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理想的路不是一趋而就的。
羂索向来清楚地知道。
这需要足够坚定的自我,周全的考虑,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
千年的岁月是何等漫长,曾经平地之处高山拔起,沧海桑田,转眼便换了人间。
久远到他抛却躯壳,将自己大脑制作成咒物,依靠一具又一具截然不同的身躯行走在这人间。
只剩下大脑的它会做梦吗?
或许罕见,但的确存在着。
一个梦,来自他从未与他人提过的过去。
他如今已经忘记面孔的故人,和他的最后一次的闲聊。
那时候他们已经和天元分道扬镳了,天元过于保守,更乐意沉溺在她那个小小的世界,以至于不愿意迈出新的一步。
曾经的天元还是一副年轻少女的模样,不像现在,已经趋向于咒灵的畸形相貌。
他们皆是如此,千年前相识的几位故人,如今都以非人的姿态行走于这世间。
他的手里。还握着用几个故人制作而成的特级咒物。
他听见自己以为早已忘记的声音,还有他自己的回答:“足以崭破天元与星浆体,六眼之间宿命的零咒力天与咒缚,只要在这世间的时间够长,会再次遇见的。”
还有,他能够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找到那条不一样的道路。
“你知道之后会面对什么吧,史诗级加强的六眼。”
“无下限固然不错,可并不是无敌。”
只要六眼的所有者是人类,他总是有能力致对方于死地。
平日入口的食物,呼吸……这些无法用无下限防范,哪怕是全天候开着的无下限。
咒术师虽然可以用咒力短暂地强化身体,但身体和普通人并无多大差异,除了那些天赋异禀的家伙。
“性命不修,咒力用多了反倒危害到大脑,致使其癫狂,走向极端。”
这份多年前由别人提出的疑问,来源于这世界发展畸形的力量体系。
“这正是我的疑问,总是要有一份回复,无论是世界给出,还是我自己。”
“还有,我需要可以封印六眼的容器。”
只要六眼被杀死,下一个就会马上出现,甚至立马转移到实力优秀的咒术师身上。
总会有新的跳出来阻止他。
而作为能够精细操作咒力,看穿咒力流动的的一种“天赋”,无论是到拥有何种术式的人身上都是一种加强。
不如将其封印。
“真是不客气。”
羂索只是微笑着,没有回答,他笃定对方会答应。
“可以,我试试。但制作的咒物只有核心,你还需要让一位高僧为其心甘情愿地坐化。这样,它才能完整地构成名为狱门疆的特级咒物。”
“还有,若是千年后我们再次相遇,那你就把封印好六眼的容器给我。还有这东西,先麻烦你保管了。”
一块绿色的宝石被它主人丢了过来,羂索没有在上面感到任何咒力波动。
这枚宝石可以在岁月的侵蚀下度过漫长的光阴。
那么,你呢?
不愿让我把你制作成咒物,也不想如天元那样依靠术式苟延残喘。
千年之后,又会与我以何种姿态相见?
“我们定下束缚。当我遇见你之时,我再把东西交还与你。”
“羂索,你欲要战胜这个世界的既定宿命,命运同样不会把你放过,它欲要在你完成大业之时……”
“不管结局如何,祝我成功吧,朋友。”
“别死在路上就行,总会有天再见面的。”
这就是那家伙所能给予他的最大祝福。
恍惚间,这段谈话距今已经千年。
或许是他这具身体有些容易伤感的因素在内,他想起了这段记忆。
控制的咒灵完成使命后自爆了,容器已经顺利吞下宿傩手指,还被这一代的六眼,也就是这副身体的挚友发现了。
以这副身体对六眼的了解,容器大概率会被保下。
接下来就是等待操纵灵魂的咒灵孕育而出。
与人类恶意有关的咒灵,只要适当引导负面情绪的蔓延,它的能力会和多年前的那只差不多。
咒术界的命运是一个轮回,咒灵又何尝不是。
被咒术师消灭,又被人类相同的负面情绪再次孕育出来,这种只能依靠人类存在的生物,多么可悲和特殊。
还有,派这代十影去回收手指任务的首尾,他也需要处理干净。
…………
同样是千年老妖,不同于羂索战战赫赫,连睡梦中都在考虑这些他的千年大计。
巨大的神龛屹立于血谭之上,无数骸骨头颅拱卫着王座,诅咒之王百般无聊地坐在上面,手里把玩着一块刻着虎杖悠仁名字的木牌。
“羂索的小把戏。”
越活越谨慎了,那个家伙。
很显然,羂索在这世上行走的千年里,精进了关于灵魂方面的知识,做出来了这个从身体到灵魂由羂索精心调制而成的人类。
不,也许算不上人类。
宿傩拿着这木牌,是想直接料理了虎杖悠仁吗?
当然不是。
羂索特意为宿傩制作而成的容器。
在当事人看来这家伙的身体满是人工修整的模样,让他想到羂索的那些试验品。
这小鬼就令他感到恶心。
但宿傩向来不做毫无意义的事。
或许那些死于他手下的人或别的什么生物有话要说,但若他们的死亡能够带给宿傩快乐,那就不是没有意义的事。
但直接捏碎木牌,对宿傩来说太过乏味。
哪怕是料理也没有直接就把食材下锅的。
等那小鬼怀有期望地吃下他的所有手指,以为自己能够慷慨赴死。
让他之前的挣扎与决心,都成为一个笑话。
这才称的上有趣。
明白羂索如何构成木牌后,木牌被随意地扔进血水中,淹没,沉底。
他更为重视的是另一件事。
快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万。
像猫一样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试探的爪子。
多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宿傩愉快地想起沾染血液,面无表情的他、就连黑色的瞳孔,在黄昏日暮之下都显得色彩浓稠,让他罕见地感受到怀念。
一次足够美妙的再会,足以让他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