰凉僵硬。

她抬起眸,眼里满是自责。

东方看着她,哑声道:“我的错,你理应怪我。”

一股酸软的情绪涌入心头,白染衣的自责瞬间散了一半,另一半被心疼代替。怎么会是他的错,是徐敬年的错才对。

她呼吸了下,压抑住所有情绪,低下头看着孙靖。

金满满跌跌撞撞的从府外进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孙靖身边。看着面前脸色苍白、毫无生命体征的人,她忽然跪坐下来,抓着孙靖的衣角一言不发。

她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她说:“都怪你。”

怪你故意欺骗、抛弃自己和两个弟弟,怪你在自己醒来大喊着要回家的时候始终不见踪影,怪你在最小的弟弟被蛇咬食的时候一无所知,怪你在自己带着弟弟拼尽全力的长大时杳无音信,怪你在自己和弟弟好不容易生活变好时又出现在眼前,怪你根本认不出自己。

还怪你,又是这样不打招呼的离开了。

她被抛弃时才五岁,金多多刚一岁半,而那个早夭的弟弟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因为父母的抛弃,她过早承担起成年人该负的责任,过早经历了生离死别。金多多也因为此,一直对蛇都怀有心理阴影。

她这七年里过的苦不堪言,但被白染衣收留后,其实已经淡忘了很多从前的事。但她永远记得她的父亲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黑是白。

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但血缘总是粘力最强,此刻她看着孙靖死气沉沉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跪坐在他身边,又为何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大概是因为她从此真的没有父母了。

她听他们说过,说他的功名被夺去了,说他这辈子过的很不如意,说他逆来顺受却从不软弱。

她其实想问一问,如果这辈子没有别人故意加害的话,他打算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孙靖给不了她答案了。

没有人能知道。

孙靖从小为考取功名的愿望不是想要摆脱贫困,而是想要所有如他一样的人都能够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必为现实所累,不必为生计奔波,不必身不由己。只要自己肯努力,所有的人都能得偿所愿。

他想做一个普普通通但清正廉洁的官,他的愿望很简单,无非四个字——“天下太平”。

正如他科举文章中借的那句诗一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但他的功名被夺了。属于他官场上的位置只有一个,不是他来坐,就是别人来坐。

不是他这样的人来坐,就是徐敬年这样的人来坐。

“你这小孩儿别跪在这里了,快起来吧。”

秦双笑走过来,却听到面前一语不发的小姑娘忽然开口叫了声:“……爹。”

秦双笑一怔。

她看见金满满抬头看着自己,眼里湿漉漉的。

“你说,他还能听见吗?”

“……”秦双笑不知该怎么回答。

肯定是听不见了。但她说不出口。

明明她是个一点也不恋家,甚至对自己的父母百般厌恶的人,但她此时竟然对金满满的难过感同身受。

“能听见。”

白染衣走过来,摸了摸金满满的头,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人死后,听觉是最后消失的。只要你喊的够大声,他一定能听见。”

“好。”金满满点点头,拉着孙靖的衣角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喊着她自五岁后就再也没喊过的称呼。

“爹。”

“爹——!!”

卓嫂牵着金多多姗姗来迟,整座王府只有金满满的喊声震着夜深人静。

金多多被姐姐一声声的“爹”喊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明所以。

但就有一种魔力推着他走过去,看着姐姐和地上卖折扇的叔叔,他忽然哭了起来。

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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