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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顾兔增明生死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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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此世本应入南斗生死簿飞升为神,入五营兵马司下中坛三秦军任神将,奈何死后,魂魄滞留人界私放大火烧十万人命。

奇珍处仅存活下来三十六个女子,贺知将魂魄附在一个刚刚死去的女子身上,将她们带到盘山安全的地方。

即使后来京都被夺回,这三十六个人相依为命,至死也未再下过山,贺知成了被鬼差抓捕的孤魂野鬼,便一直陪她们住在盘山上。

匆匆四十年,她以一个鬼的形式目睹了三十六个人的死不瞑目,现下就只剩一个人还活着。

深山中,孤立着一座破旧的土屋,一位面相八十岁上下的老妇,实际才六十岁不过,呆坐在凹下去的门槛上,盯着前方的落日一点一点被树枝遮下去,岁暮景迈,冷风乍起,老妇穿的单薄,但依旧不为所动。

好像在等着什么,但又没有等人的焦灼神态。

老妇用袖子擦擦昏花的双眼,双手扶膝要起身,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无奈深叹一口气自言自语:“没几天了。”

贺知条件反射伸手去扶,却穿过身体一扫而过。

贺知反应过来她扶不了她,手悬在半空,心里升起一阵酸楚和怨恚,四十年里她无数次想要扶住某个人,奈何她只是个日渐虚弱,见不得光的鬼。

老妇最后靠着门边才勉强起身,用双手扳着左边的一条腿迈过门槛。此时天已经黑了,老妇躺在土炕上,屋里没有油灯,只能在天黑之前躺下,凉月绕过墨色的云朵一点点出来,透的周边明暗可怖。老妇一点点合上眼。

贺知坐在地上,盘腿靠在老妇枕侧的墙边,双臂垂落在膝上闭目,这是她为自己新圈起的容魂之所,等送走了这最后一位,她就去地府自首。

来世哪怕做个人人喊打驱赶的野狗或者龟缩深林的蛇虫,也不要再做孤鬼了,太累了……

不多时只听哐啷一声,贺知警醒,原来又是老妇噩梦惊醒,随后老妇长舒一口气,用枯瘦的指头轻抚了抚松弛的双臂上,一条一条交叉的疤痕,拉起被角擦擦脸上的汗重新裹好,冷泠的一直睁眼到月色下去日色上来。

老妇又开始反思这一生,是否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反思到记忆里的每一秒都开始发旧发黄,依然不得其解,她真的没有做过。

她十四岁出嫁,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待人为善,谨守妇德。夫家世代书香,丈夫为了几箱书籍出走数年,将他们母子弃之不顾,她不懂几箱书籍真的比一家的性命还要贵重?

丈夫只留了一句话:身可亡,家可碎,族魂不可废矣!

老妇想不出来,然后开始小声的自言自语“没有罪过,可是为什么会受那些个苦?”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开始自己哄自己睡觉,睡过去就好了。因为那恶魔一般的经历实在可怕,又怎么也哄不着,她便接着开始想:“难不成是上辈子做过什么恶事没受到惩罚,放到这辈子来受,应该是这样的,不然岂不是老天无眼?”每想到此处,心里便微微好受些,这辈子受了,下辈子就能活的好些。

她转头趁着发冷的月光环视一周这个破屋子,她是自愿搬到这里的,这里清净。她又在想:“自己活不了几天了,死后会不会遇见当年那些坏人,他们进地狱了吗?他们来生会像我这样受到惩罚吗?山下城里的人放过我们了吗?可惜活着是看不到了……不知道死了能不能等到……”

夜夜噩梦而无人应答,苦寂到了极点。

此时月华已落,扶桑已起,钟罄泠然,佛祖布善,这一夜终于又过去了。

贺知凑到老妇身前,老妇已然没了气息,双目未瞑,直直盯着昏暗的屋顶。

贺知送走的第三十六个人,她们死在昏暗的破屋里,院落的孤椅上,等待的门槛上……,无论怎样,她们最后迷离之际都带着等而不得的神情,都没有闭上眼睛。

每个人在死前全都问出了那句话“那些害她们的人都下地狱了吗?”

贺知跟着妇人的魂魄,跟另外三十五个一样游荡到了一处飞云楼里,楼外挂着一块儿门匾,写着“鬼狱”二字。

她们的魂魄都飘荡到了鬼狱,躺在鬼狱的小隔间里,她们已成鬼,无需再入睡,永远睁着眼睛带着等待的神情等待着或许永远都到不了的一刻。

天歌与宁五也跟着再次落在鬼狱,这段历史在挖出的古籍残片中只有十四个字的记载:贺知守城七日,城破,屠三日,如炼狱。

活着的时候,宁五曾在堕云层的博物馆中看到那一块儿残破的竹简,载着这十四个字,当时只是一眼扫过,内心毫无波澜,十四个冷漠的文字实在很难勾起人的共情。

史书字贵,录不起贱民。

当这十四个字中发生的一切活生生展在眼前时,宁五胸里有一口吐不出的气,憋的心撕疼,喉头酸灼,宁五望着鬼狱二字冷声问:“这场危祸数千万人命的战争,源于李瑞之,天上雨师副使的一个小小私心,真是……”

宁五顿了片刻:“天灾啊……呵呵,贺知因为烧死十万敌军被贬畜生道,雨师副使该怎么赎罪?”

天歌:“杀人偿命,自有青天律惩之。”

宁五看向天歌:“你们神会愧疚吗?”

天歌垂目不语,他从做青冥司君第一天开始,每时每刻都在愧疚之中,这也是他接下清天册这个任务的原因。

天歌与宁五穿出天机镜,回到凌霄殿,玉帝已离座站在高台上,负手直立盯着底下众神,目光凌芒,脸色难看之极,台下众神跪成一片,气氛压抑,寂寞无声。

宁五被吓了一跳,本来还想为人界发声好好质问一下各位高高在上的众神,这下悲愤之气被吓走了七八分,被压的也不敢开口了。

宁五跟着天歌跪下,以额覆地,玉帝站定对着天歌:“你、还有曲文抬起身。”

天歌与一旁跪俯的曲文真君依言直起上半身垂目等待玉帝开口。

“贺知已被本君划名充入畜生道,为何会进了鬼狱做守神?本君的话在你等眼中是儿戏?!”玉帝质问,声音里充斥的震怒。

天机镜中并未显示贺知成为鬼狱守神的过程,也没有显示是谁安排,这是天歌的一点小小私心,有些事情他想自己处理,但玉帝是三界帝君,怎会看不破?

宁五听到这话心里却惊诧不已,玉帝的重点竟然是这个?不是首要追责雨师副使李瑞之?

心里莫名的拱火,之前吓退的悲愤瞬间被点起来,企图直起身子。突然感到背上一重,像压着个千金锤,腰如何也直不起来,侧目一看才知道是天歌在悄摸施法压住他。

宁五转头瞪着天歌,天歌却垂目向前,气定神闲,双手交叠在膝上,等着玉帝继续发作。

玉帝一甩大袖回坐到龙椅,拍着龙头质问:“谁来解释解释?!宣北方地府!”

此时,曲文真君开口:“启禀玉帝,此为小神所为,是小神私改玉帝谕旨,北方鬼帝并不知情。”

天歌侧目看向一旁的曲文真君站出来,眼神诧异,他猜到曲文真君会帮他助上一把力,端端没想到,是自己为他助了一把力。但诧异很快平复下来。

“你当本君是傻子吗?!”

当初,贺知南斗生死簿划名入地府落三世畜生道的旨意,确实是让曲文真君传送的。

但北方鬼帝做了上千年,曲文真君就算私改了谕旨,这点小伎俩他怎么可能识不破?没有鬼帝首肯,贺知如何成的了鬼狱守神。

玉帝心中气急,好啊!这就是他平日俯首听话的神们。

“小神不敢,北方鬼帝确实受小神蒙蔽,请玉帝明察。”明察?鬼帝在这里面最多有个失察之罪,没有任何证据他拿什么明察!

玉帝闭目深吸口气,忍耐了片刻才压着怒气问:“为何如此?此事与你有何干系?”

“贺知的确不该受此下场。她以身殉国救万民,被人界供奉为女将神,不该入畜生道。”

“你觉得本君判错了?”玉帝双手紧握龙头双眉紧蹙“她救了不足八万人,却烧了十万人”

“此非贺知之过。”曲文真君抬起双目却平和看向玉帝“乃神之过,何况十万畜生如何抵八万良民。”

“放肆!”玉帝的怒气如何都压不住“你可还记得你是个神吗?”

曲文真君俯身头贴地不语。

“司非府!”

司非府主神直身将玉笏抬至额前:“小神在。”

“曲文真君私改圣谕,依律何罪?”

司非府主神:“处以针决之罚,流放四大荒。”针决,执刑者为雷神,手执针锤,刑三百,三界示众。

玉帝指向曲文真君:“你可服?”

曲文真君叩拜:“小神愿受罚。”

玉帝本想让曲文真君自行求请,玉帝接下台阶给个轻判的过场,但曲文真君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气上加气,对司非府主神道:“北方地府廷杖再加四十!”

玉帝平复少顷对天歌:“贺知在何处?”

天歌:“贺知已被捉拿。”

玉帝:“依原判,入畜生道三世。”

“此判小神不服,请玉帝三思!”

天歌刚要开口,却被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儿音打断。

殿上众神包括玉帝,纷纷侧目惊诧的看向月老。

只见月老宽袍袖中飘出一根红线,月老忙想捂住袖口已经来不及。

红线打个几个旋儿,出落出一个红衣小姑娘,十六七岁,用红绳扎着两个小团子,圆脸大眼樱桃小口,皮肤白白的甚是可爱。

月老连忙叩首:“小神御下不严,红菱年幼,玉帝赎罪。”

玉帝冷笑几声:“年幼?按仙龄她都能做一府的主神了!今日本君的凌霄殿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本君倒真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转而对女孩儿:“红菱有何不服,说!”

红菱跪下:“以小神的品阶,原不该列位大朝会,但小神实在忍不住,如若不是雨师副使私心,壅舟不会造此横祸,贺知又怎会火烧十万军,况且贺知此世就早已被划入南斗生死簿,命中并壅舟国难这一劫,由此看来所有过错均在雨师副使。”

听此言,月老以及众神倒吸一口气凉气。

“你认为贺知无错,还应受嘉奖?”

红菱:“有错,可是不该受如此重罚,在罚前还请玉帝先降罪雨师副使。”

此时雨师跪在前排以头戗地不敢动,副使现下还在南部布雨,并不知凌霄殿上的滚滚重雷砸在他的头上。

玉帝盯着红菱沉默片刻,月老的汗都要滴下来,突然玉帝开口大笑出几声,吓的众神更是一哆嗦。“月老,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啊。”

月老:“红菱无知,玉帝赎罪。”

“无知?”玉帝语中依旧带着凛冽的笑意“她连贺知此世几时入神谱都一清二楚,何来无知?本君的众神啊,往日真是小看了你们!”

“小神惭愧,小神教女不善。”月老叩下一头“还请玉帝看在小神兢兢业业几千年的份上,饶过红菱。有何罪罚小神替她受着。”

“以上全部为小神肺腑之言。若有错处小神自受惩罚,不用老……”“头儿”字还未出红菱连忙改口“不用师父为我担着。”

玉帝自然是知道红菱所说并无过错,但帝王威严不容挑战,怎可容许帝令被阳奉阴违,在玉帝眼中这比神的一个小小私心之过更甚。

可现下他若再继续发作,恐怕会惹出更多是非,这些年轻小神真是刺的他头疼,没一个省心的!

玉帝两拳握紧随后松开,负手前行至高台边沿俯视众神弯下的背脊:“红菱私闯朝会,殿前失仪,罚抄青天律百遍。”听此月老松上一口气,忙拉着红菱谢恩。

“雨师副使滥用神权威祸人界交由司危府以青天律判罪重罚,雷霆都司避嫌不可过问。”雷霆都司风雨雷电等众神纷纷叩首领命。

至于贺知,玉帝在曲文真君、红菱、天歌身上游走片刻,最后将目光落在天歌身上:“青冥司君,此事与你的清天册可有关?”

天歌:“有关,天册上有数万名单出自鬼狱,需贺知协助,恳请玉帝将其交由小神处置,让贺知戴罪立功。”

玉帝思忖半晌,贺知案几乎得罪了大半个神界,他怎么下旨都不合适,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天歌,等天册清完再随便给个处置,任谁也不会再有异议一举两得,像贺知如此刺头如何都不能留在天界,还不够自己头疼的。

“依你,贺知就交由你处置,万不可有失公允。”

天歌叩首谢恩。

“玉帝!”红菱再次开口,月老沉下的心再次提起,真是懊悔死带这个丫头来见世面“小神也想跟随天歌哥哥清天册。”

“哦?”玉帝处理了贺知这个手上的刺心情好了些“你以为这是个肥差?”

“并非,小神只是想去长长见识。”

玉帝对月老问:“你肯吗?”其实月老愿意,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红菱亲自去是最合适的。

月老:“红菱也确实该去见识一下,还请玉帝准允其将功赎罪。”

玉帝对月老的回答倒是有些惊,谁都知道红线仙红菱可是月老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己一点一点宠大的,红菱仗着月老的势是个让各府都头疼的捣蛋鬼。

玉帝也愿意,这些小刺头们都出去历练历练也让自己清净一阵子:“好,你就跟着青冥司君吧。”

红菱叩首谢恩。

虽然平时红菱与自己走的挺近,像个妹妹一般,他也喜欢红菱直爽的性子,不过天歌倒是怎么都想不到,她会主动请缨,跟自己去干清天册这份苦差。

玉帝此时已再次回坐到龙椅,今日大朝会是近百年最累最烦的一次,但也得耐着性子汶上一句:“有事接着奏。”

底下众神哪还敢有事纷纷垂头静默,玉帝见状心中松口气:“无事,散了吧。”

说完看向跪在前排天歌、曲文真君等神,补了一句“司非府将受罚者拉下去,廷杖之刑现在就打。曲文真君先去受板子,随后来见本君。”

司非府主神领命。玉帝消失在龙座之上。

此时天歌才解了宁五的法术,宁五腰疼的几乎直不起来,头贴着地转向天歌埋怨道:“扶我一下啊,我腰动不了了!”

天歌伸出一只手握住宁五胳膊将其拉起,宁五疼的呲牙“嘶”了一声抬起另一手搭在天歌扶自己的胳膊上:“慢点,我这腰又不是弹簧!”

天歌将力度放缓满含歉意:“抱歉,无奈之举,你若多言,玉帝对你是不会手软的。”

宁五哂笑一声:“因为我是人?哦不,因为我是个孤零零的鬼?难不成还能让我魂飞魄散?”

天歌:“不会,但会廷杖你。”

宁五:“我一堂堂男子汉,一顿板子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天界的板子是真的挺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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