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宋不紧不慢的洗漱干净了关了灯挪到周修文的床边，周修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帮人照着，问了一句：“宋宋，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怕起夜踩到周哥。”
周修文听了往里挪了挪，扯过被子让人上床。
等人躺好了，周修文也躺过去，压低了声音闲聊着：“宋宋谈恋爱了吗？”
“还没呢。”阮宋轻飘飘的加了一句：“但是有喜欢的人啦。”
周修文眼睛一亮，专业对口啊！
“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哥教你追！”
阮宋在黑暗中眯了眯眼，无声笑了一下，说的话却显得很为难：“周哥，人家刚分手，我不想去打扰的。”
“这怎么能叫打扰？刚分手人家正难过着，你去送送温暖，体贴一点，让她发现你的好，就是一个雪中送炭。相信我，女孩子一般都吃这一套！”
“啊？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宋宋，喜欢就上知道吗，别管什么不太好啊，她会不会怎么样。这不重要，只要能追到手，不犯法，怎样都可以。要不然等到以后错过了，你可能再也遇不到这么单纯的喜欢，仅仅是想和她在一起就满足的人了。听周哥的，喜欢就要及时出手，别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要趁虚而入也是我们自己入！”
阮宋默了默，应道：“是啊，不能再错过了。”
“这才对嘛！”
……
……
……
不知说了多久，周修文困得不行，把自己卷卷往里一滚闭上眼就睡着了。
阮宋侧躺着面对着周懿那边床。
宿舍是实心的，没有窗户也透不过光。阮宋却能大抵想象出来周懿睡觉的样子。应当是躺的板正，双手搭在腹部，比自称“睡得非常老实”的几个人睡得都要老实的。
阮宋盯着周懿的床神游天外，忽地，床上的人动了几下坐了起来。
周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去了卫生间。
周懿失眠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躁动不安，像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不论怎么深呼吸或是透气都没能让他把这口气喘匀。他想去抽支烟，可他向来是不抽烟的，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了这种需求。
这口气不吞下去或呼出来周懿觉得今晚注定要无眠了。他洗了把脸在卫生间靠着墙想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忽然听到外面别别扭扭的拄拐声，周懿动了一下，推开门就和阮宋打了个照面。
卫生间刺眼的光照的阮宋眯了眯眼，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等适应了才迷迷糊糊的揉了揉半睁不睁，有些困顿的眼。像是睡得迷糊了，眼前的人头发像是被糟蹋了一通乱得不行，眼神迷离似乎还没对上焦距，一开口还带着丝刚睡醒哑，沙沙的压低声音喊他：“周哥？”
“上厕所？”
“嗯……”阮宋用鼻音哼出一声。
周懿让开挡在门口的路，靠在门边等人上好出来——关了厕所灯房间里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周懿怕他看不见路摔倒了。
没多久阮宋就出来了，却立在门口站在周懿对面没有走，他盯着周懿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趁着周懿没有防备点在了他眼下，轻飘飘的凑近了一点说：“周哥失眠了吗？”
周懿觉得被碰到的地方又开始泛起了痒意，偏了下头错过手指，“嗯”了一声。
阮宋盯着自己伸出去的指尖看了两秒，淡淡笑了一下：“我陪周哥出去走走好不好？”
阮宋看着周懿视线和自己错开要拒绝的话堵在唇边，敛下眸子，低低道：“周哥讨厌我了。”
“我知道的，很多年前就是的。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容易生病住院，还提供不了正面价值的小孩子本来就很不容易的，现在他还要什么事都凑过来找麻烦，周哥好心开不了这个口赶人，是我僭越了，我不该跟来的。跟来本来就挤的床位又多了个残废，平日里实习还要多关心一个人，我还什么都干不了，你们都看在我表哥的面子上没有赶我，我不应该自讨没趣的。明天天一亮我就……唔……”
周懿冷着脸将人嘴捂住架着阮宋从卫生间不远处的门带出来关上门抵在旁边的墙上，这才能勉强放大些声音：“说够了没有？”
阮宋噤声了，眼睛红了一圈就盯着他看。
阮宋的支架还在卫生间门旁靠着没能一起带出来，他唯一的支撑便是周懿放在他腰间握着的手，粗糙温热的大手隔着又薄又软的面料把温度传递过来，烫的阮宋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眼圈的红一部分是睁太久眼睛憋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忍的。
阮宋忍不住想要贴的更近一点，最好一点缝隙都不要有。可面前的场景容不下这个出格的片段，阮宋只好把满心的“贴”压抑在心底。
“周哥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是吗？”阮宋用力去推他，却被禁锢的更紧了：“我知道周哥不想听，可我偏要说——我从第一眼见到周哥就认出来了，可我来学校已经两个月了，如果我不说，周哥是不是就忘了还有我这个人了。我听说了，周哥和谭姐姐已经在一起好久好久了，周哥怎样怎样对她好，说不定你们以后都是要结婚的。我知道周哥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对吗？和我分开之后周哥有过不顺畅的事情吗？考入名校学业有成，有个爱你且漂亮大方的女朋友，周哥有什么都可以和她分享倾诉也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周哥对别人都有很强的分寸感，为谭姐姐守身如玉，对她千般万般好。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可现在不是了啊。周哥能不能公平一点 ，对别人也稍微有些回应，哪怕一点也好啊。”
阮宋眨了下眼，隐隐有一滴眼泪顺着留下来了，他低低的近乎卑微的说：“可是明明我先认识周哥的……”
周懿感觉压抑在胸口的气好像喘匀了，又好像积压了更大的一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形容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像是住在一个发霉潮湿的房子里，天气闷热可偏偏又下起了雨，他的心躁动难安，甚至更甚。
周懿伸出手把那滴要落不落的眼泪擦掉了：“那你呢？公平了吗？听别人说就要一棒子打死我吗？”
“周哥数数和我说过的话有几句是‘嗯’，多少是‘好’。”
“我会改的。”
“用嘴说就行了吗？周哥骗了我多少次我都数不清了，周哥要去改行当诈骗犯了吗？”
周懿把放在阮宋脸旁的手移到下巴，轻抬起青年的下巴，两相对视，周懿皱眉盯着人泛红的眼圈看，最后只道：“对不起。”
阮宋有一瞬的怔愣，默了默：“我不要对不起，我不要你对不起我。”
“我尽量改，小宋，给我点时间。”
“你想要什么回应，告诉我。”
看着眼前回不过神的人，周懿的郁气好像散了那么一点。果然有的人如果一开始拿这个人没办法，余生都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周懿想，阮宋就是那个他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人。
几句话几个照面几个表情，他的情绪比过往几年都要波动的厉害。
最后的结局还是顺着一开始的那句“出去走走”而告终的。周懿背着阮宋走在破旧无人的小路上，时不时说说话，但都是阮宋在讲，周懿的回应从单一的“嗯”也开始从浅薄单一的回忆里试图掏出一点不那么无趣的事和阮宋分享。连周懿自己都觉得无趣且无聊的事阮宋却总能听的津津有味，给予最大的回应，肯定他，夸耀他，仿佛那是什么多有趣且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周懿总算是最真切的明白了，自己背上的青年有多招人，有多么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阮宋停下了嬉闹，从身侧掏出疯狂震动的手机。
Y：你人呢？怎么厕所门口只有拐杖了？？
Y：周懿也他妈不在？？？？
Y：你俩干什么去了？
Y：你别乱来，听到没！
宋：开房去了。
Y：？
Y：你什么人我不清楚，周懿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Y：别鬼混太晚，别把人骗得太狠，我打不过他。
宋：？
阮宋回完直接消音关上手机，甚至被表哥的话看笑了。
“周哥会打架吗？”
“会。”
“会打我吗？”
“不会。”
阮宋摇摇头，趴在他肩上笑，带着笑意的声音随着胸腔的震动在他耳边响起：“周哥应该说——我可以学呀。”
这句话本来没有什么好笑之处，可周懿就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中的那口气终于喘匀了从心口发散出去，随着青年的笑声一起在荒芜的小路上一起飘远了。
等回去的时候阮宋好像睡着了，静静的趴在周懿的背上不说话，喷洒的热气有节律一样打在周懿的皮肤上，有些难以忍受。
推开了卧室的门，周懿盯着对面周修文的床没能迈出那几步，本来已经顺通的气只要一把阮宋放在那里，周懿知道那口气就会又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为什么？
可能是对弟弟的占有欲或者保护欲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