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拍打着皮球，一下，两下。
忽然手不小心一滑，皮球从他的手里滑脱，笔直地向杨原这边滚来。
杨原下意识地往前走去，想要帮他捡起皮球，却被向阳抢先一步把球抓在了手上。
男孩走了过来，冲着向阳直直地伸出了手，似乎在理直气壮地要求他还给他。
向阳看了看男孩，将皮球递给了他。男孩毫不客气地接了回去，连句谢谢都没有，扭头就走。
他又回到原地拍打起了皮球。
杨原忍不住嘀咕着：“这谁家的小孩，太没礼貌了。”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杨原在意的是他们所在的地方。
这里是北洺市的市民广场，虽说是市民广场，但因为地方狭小设施破旧，到这里锻炼玩耍的人也稀稀落落。现在应该是到了傍晚吃饭的时间，不多的几个人也都散了，只有这个小男孩在广场的一隅独自玩着皮球。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杨原问道，“青卯山呢？高博肖建他们呢？”
向阳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多问，并且拉着他到了一个花坛后面，暗中窥视着那个男孩。
随后一个男生来到了广场，径直向男孩走去。来者让杨原吃了一惊，可不就是上官琛吗？
上官琛走到男孩身边，蹲下身子，笑容中带着他们从未见过的宠溺：“筱，该回家吃饭了。”
男孩的态度却意外的冷淡，他装作没有看见上官琛，依旧拍打着皮球。
上官琛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痛苦，他压低了声音：“筱，怎么了？”
男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抓着球，狠狠地往上官琛的脸上扔去。皮球飞了出去，上官琛被砸出了鼻血。
“好无聊。”男孩看着上官琛的鼻血无动于衷，“我一个人好无聊。”
上官琛平静地擦去鼻血，意外地是他并没有发怒，反而显得十分愧疚。他站起身，伸手轻抚着男孩的面颊，温柔地说道：“对不起筱筱，最近学习太忙了。我一定要考上我们市的大学，到时候就有大把的时间陪你玩了。我说到做到。”
男孩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骗子！你是！爸妈也是！”说完就愤怒地丢下他跑走了。
上官琛似乎非常受伤，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去将男孩丢下的皮球捡起来轻拍了几下抱在怀里，赶紧去追他去了。
向阳牵了牵杨原的手，示意一起跟过去。
两人尾随着上官琛还有男孩穿过一条马路进了对面的小区，记下他们进的楼栋以及上了电梯后停靠的楼层。
杨原拉着向阳从电梯口走开，找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站着：“如果你比我更清楚目前发生了什么，我很乐意侧耳倾听。”
向阳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如果我说出来，希望你不要害怕。”
杨原笑了一声：“都已经被死亡威胁过多少回了，还怕什么。”
向阳：“我想，我们可能还在恶灵的幻梦之中。”
杨原倒是吃了一惊：“什么？我不是识破了幻梦，应该出来了才对？”
向阳：“之前应该是基于你的意识创造出来的幻梦，因此在你自己意识到是幻梦之后，梦境就开始崩塌，我也有机会见到你。但是我们并没有真正逃出来，我猜测我们是又落入了基于恶灵意识创造出来的幻梦。”
“恶灵的……幻梦？”
“没错。所以即便你能意识到这是场幻梦也不能瓦解它。逃出去的方式只有两个。”
“一个是恶灵能够意识到这是场幻梦？”
“没错，还有一个就是，在这里杀了恶灵。”
杨原一个激灵：“杀了恶灵？”
向阳点了点头：“没错。就像恶灵刚在你的幻梦中试图引诱你自杀一样，幻梦的主体死亡幻梦就会瓦解，而且他自己本身也会死。我想……周宁当初就是这么死的。”
周宁的名字让杨原一瞬间感到十分痛苦，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我明白了。那么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
他睁开了眼睛，与向阳四目相对，异口同声：“谁是恶灵？”
向阳弯了弯嘴角：“学长真聪明。”说着就凑过来脑袋亲了他一下，杨原顿时涨红了脸，慌忙看了下四周，幸好没什么人经过。
“你，咳咳，别太过分。这里可是公众场合……”杨原红着脸。
“哦？那意思是非公众场合做什么都可以咯？”向阳嘴角上扬。
杨原赶紧拉回了话题：“你觉得恶灵会是谁？我觉得我们出现在这里，遇见上官琛并不是偶然。那个男孩看起来应该是他的弟弟吧，虽然好像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向阳停止了玩笑，也开始认真分析道：“学长说的没错。幻境以恶灵为主角创造的可能性很大，这么说上官琛和那个筱筱其中一人很有可能就是恶灵。”
“但是上官琛还活着，活人也可以是恶灵吗……”
向阳抬眼看着他：“或者说我们见到的上官琛，其实不是活人呢？”
这个推论让杨原浑身一凛。毕竟认识上官琛也快一年了，不敢想象这一年他们都是在和什么在相处。
“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个筱筱有问题。总之，在这里猜现在也猜不出来，如果误杀了非恶灵的幻象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还是一起再去确认下吧。”向阳握紧了杨原的手。
杨原点了点头，又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确认？要怎么去确认？”
向阳却颇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拉着他进了楼栋，上了他们之前停留的楼层。
这是一个一梯三户的楼房，旁边两户都是面积较大的边套，中间一户朝南的小户型。
两人贴着门一个一个听过去，最后在中间那户听到了上官琛和男孩的谈话声。
“走吧。”向阳牵了牵杨原，杨原疑惑地看着他：“走……”
杨原的话音未落，就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飘了起来，从房门穿了过去，落入了一个东西中。
他尝试着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旁边响起了向阳的声音：“现在我们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确认了。”
杨原吃惊地往前看，发现他们已经进到了屋子里，那两人坐在饭桌旁，上官琛正拿着一个勺子，温柔地给筱筱喂饭。
“这啥情况？”杨原瞪圆了眼。或者说他是想瞪圆眼，可是找不到自己的眼睛在哪。
“我们附身在那个皮球里。”向阳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与其说是在耳边，不如说是在脑内，杨原的体验十分新奇。
“你是怎么做到的？”杨原问道。
向阳：“作为灵体的基本操作罢了。”
杨原：“……”
向阳还是耐心解释了：“我们在幻境之中，其实算是灵体。之前我在那个足球上下了一个依附咒，所以就可以附身到上面来。”
杨原：“六。既然可以这样，为什么不直接附身到上官琛身上去？”
向阳：“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也是灵体，如果是，随意附上去会有危险。要知道对方很有可能就是恶灵。”
杨原：“哦。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之前不附身到皮球上，而是跟着他们跑了一大截，累死了。”
向阳：“……学长，你是有多懒……”
“呸！这什么啊！这么难吃！”筱筱的一声大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杨原不禁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筱筱将上官琛喂的一勺青菜吐到了菜盘里，整个人像暴躁的狮子。
上官琛连声哄着：“不好吃就不吃了筱筱，我的错，下次一定做的好吃点……”
“我——讨——厌——吃——青——菜！不要让我再看见青菜了！”筱筱像个娇纵过度的小孩。
上官琛宠溺地笑笑：“那就不吃了吧，还有那么多种蔬菜呢，我会一样一样买来供你尝尝。”
这似乎也不是筱筱想要的，他愤怒地瞪了上官琛一眼，踢开椅子饭也不吃了跑到自己屋里去了。
上官琛倒是不气不恼，好像这种事时有发生。他平静地用喂饭的小勺吃着剩下的饭菜，包括那盘被筱筱弄得一塌糊涂的青菜。
杨原和向阳：“噫……”
他们两人附身的这个足球，放在客厅的置物架上，视角正好可以看到筱筱的卧室。
只见筱筱躺倒床上，翻来覆去，很快就感到了厌烦，大声地嚷嚷着：“无聊死了！无聊死了！”
上官琛赶紧放下碗筷，走了过去，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他：“我今天就不学习了，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筱筱见上官琛坐过来赌气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眼珠却滴溜溜地转了起来。须臾，他坐了起来，指着窗台上摆的一排多肉：“我要玩这个。”
上官琛愣了一下。这些多肉都是他养的，他今年刚上高中，父母离异，无人问津他们兄弟二人。他不仅要忙于学业，还要照顾弟弟上官筱，本来是没有什么闲情雅致来养植物，只是有次买菜的时候无意看到这些多肉一下就被可爱的外表吸引住了，加上了解了下确实好养，后来便越养越多，几乎家里每个可以照见阳光的位置都摆满了多肉。
上官琛没有犹豫地走到窗台，将那些多肉拢到怀里都抱了过来堆在筱筱面前，笑道：“你想玩便玩，只是这些要怎么玩呢？”
筱筱冷淡地扫了一眼这些多肉：“不光是这些，还有阳台上的，你房间里的那些，你去找找，找出六盆你最喜欢的出来。”
上官琛虽然略感疑惑，不过还是很快从家里的其他地方拿了几盆过来，又从筱筱房间里那些挑了几盆，不多不少凑了正好六盆。
杨原看得出上官琛并没有敷衍筱筱，被挑出来的六盆无论是造型还是色泽都不是剩下的多肉能媲美的。
筱筱看着那几盆多肉，将它们在床边一字排开，然后跳下床从桌子的抽屉里抓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杨原努力看清了他手里抓的东西后，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手里拿的是个骰子。
筱筱不怀好意地歪着头看着他哥哥，嘴角牵出了一个弧度：“让我们来玩个游戏，从左到右的这几盆多肉，我扔个骰子，扔到是第几盆就弄死第几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