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马嘶叫,在空中扬着蹄子停了下来。
“鬼切大人,有人挡在路中。”
莫不是又来了一拨人?
鬼切心里焦急,但是还是仔细的用绢帛将源赖光围紧,这才抓着本体刀掀开了车帘。
他还当是多凶神恶煞的杀手,却不想是一位年龄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青衣姑娘,稚嫩的脸庞上是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着。
不过鬼切却不敢轻敌,毕竟有些人只是看起来年轻,说不定实际上是老妖怪了。
比如说他。
“鬼切阁下,我是来帮助源赖光大人的。”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往马车走近。
鬼切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右手却已经握住了刀柄。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更冰凉的手按住了,原来是源赖光又清醒了过来,他冲鬼切摇了摇头,借着鬼切的手坐直了身体:“秋铃圣女,有失远迎。”
秋铃登上马车,在鬼切警惕的目光中握住了源赖光的左手,青色的灵力通过握住的手掌被她一点点渡入源赖光体内,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待源赖光面色恢复了红润,鬼切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多谢秋铃圣女。”
谁料秋铃却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只能暂时延缓你冰封的速度,若想根治,还需前往隐族圣地。”
话音一落,一道青色的光芒打在了前方的山路上,前方突然凭空生出一面水镜。烈马仿佛生出来自我意识,自顾自地带着真个马车往水镜走去。
在经过水镜时眼底也似蒙上了水雾,等眼前景象再次清晰起来,马车却行于空中白玉栈上,向上一看便是数座漂浮空中的峰峦,峰顶隐约可见木阁的尖顶。
一位出尘飘渺的女子将茶杯递给鬼切,鬼切道谢接过之后只将其放于一边的茶几上。
“姬君可知秋铃圣女将源赖光带往了何处,是否已找到治疗方法。”
“鬼切大人唤我听音即可。圣女刚将源族长带走不足一刻,还请鬼切大人放心,圣女已经召集各位长老进行商议了,隐族哪怕竭尽全族之力也定会将源族长治好。”
是……是吗?原来还不足一刻啊?
鬼切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为什么听音这话这么奇怪啊?倾尽全族之力救源赖光什么的……虽然是让人安心了点,但总觉得怪怪的。
而且,源赖光是什么时候认识秋铃圣女的?他守了源赖光十多年,怎么就不知道呢?还有这个隐族,根本就没听说过啊?
有点不爽。
在鬼切快被飞来衡醋给腌入味时,秋铃出现了。
“圣女,源赖光怎么样?”
秋铃向听音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
“那冰刃不属于凡世,凡界找不到治愈之法,所以我与众长老在圣地开启‘虚境’,能否在超脱六道轮回之外找到办法,全看源赖光大人的造化了。”
天空宽广无垠,没有一丝云彩,其下是同样辽阔的汪洋,波澜不兴、水云相接,一时竟分不出哪是海,哪是天。
一人伫立于水面之上,白衣倾世,无风而动。
这里便是虚境?
源赖光赤玉般的眼里划过一丝波澜,自他进入这里,整个人宛如泡在羊水里一般,似乎所有的痛楚、寒冷都离他远去。
他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瞬间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一块碎片在他眼前展开,混沌初开,众神高居神阁,各个肃穆庄重;雪的冰冷将他唤醒,他看见一群身着兽皮、形容粗犷的野人正在雪地里等待狩猎;丝竹入耳,如鸣仙乐,游女缓缓将手中折扇打开,端的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忽然眼前的碎片散去,脚底下长满杂草的土地变成田野、土路、青石板,面前景象迅速变换,他见官场诡谲、众生百态,俄而人妖开战、流血漂橹,忽然妖也不见了、神也消失了,好像只有人类,改革、炮火、摧毁、重建,他眯了眯眼,等再睁开时,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面前唯余水泥丛林。
源赖光被怔在原地,心脏飞速跳动着,不停地将血液泵出给全身,他觉得自己呼吸有些过于急促了,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终于放假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清脆的童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源赖光这才如梦初醒,他看着欢笑着从自己身体穿过的稚子。
小孩穿着颜色鲜艳、样式轻薄的衣服,白净的脸上洋溢着童真的微笑,白色的半长发扎成一个小啾啾,当小孩奔跑时,小辫子也跟着欢欣地跳跃着。
是鬼切……
忽然所有的画面都匆匆褪去,他仍置身于一片汪洋上。
“年轻人,你是如何看待刚才那些画面的?”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从遥远的天际走来。
“没什么想法,总归不过海市蜃楼。”
老人抚了抚长长的胡子,神秘地问道:“你怎知这是幻境而非现实?”
“那自是如画梦卷。”
“梦卷?意思是你很向往这种未来了?”
源赖光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这世间无妖无神,既没有神明居高临下的善意,也不会无故遭受妖魔的怒火,荣耀衰败皆由人族承担,如何不好?”
“哈哈哈,这世间总有人祈祷神明眷顾,你却不屑于神。那你为了你的野心能付出什么呢?”
付出什么?
源赖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千夫所指,众叛亲离。所有我已拥有,所有我能获得。”
老人突然冷下了脸,他走近几步,紧盯着源赖光的赤眸,像是要洞穿源赖光所有想法。
“你这孩子这般霸道□□,若是为君,怕是要担上千古骂名,死后还要被人掘墓鞭尸。”
谁料源赖光听后反而笑出声来,笑意染上双眼,看起来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知我罪我,其惟春秋。这世间有人奉君、有人奉道、有人奉神,而我不同。”
说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逐渐放肆,显得格外恣意狂妄。
“我奉行自己的意志。以心为道,何须在意旁人脸色,我心所在,即为我所追求的地方。这,便是我的正义。”
老人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最终他感慨地笑了笑。
枯瘦的食指触及源赖光的眉心,一缕蓝光钻入了源赖光的身体里。源赖光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得到了温养,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暖意。
“年轻人,你受的伤我无法根治,但是我将生命法则置于你体内,它会防止你身体再次冰冻,希望你能利用好它。”
“你所追求的世界并非虚无,一切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源赖光连忙向老人鞠躬,等他再起身时,他已处于隐族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