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看你的个人意愿了，通常情况下我不会强迫艺人做这种事。”梁锦年淡淡道。

萧诺眯起双眼看着他，好像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我很好奇，在你眼里艺人到底算什么。”

“同事。”梁锦年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们在一个团队里工作，我负责形象设计包装、联系资源和人脉、给你们接通告，你们负责拍戏上综艺拿代言，你们的事业好坏和我的收入息息相关，所以我必须尽最大努力把你们捧红，也希望你们能尽量配合我，才能达到双嬴的目的。”

“同事...”萧诺垂下眼眸，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没错，一起合作赚钱的同事，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梁锦年对他举起酒杯。

萧诺略一踌躇也向他举杯，“合作愉快。”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两人间的距离仿佛拉近了不少，饭后萧诺主动收拾残局，梁锦年则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他，觉得这个男生原来也没像看上去的那么难以相处，之前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收拾完两人又聊了会儿天，梁锦年几次想问萧诺当初是谁供他去英国留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聊了些和圈里有关的话题就上床睡了。

夜深人静，萧诺躺在床上翻来履去难以入眠，最后索性光着脚下床，轻手轻脚地来到梁锦年床边，借着月色打量着他的睡颜。

“同事是吧，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萧诺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第二天梁锦年早早起床，叫上萧诺阿鹏一起赶早班飞机打道回府。

自打从剧组回来后，萧诺觉得身边人看自己的眼神明显多了许多从前没有的东西：羡慕、嫉妒、不甘...好几次他都撞到众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他又赶紧若无其事地打着哈哈四散开，之前在说谁的闲话也就不言而喻。

饶使萧诺神经再大条此刻也清楚地意识到，做为新人里第一个有机会和大导合作的幸运儿，自己已经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假想敌，他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更不想和他们打成一片，这样一来本就不合群的他无形中就被孤立了起来，好在他本人并不care。

梁锦年自然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现在的他可没有精力过问这种小事，小年过后春节将至，眼看着大街上商场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老百姓们为生计忙活了一年，到了年底终于能松口气，携家带口上街采买年货，准备开开心心地过个好年，也算是犒劳自己这一大年的辛苦和不易。

和普通人刚好相反，春节前后正是艺人最累也是进项最多的时候，个个忙着上春晚接商演录综艺，贺岁档有新片上映的艺人更是马不停蹄地全国各地跑路演跑宣传，投资商和出品方掰手指头数着倒计时，拜佛烧香祈祷票房大卖，过年在他们看来商机是战场是年终报表上的KPI，剥离了原有的文化符号和传统意义后只剩下两个字——圈钱。

做为资深经纪人，梁锦年当仁不让地带着自家艺人日夜奋战在圈钱一线，争取在年前为公司再刷一波业绩，从杀青宴回来后的他几乎就没闲着，天天靠浓咖啡撑着连轴转，一直忙到大年三十这天才稍稍能喘口气。

把年后的安排简单交待下后，梁锦年按惯例对手底下的人宣布放年假，并给大伙发了厚厚的红包，看着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准备回家过大年，梁锦年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梁锦年最后一个走出公司，昔日热闹的办公楼里已是空空荡荡，他就这样一个人走到停车场，一个人发动车子，一个人驶回同样空空荡荡的家，和往年一样准备一个人度过除夕之夜。

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行人，耳边偶尔传来隐隐的鞭炮声，梁锦年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畅通无阻的马路，心想过年对他来说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担心堵车。

终于到家了，梁锦年一进屋就换上拖鞋脱下外套，打开平时几乎从来不看的电视，几乎每个频道的主题都是欢天喜地过大年，劲歌热舞好不热闹，他素来喜欢安静，但今天是除夕，怎么着也得有点过年的气氛。

换上睡衣躺在沙发上的梁锦年微信群发了一圈新年祝福，和往年一样清一色的“恭喜发财”，简单又实际。

做完这些后，他又点开通讯录，找到备注为“徐医生”的号码拨打过去。

“您好徐医生，新年快乐...您今天还在医院值班是吧，辛苦了，请问她最近情况怎么样。”电话接通后梁锦年坐起来紧紧握着手机，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又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当听到对方说“她”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时，梁锦年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又试探着问道“那我明天能不能去看看她，算起来我都有大半年没去看她了。”

“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她，毕竟上个月才刚刚发作了一次，病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任何外界刺激都可能引起情绪出现较大的波动，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说实话现在探视真的不是个好时机。”对方显然并不赞成他的提议。

“那就先这样吧，等过完年我再抽时间过去...”梁锦年在心里叹息着，刚刚升腾起的一丝希望又慢慢沉了下去。

“好的，到时我们再联系，我要去查房了，回头再聊。”对方刚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梁锦年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他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

正当他准备去床上睡一会时，手机却响了起来，竟然是萧诺打来的。

“喂，你在哪儿呢，还没回家过年吗。”梁锦年接通后不假思索地问道。

“我早就无家可归了。”几秒钟后萧诺才回答道。

梁锦年这才想起他是个孤儿的事实，“不好意思，那你准备怎么过年，和朋友一起吗。”

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哪里会有什么朋友。

“貌似只能和室友凑合着一起过了，他们倒是挺开心的，张罗着要自己包饺子，还说要开通宵party，今天晚上大概率是甭想睡觉了。”萧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烦燥，显然对这些并不感冒。

“果然年轻人花样就是多，那你们玩得开心点儿，过年人多才热闹嘛，记得别太凑合了，尽量吃得丰盛点儿，现在外卖可以预订年夜饭，想吃什么口味都能吃到。”梁锦年温声叮嘱道。

萧诺听他这样说先是沉默了一小会儿，很快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你也一样，别太亏待自己，多吃点儿好的，挣那么多钱不享受留着干嘛。”

梁锦年闻言笑了一下，“你说得没错，那就这样吧，新年快乐，我们年后见。”

“新年快乐，年后见。”萧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的梁锦年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他没想到萧诺会打来电话，而且听上去不太开心的样子，像是很不愿意和室友们一起过年，也对，他那个性子应该很讨厌人多吧。

梁锦年想着想着眼前都有了画面：除夕夜的出租屋里，一群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大男孩又是狼人杀又是大冒险嗨到飞起，抱肩坐在角落里的萧诺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们，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后又扭头看向窗外，活像条不合群的小狼狗...

“噗——”梁锦年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但马上就止住了，随即化做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要不要把萧诺叫来陪自己一起过年呢——这个念头刚闪起就被他否决掉，算了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好容易能放上几天假，他只想一个人好好清净一下。

躺在卧室的床上，梁锦年轻轻揉着眉心，眼前却再度浮现出萧诺的面孔...

或许他和自己一样，不管身边有没有人陪，骨子里都是孤独的吧，梁锦年模模糊糊地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到了晚上，有邻居带着孩子到外面放烟花，夜空被点缀得绚丽无比，窗外隐隐传来孩子大人的欢声笑语，一觉醒来的梁锦年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却是什么都没看进去，好容易熬到十点钟以后才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点速冻饺子，匆匆吃完便洗漱上床刷起了手机。

当时钟指向十二点，所有人都在和春晚主持人一起喊着倒计时，床上的梁锦年已经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床头柜上，偶尔会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万家灯火的除夕夜，于别人是阖家团圆相携守岁，于他却是满室冷清无边孤寂。

短暂的年假转瞬即逝，大年初六是星旸正式上班的日子，但在这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提前销假进入工作状态，梁锦年就是其中一员，过年期间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觉，仿佛要把之前欠下的睡眠全部补回来，好让自己年后能够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