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多月,叔侄二人又在寿春重逢,不知道是不是病着的原因,荀攸觉得他好像憔悴了很多。
二人围着炉子,荀攸因着之前的折子,一时拿不准荀彧的态度而不敢开口。
荀彧抿了一口茶,看着荀攸眼底的青色,算了算时间,叹了口气,“才两三天的功夫,你又赶夜路了?”
“调令召得急,叔父病着,家中都挂念不已,路上走的快了些。”
荀彧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屋内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轻响。
“攸南下之前,长倩,”荀攸语气一顿,在荀彧的注视下,才接着道,“他给了我一封信。是辅国将军的手书。”
荀彧皱了皱眉,却没打断他的话。
“信中所言,是有关当年衣带诏的原委。陛下受小人妖女蒙蔽,听信不实之言,这才让朝中不稳,君臣离心。”
“咳咳咳!”荀彧一手捂着嘴,一手阻止荀攸再往下说,“够了!寿春虽离许都甚远,妄议朝廷,是大罪!跟何况,伏完过世多年,仅凭一封书信,能证明什么?”
荀攸看着他眼中的疲惫,于心不忍,“叔父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荀彧浑身一僵,闭眼长叹,“许都,发生了什么?”
“衣带诏之后,皇后曾写过一封家信。”
因着这封信,伏完曾来找过荀彧,信中内容,荀彧也略知一二。
“如今这封信,在主公手里!”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荀彧手里的茶盏哐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伏完的这封绝笔,真假已经不重要了,这是伏氏的投名状啊!”荀攸低声道,“那年的许都,死了太多人了。”
荀彧莫名的想起曹操那句感慨,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荀家,太大了。
荀攸默默的将火炉往荀彧身边靠了靠,微黄的火光下,白发从荀彧的鬓角蔓延到发冠,十几年的光阴,雕刻了人的容貌,也腐朽了原本坚不可摧的情谊。
应着要赶时间往巢湖去,荀攸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两盏茶的时间,眼见天色将暗,荀攸起身告辞。荀彧送他出门,走至门口,荀攸阻止荀彧的步伐。
“叔父大病未愈,不必再送了。”
荀彧推开门,率先跨出去,“无碍,看着你走,我安心些。这一仗,有你从旁相佐,我倒不担心,只是立春已过,这场大雪之后,怕是要回暖了,春江水暖,不可恋战才是。”
“是!”
二人并肩站在门口,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一时静默无言。
荀攸抬头望向自己这位叔叔,素衣长袍,身姿如松,终究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叔父是觉得,此时不宜称王,还是丞相不应称王?“
“你不该插手!荀家需要一位纯臣,如你我,” 荀彧伸手拂去落在他肩上的白雪,语气一顿, “如兄长。”
如荀彧,是汉室忠臣,如荀攸,是曹家拥趸,如荀谌,是袁氏中流。
荀攸顿时明白了,心中莫名悲痛,喃喃道:“故人相交十余载,何至如此?”
荀彧没回答,目光落在远处,“走吧,雪天路滑,趁着天色还亮些,别赶夜路,让家人都仔细些!”
荀攸沉默了片刻,终究没在多言,“那攸,先告辞了!”
车架消失在大雪中,荀彧仍望着城门的方向发怔。
“大人,军师已经走远了,外头雪大,回吧?”
漫天大雪里,长街寂寥无声,墙角树梢,隐隐透露着一些绿意,隐匿在皑皑白雪之下,静候春来时的一缕南风。
“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再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