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番商量，魏空接下了海运的担子，而陈渔则是将新赚的钱，转投发展河运。

当做下一切决定之后，魏空拿出了一笔钱给陈渔，他说：“老大，这是我投给河运的。”

说着，他似乎怕陈渔会不接受，扭扭捏捏的将手中的银票塞进陈渔手中，说：“老大，你该不会赚钱不想带我吧？”

“怎么会？”陈渔被他搞得有些无奈，笑着说：“只是现今还没起步，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办成，魏空，万一亏钱了呢？”

“才不会亏钱，老大，我相信你。”魏空说着，又觉得这样说也不对，拍拍自己的口袋，“反正，哪怕亏了也没关系，做生意哪有不亏的，况且，这些钱本来就是你带我赚的，我投给你怎么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完全不将亏钱这件事当回事。

陈渔捏着手中的银票，心中一片柔软，终是没有再拒绝，“好，这些钱，便当做是投资了，魏空，我会记住的。”

听着陈渔的话，魏空不在意的摆摆手，“我还要谢谢老大又带我赚钱嘞。”

船队在粤州停留两天，陈渔一向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定下了要组河运船队的事情，翌日一早便开始行动。

对于眼下的陈渔来说，组船队跑河运这件事，船只和人手他都不愁，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订单。

有这半年来海运跑下来的名声，陈渔想要拉单其实说不上太难，但是他手中船队若想要长久的有订单，那第一单就必须要打响名声。

而打响名声的最好方式，那就是运大单，运别人不敢接或者觉得难的单，这种单不多，但却因为其罕见性，稍作打听便能知晓。

陈渔在码头奔走了一上午，最终将目光定在了粤州三大家之一的秦家。

秦家做瓷器发家，而瓷器这种东西，因为其易碎性，运输起来极其困难，难免会出现破损。

这几年来，也不知是其它几家刻意垄断还是如何，秦家在水运方面出了点问题，瓷器运输大多走陆运。

但陆运有其限制性，加之山路崎岖等各色因素，每每运出去的瓷器，都会破损一大批，导致亏损。

陈渔预想接下秦家瓷器水运的单，保证其瓷器完好无损，让秦家对他们产生信赖，与他们签下合作，借着秦家的名声，打响自家船队河运的名声。

设想好方法以后，陈渔便开始接触秦家，但陈渔下午才与秦家人聊过，晚上蒋煜就找到了他。

当蒋家的下人来请陈渔，说蒋煜要见他的时候，陈渔并不意外，反而早有预料。

对于蒋煜的心思，陈渔并非一无所知，他不是傻子，蒋煜表现的这般明显，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但知道归知道，陈渔并不打算和蒋煜撕破脸，船队和蒋家是合作关系，金钱往来利益挂钩，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所以陈渔选择的装傻。

他假装不知道蒋煜的心思，与他疏离又客套，尽量将两个人的关系保持在固定的范围之内，除却生意上的往来，私底下几乎不联系，哪怕必须要见面，也一定会带上其它人。

和蒋煜在甲板上时，陈渔会提起白笙，看似无意，其实有心，他知道，蒋煜是个高傲的人，这样的人，不会为了喜欢将自己搞得太狼狈。

但蒋煜今夜相邀，与感情没太大关系，更多的是因为陈渔和秦家的接触。

蒋煜这人在生意上野心很大，这些年秦家水运受阻，其中不乏有他的手笔，如今陈渔主动接触秦家，某种程度上来说，于他而言，陈渔触碰到了他的利益。

见面的地方定在了城内最大的茶楼，茗青茶楼。

茗青是蒋家手下的产业，蒋家以茶发家，整个粤州，几乎大半茶楼以及与茶相关的产业，都与蒋家有关。

陈渔见到蒋煜的时候，他正坐在包厢内，听着屏风后伶人口中婉转的小调，倚着窗，看窗外沿河的景色。

“陈老板，你来了。”蒋煜听见动静，微微扭头，视线落在陈渔身上，语调懒散的说。

他这副样子，就似那有钱人家风流的公子，还是极其不着调纨绔不堪的那种，让人很难将他与蒋家的当家人联系在一起。

陈渔低声应道，择了个包厢内与蒋煜较远的位置坐下，“蒋老板今夜邀我见面，所为何事。”

虽然心中有底，但陈渔却还是选择装傻，有时候比起开门见山，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会更好些。

“陈老板不知？”蒋煜坐直身子，脸上带着笑，气定神闲的看着陈渔。

陈渔摇摇头，将装傻进行到底，“不知。”

只听蒋煜哼笑一声，“陈老板，你总说你没读过什么书，小地方闯出来，见识少，也不聪明，但蒋某看来，你和那山中的老狐狸对比，也差不了多少。”

蒋煜这话说得不阴不阳，里头夹枪带棒，显然对陈渔接触秦家的事情十分不满。

“蒋老板，你这实在是抬举陈某了。”陈渔佯装听不出来里头的阴阳，面上一贯的平静，“对于蒋老板今日请我见面，所为何事，我的确不知，还望蒋老板明示。”

陈渔问着，便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若旁人看了，还真会觉得他是在讨教。

蒋煜目光不咸不淡的落在陈渔脸上，笑意还在嘴角，但却浅了不少，较之前更为虚伪。

若说之前蒋煜的笑，还带了三分真情实感，那现在，这笑便是半分也多了。

蒋煜和陈渔合作虽才半年，但是他对陈渔的本事却是有很清晰的认知，想当初，他之所以会认识陈渔，还是蒋家有一批极其难运的货物，没有船队肯接单出海，当时初出茅庐的陈渔，与他对赌，抵上全部身家和他签下了合作。

蒋家这批货，是陈渔的第一笔大单，也是陈渔船队打响名声的单。

陈渔有勇有谋，看似鲁莽但却心细，再加上有一层好皮囊，蒋煜很欣赏陈渔，欣赏之余还生出点喜欢，也正是因为这点喜欢，蒋煜在得知陈渔接触秦家以后，心中才会生出几分恼怒。

在他看来，他与陈渔是合作关系，也算得上朋友，怎么说也是一边人了，如今陈渔接触秦家的行为，于他而言，无异于背叛。

“陈老板，既然你诚心请教，那我蒋某今日便赐教一回。”蒋煜盯着陈渔，语气缓慢的说：“我今日找你，是为了你与秦家见面一事。”

“哦？居然是为了此事。”陈渔故作惊讶，一副才明白过来的模样，随后表情又从明白转为疑惑，“不过，我与秦家接触，蒋老板找我作甚？”

“陈渔。”蒋煜似乎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不想再同陈渔装下去，“你混海运半年了，你莫要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和秦家的事情。”

“你当他秦家这几年为什么水运连连受挫？”

蒋煜这话问的直接，陈渔到了这一刻，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他当然知道秦家这几年为什么会水运连连受挫，不过是蒋家在背后垄断，并且对其货运阻碍而导致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陈渔之所以会选择秦家，除了秦家货物运输难度大，能够打响名气以外，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就是因为这几年秦家水运连连受挫。

因为水运受挫，秦家这几年都没有和船队签下合作，他们所有的货物要么陆运，要么找蒋家没有垄断的小船队运送，而也正因为此，若陈渔安安全全的将秦家的货物运出去了，并且送到了，那他便可揽下秦家所有的水运单。

陈渔承认，替蒋家运货赚钱，但蒋煜给他们船队的单子，不过寥寥一角，若他能和秦家建立合作，赚的只会更多。

“所以呢？”陈渔目光沉沉的看向蒋煜，“所以蒋老板的意思是？我陈渔的船队，与你蒋家有合作，所以便不能接秦家的单了是吗？”

“是。”蒋煜说。

陈渔笑了，很突兀的那种，他从椅子上站起身，“那便恕难从命了。”

说罢，陈渔便转身打算离开。

“陈渔！”蒋煜声音很低的叫道，语气中带着威胁和不悦。

陈渔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蒋煜，“蒋老板还有何指教。”

“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蒋煜问陈渔。

陈渔说：“知道，但蒋老板莫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蒋煜一愣，只听陈渔继而道：“其它船队与蒋老板签订契约时，有与契约建立期间，不能接其它两大家商单的约定，但陈某当初与蒋老板签订契约时，这条却是删了的。”

“若蒋老板要以陈某与秦家接触而接触契约，那便是蒋家违约，需赔偿陈某三百两。”

“这就是后果。”最后一句，陈渔说得极其缓慢，蒋煜脸色也因为他的话越来越难看。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今天了是吗？”蒋煜问陈渔。

当初蒋煜之所以会为陈渔删除这条签下契约，是因为他觉得陈渔不会算计他，但没想到，今天却是栽了。

陈渔摇摇头，“说句实话，没有。”

“但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渔说，“我与蒋老板往来，为一利字，与其他老板往来，也为一利字。”

“不签那一条契约，不为今日，只为利。”

“只有利？”蒋煜在说这话时，眼眶徒然红了，他一直手撑着桌面，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陈渔，声音微颤着质问。

陈渔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只有利。”

这一刻，所有虚与委蛇，所有装模作样，全数破碎了。

蒋煜知道，陈渔是知晓他的心意的，而今日，那些心意虽一字未露，却也已支离破碎，再拼凑不出完整的模样。

“滚。”蒋煜咬牙切齿的说。

陈渔听着这话，深深看了蒋煜一眼，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以为就一章就能见面了，但是现在看来，应该……还要一章！

真的就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