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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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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开往M国边陲古城齐芜市的火车,以垂垂暮年的姿态哐当哐当向前行驶,这是M国仅剩的没有提速的唯一一趟绿皮火车。

齐芜市是三百年前芜城旧址,有世界上最古老的也是最大的杜鹃花神庙,里面有一棵三百年的杜鹃花,足有六米之高。

每年杜鹃盛开之季万人观赏朝拜。

但其实这庙早就不灵了,还传言是座不详的鬼庙。这必然又给这座古庙增加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作为一处神秘网红古迹,人们趋之若鹜。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清瘦男生,半张脸裹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瑞凤眼,双眉整洁舒展,额头被梳顺的刘海遮住,看起来很乖。

这男生名叫丁柒,静坐在靠窗的位置轻依着车壁。

旁边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阿姨一身奶黄色棉麻套装,皮肤很白,身材高挑。

对面是个看起来与丁柒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带着黑口罩,黑色针织线帽,一双深窝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温暖和善。

丁柒总是忍不住看向那个男生,这双眼睛和他太像了。

三个人竟谁都没带任何行李。

一年里这是丁柒第十次去到齐芜市,每当想他的时候就沿着他们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丁柒用手心轻拍了拍放在左前胸口袋里的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一张黑白素描,他画的他们在花神庙前,月下雪中相拥的景象,也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

丁柒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他闭着眼两个眼睛弯成月牙,和对面这个戴口罩的人真像。

丁柒这次是到齐芜市的花神庙取回他们曾经挂在古杜鹃树上的未实现的许愿牌,然后就去找他,这一年丁柒过的太孤独了……

火车再过一个小时就要进入齐芜地界了。

丁柒总是不自觉的盯着对面的人看,对面的人除了上车时抬眼与他对视了几次。

整个车程都闭着眼昏睡,旁边的阿姨望着窗外像流萤一样划过的点点星光,脸上满是祥和。

此时已是深夜,车厢其他人都在呼呼大睡。

现在的人界,大小国家共三十六个,世界最高管理组织为四首联盟,由分别在经济、医学、科技、人口比例四个方面最具代表性的国家组成即E国、M国、S国和P国。

其中联盟主席四国轮值,当前主席为M国,按照顺序主席应为S国。

可就在主席权交接那一年,M国偷偷在P国投放瘟疫,并陷害S国为称霸人界制造生物武器,违反联盟公约。

全世界血书讨伐反对S国接任联盟主席,P国忙于抑制瘟疫全世界爆发无暇顾及,E国不可连任,M国顺理成章接任联盟主席。

S国为了报复M国,在火车进入齐芜市地界前一个小时通过秘密表决,利用气象武器,在M国送上一场前所未有的人为地震,十分钟后系统运行,二十分钟后系统失控,灾难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三十六国。

地震像一掌无边无际的大手,重重排下来,P国像个松了口的巨型气球,鼓动起的瘟疫就像震起的灰尘在指缝间飞舞。

人界正以国的速度灭亡消失。

在火车驶进齐芜市前十五分钟,轨道断裂,地震来了,许多许多人入睡时,期望精神饱满的醒来,话都藏在肚子里,然后再没有醒来。

丁柒醒来时以为自己瞎了,因为什除了黑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身处怎样的环境,不知道具体哪里受了伤,因为浑身剧痛,丁柒用双手,摸索了一番周边应该是在车厢里。

丁柒感觉越来越冷,将身子蜷缩起来,他知道这是生命在流失。

一年前他死的那天丁柒也是这样蜷缩在漆黑的房间里,血顺着手腕慢慢流淌,他生前定的闹钟中断了丁柒的自杀。

丁柒真的很想知道他死时究竟是怎样的感受,现在丁柒知道了。

突然,丁柒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还有人吗?”,是那个阿姨,听声音和丁柒的境遇差不多。

丁柒抬了一下身子虚弱回道:“有人……”。

两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摸索了许久,两只冰凉的手才碰到一起,那阿姨一点一点靠近到丁柒附近道:“我们再坚持一会儿,估计救援很快就会到的,这里离齐芜市区很近。”

丁柒:“嗯……阿姨你也坚持住。”

丁柒觉得过了很久阿姨没有动静,轻声道:“阿姨?”

那阿姨几乎是用气发出的声音:“嗯……”

丁柒尽力维持着让声音听起来充满希望:“可能我们位置比较偏僻,救援不容易到达,阿姨千万不要放弃,坚持住。”

阿姨只是极敷衍的回了一声:“嗯……”此时丁柒意识也已开始模糊。

其实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这一趟行程他本来就是要终结自己的,只是可惜没有取到许愿牌,在地府见到他,不知道怎么交代。

丁柒:“我们聊聊天吧,您为什么去齐芜?”

沉寂了半晌,阿姨:“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万一你活着出去,还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个我。”

丁柒:“好,那咱们就交换一下故事。”

那位阿姨:“四十七年前,有一起震惊全国的案子,齐芜市一个小村庄里有一户人家十三口人因为误食老鼠药,全部中毒而死,”

丁柒惯性的点点头,虽然漆黑一片谁都看不到:“四五十年前比较落后,尤其农村老鼠猖獗,经常发生误食老鼠药的情况。”

阿姨用极其平淡的口吻道:“凶手就是我。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在这样的情景下像讲述午饭吃了什么一样随意,说出这个压了她半生的秘密。

……

……

……

丁柒回以沉默,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静静等着阿姨继续讲述,

“我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亲眼见她用筷子自杀的。我是她生的第一个孩子,从记事起她就被锁在屋子里,我都是趁家里其他人出门,才敢靠近妈妈的屋子,我就靠在门上,妈妈会教我背诗、读散文,讲女英雄的传说。后来,她就一直在生孩子,不停的生孩子。

最后,她疯了……

我十三岁那年,妈妈在生下第十个孩子的第二天却突然清醒了过来,趁着没人我偷偷靠近她,隔着门缝听到她站的笔直对着墙面中气十足的背一段话

‘中散不偶世,本自餐霞人。形解验默仙,吐论知凝神。立俗迕流议,寻山洽隐沦。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

……她声嘶力竭的对着墙面大喊‘我叫江谷音,齐芜市文科状元,我的梦想是当一个作家,写尽人间狂妄事。

我希望未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灿烂美好的人生……’。

然后她突然蹲下哭号‘我……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哭完她又肃敬的站起身透过小小方方的窗子,像一个英勇就义的烈士口述自己的一生‘有一个人,他的人生没有发现,没有学习,就只是一场无比漫长的刑罚。

想到这些,没人会无动于衷。

一个失去了生气的人生,一个从指间溜走的人生,一个需要独自忍受却成了别人所属之物的人生——而那些人并没有在这个人生当中经受痛苦。’

我后来专门查了她最后说的这段话,源于一本名为《坠物之声》的书。

她用肮脏皲裂的手拿起地上更脏的筷子,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我使劲的砸门,那是铁皮做的铁门,上面锁着一把巨大的铁锁,我就眼睁睁看着她抽搐断气。

我记得很清楚她使劲儿瞪着双眼嘴里不停的重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我看着她死不瞑目的脸,我突然醒悟,我们十个都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是我们和这肮脏的一家子毁了她的人生,她不是我们的妈妈,她是一个受害者。

我们不是她的孩子,我们之间配不起亲情二字。

我们是罪恶的产物,犯罪者和罪恶的产物都不应该存在于世。

从那天起,我日日噩梦,梦见她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为什么不给她报仇。

为什么我们要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像虱子一样吸干了她的血,我们为什么还不去死!

最后,我想用老鼠药毒死那个家里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或许是她感谢我替她报仇,只有我被救了过来,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阿姨憋胀的用力吐出一口气,自嘲一般笑道“你不觉得,幸亏她生了一个女儿,才有人替她报仇?多么好笑、讽刺、魔幻。

当我被救活,离开医院走在最热闹的地方,看着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快乐的生活,地铁?商场?所有人都低着头拿着手机。

那时我彻底明白没有人会关心和深究一家十几口到底是不是真的误食老鼠药,在这件事里永远逃脱不了的只剩我。

但我不想死了,我死了就真的没有任何人记得这件事,我得活着。

可是,我又什么都没有,我从十三岁开始就害怕,害怕变老,害怕凄凉惨死,害怕重蹈我母亲的覆辙,害怕被人知道我曾杀过十几口人。

然后我努力赚钱,为自己安排后事,到处疯狂的查找高端养老院的消息,看到情况变好会狂喜,看到虐待老人会沮丧。

因为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受虐的老人,十三岁的自己为60岁的自己操碎了心,整整四十七年……你孤独过吗?

那种张不开口,见不到人,找不到出路的孤独。”

阿姨声音越来越虚弱,丁柒:“阿姨,要不休息一下吧。”

阿姨不做理会继续道:“终于我六十岁了,我想回齐芜市可好好享受自己谋划了四十七年的生活,然后将所有的事公布于世,但……哈哈哈多么可笑啊……可能她当年让我活着是为了换种方式折磨我,罪恶之子怎么可能会安享晚年寿终正寝呢?”

一阵激烈的咳嗽和粗重急促的呼吸传来。

阿姨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弱:“……年轻人,我的名字叫赵红……一个带着罪恶出生的人,一个因侥幸多活了四十七年的人……感谢你听我的故事,感谢你知道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赵红……如果可以,请将这个故事告诉世人好吗?……我希望……来生能好好的活一场,生在阳光下……活在自由里……遇见爱的人相守一生……”

“阿姨?……阿姨你还好吗?……阿姨?”丁柒喊了许久,对方再也没有应答过。

周边再次陷入死寂,渐渐丁柒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意识被抽离的所剩无几……

弥留之际,丁柒仿佛看到一个虚晃的人影走进,手里护着一根燃着的蜡烛。

丁柒眯着眼微弱的笑道:“你来接我啦,知道我怕黑还带根蜡烛。”

“嗯,我来了。”

丁柒略略欠了欠身子苦笑:“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拿到许愿牌。”

“没关系。”

丁柒:“如果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见到你,我早就来找你了。”

“你不会死的。”

来人挨着丁柒并排坐下,丁柒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烛火烤着丁柒的脸暖暖的,像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

丁柒好累好累睁不开眼,喃喃的讲道:“还记得十年前,我们两个陌生的流浪鬼在桥洞里躲雪……那年冬天真冷啊……我冻得缩成球抖成筛子,是怕我冻死吧,你叼着一只捡来的烟屁股,冷着脸挪过来,我就是这样靠在你肩上,后来我觉得你肯定也是冻的不行了,拿我取暖,因为你抱的太紧了……我冷的直哆嗦,你就从口袋里取出两个仙女棒,然后用烟头最后的火星儿,引燃仙女棒给我,你说这是穷浪漫。

我喜欢杜鹃花,我们一起去最古老的花神庙看最古老的杜鹃花,一起许愿,一起流浪。

你想成为一个画家,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画出一幅流传百世的画。你说你就是为这幅画生的,每次离开你都说等你完成了这幅画就会回来找我,和我一起直到老死。

那次你离开了很长很长时间,回来后我们又一起去花神庙看杜鹃花,恰巧又在下雪,我们一起去看花赏雪,写许愿牌,穷浪漫。

之前求你好几次给我画幅画像,你总是拒绝,这天你却主动要给我画,就坐在花仙庙殿门前的台阶上,我觉得那天的你特别帅。

然后,你抱着我痛哭说你画不出来,画不出那幅流芳百世的画。我还安慰你没关系,来日方长,总会画出来的。

可第二天,你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绝不会答应要那幅画。”

“这次我不会再走了。”

丁柒往来人的身上靠的更紧了些:“直到你离开我才发现,我们之间除了那幅画和一个没有实现的许愿牌,什么都没有,一点点痕迹都没有。你从来没对我说过‘我爱你’每年生日我都许愿希望你能跟我说一次‘我爱你’。趁着鬼差没来你能对我说一次吗?等去了地府是要喝孟婆汤的,我们会永远忘记彼此。”

“我爱你……”

丁柒带着笑满意的闭上眼睛,说出最后两个字:“谢谢……”

等丁柒再醒来时,他独身躺在一个庙观里,那趟火车上只有两个人奇迹一样活了下来,丁柒是其中一个,没人知道救他的人是谁,也没人见是谁送他来的,世界一片混乱,无暇顾及,谁救了两条命。

丁柒不知道发生什么,明明已经见到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

难道是幻觉还是他真的来过?是他救了自己?

丁柒一边想着起身走到庙观院中,寻找着那颗百年杜鹃花,他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的事情,这个庙观里貌似只有丁柒一个人。

丁柒站在杜鹃花下,花开的红艳如雪,貌似比往常开的都要盛些。丁柒从杜鹃花枝桠上摘下他们曾经挂的那块儿许愿牌,指尖轻拂过上面他们亲手写下的愿望

“世界和平,白头到老”。

他们当时还玩笑道这个愿望至少有一半是肯定能实现的,却没想到……

丁柒将许愿牌握在手里,抬头仰望着满枝杜鹃,心想着或许真的是他来过,他想让我好好活着。

丁柒往花仙观后院走去,他从来没进过后院,这里曾经是严禁他人出入的。丁柒推开门突然停下脚步,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了,他怕打扰了这个院子。

整个院子空落孤寂,院正中栽着一棵两个人合抱粗的枯树,树干只延出了一枝枝桠也已经枯了。

看样子这树得活了几百年又枯了几百年,树皮凋落,内心空敝,枝桠上挂着一条红丝带,段尾被侵蚀的已残破。这院子除了一圈砖墙一棵枯树一根丝带再无别物。

丁柒轻轻将门关上退了出来,他不想打扰这百年的孤寂和彼此唯一的陪伴。

“这棵树……”天歌顺着丁柒的目光落在树上,身体凝在原处。九百年前他与梅旸见过一棵一样的枯树,也是在一座花神庙。

他们外出云游时梅旸非要进花神庙拜拜,还偷偷溜进后院,这枯树就植在后院,一棵枯树经九百年不腐?

宁五:“怎么了,这树?”

天歌有些急,打断了宁五“别说话!”,宁五忙闭了嘴。

天歌盯着枯树仿佛看见了九百年前的梅旸……

“韩初晰,这有棵梨树哎!”

“树都枯死了,你怎知是梨树?”

“我神机妙算,六感通天,一猜一个准,我敢肯定这是梨树!”

“六感通天,还要用猜?”

“哎呀!你这人,真是无趣的很!我说它是梨树肯定是,因为我渴了啊!我想吃梨!”

“那我们去买梨。”

“等等,地上有条红丝带。”

“或是谁丢的吧。”

“你是不是傻,这里都没人,哪来的红丝带,我看是从这树上落下的,等着我挂上去……有没有可能,我成全了一段唯美的爱情佳话,红丝带和一棵百年梨树的爱情佳话……”

梅旸生性潇洒不羁,喜欢看爱恨情仇,才子佳人的江湖话本,不喜诗书文道。

天歌陷在回忆里,被意识支配着走近枯树,却被莫名的外力挡了回来,疑惑之时却见宁五抬手撑在树干上,枯树不排斥宁五?!

天歌猛的握住宁五的手腕,瞪着眼“为什么你可以接近它?”宁五被天歌吓到“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好奇……摸一下古树的质感。”

天歌作为神都无法靠近枯树,为何宁五一个魂魄可以?况且还是轮回九百年的魂魄?

“你怎么了?”

天歌回神,有些颓然的松开手“对不起,我……”

“没事没事,你是不是想起你以前的事了?”

天歌点头。

宁五安慰道:“想开点,没有什么事情是时间解决不了”

天歌低声道:“九百年时间够长了吗?”

“啊?”宁五没听清,

天歌苦笑一声“没事”,办正事吧。”说完退出院子,宁五忙跟上去。

天歌觉得从进这个庙开始一切变的蹊跷,人界几乎覆灭为何只有齐芜市安然无恙,而花神庙与枯树恰巧就在这里,为何宁五不受排斥?

两日之后,丁柒睡死在一个无月无星的夜晚,那是玉帝命鬼帝拿走了丁柒的魂魄。

但赵红却活了下来。

S国从确认系统失控并无法修复开始,短短半小时内,消息已秘密传遍人界的顶尖管理群体。四

首联盟都不再深究始作俑者是谁,都在利用自己的资源想尽办法,在这场人为制造的灭顶之灾彻底来临前,作为人类遗孤存活下去。

在极端灾难前,人没有任何的属性,只有能活和不能活。手握着极致权力的人即使在灭种灾难面前前,也会比其他人多一线生机,就算他们是人类的罪人。

齐芜市是整个人界唯一没有发生地震,没有传染瘟疫的地方,这个不足一万人的边陲小城是这片大地上唯一安然无恙的地方,也是有国时代最后的遗珠。

它即将经历一场异常残忍的淘汰赛。

或许多年后会有新世界的人来探究其中的秘密,把它当作一个未解之谜一个传说,而淘汰赛中存活下来的人会作为火种开启人界的无国时代。

四大联盟国的权力者们,后来成为了无国时代四大掌权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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