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澜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后点了个外卖简单吃了点东西。出门时，就见破风花枝招展地等在了门口。

越澜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色扎染印花西装套着咖色毛呢大衣，把发型打理得十分精致的人。片刻之后，问道：“你是要去相亲吗？”

破风甩了下刘海，问道：“帅吗？”

越澜嘴角抽了抽，说道：“我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男人觉得自己很帅的时候，就会变得油腻。”

破风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立在了原地。

越澜不理会他，走下楼去。破风丧气地跟在他身后，说道：“无痕还夸过我呢，说这样很帅。”

其实，破风长得是挺好，有一种自由不羁的浪子的感觉。也许是粒子在人体内长期存在后，会有一定的修饰容貌的作用，化形师里面就没有长得很难看的人。

破风头发长至颈间，长着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配上他那身花西装，十分的抢眼，就算隔个百米，也一眼就能看到这个耀眼得不像个好人的家伙。

越澜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待会儿去调查事情不能这么抢眼，于是回头跟破风说道：“换身衣服吧，低调点。”

破风心里一喜，立马曲解了越澜的意思，心里乐道：这是一次低调且隐秘的约会。然后乐呵呵地跑回房间去换衣服。

越澜到了院子里，看到了正在刻苦训练的荆棘和青竹，得知三七和龙泉去了精神病院上班后，便走到了破风的车边，等着他换好衣服下来。

破风换了身简单的休闲棉服，打开了车门，兴奋问道：“去哪儿？”

越澜用手机导航了一个地址：伊市春山区莲花路137号。这一路上，破风越开是越疑惑，因为周围的景色是越来越荒凉。春山区本就远离了市中心，莲花路更是偏僻。一个小时后，车辆到达了目的地，两人下了车，入眼便是一片破败的景象。

这里是一个比较破旧的社区，街道上四处散落着各种垃圾，看起来长时间没人打扫了。街道两边，有菜贩子拉着板车随便占了块地，坐在车前无聊地刷着手机，还有推着三轮车买杂货的、有扎推吃一些看不出样子的路边摊的等等。时常有衣服脏乱的小孩从社区里跑出来，还有女人尖叫着追打的声音。

越澜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了，在他的印象中，现在这个时代，即便是不知名的小县城，街道都是干干净净的，更何况这是在伊市。

破风也皱着眉头，他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才了然，说道：“这片地方本来是要拆迁的，但是价格没谈拢。社区里的人霸占着房子不肯拆，政府也不想管，就差断水断电了。”说完又疑惑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约会？”

越澜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谁跟你说是来约会的？”

破风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难道不是吗？”

越澜不再理会他，走向了社区中心。周围的不少人，都朝着这两人投来了不善的目光。越澜打量着附近的房子，想找到当年那个被作为诈骗公司据点的两层小楼。根据资料里的记载，那是一栋铺满小块白色墙砖的楼房，每层楼大概有八个房间，占地面积大约两百来平。

转了一圈，完全没找到类似的房子。两人走着，忽然看见前方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手持棍棒的男子围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的？”中年男人凶狠地问道。

能在这种地方与政府僵持了这么久的人，自然都不是善类。越澜事先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来的时候便毫无准备，这会儿见到这么多人围了过来，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他们又不是一群怪物，不能打不能杀的，还真不好处理。

破风走上了前，将越澜护在了身后，气势不减地说道：“我们是来.....”话说了一半他就卡住了，转头尴尬地小声问道：“我们是来干啥的来着？”

越澜绞尽脑汁，飞快想到了一个借口，连忙说道：“探亲，探亲.....”

“探亲的！”破风冲围上来的几人喊道。

中年男人凶狠的气势减了几分，质疑道：“探什么亲？叫什么名字？哪有探亲空手来的？”

“我们好多年没回来了，我叔叫李国方，以前是住这里一栋两层楼的白房子里的。”越澜想好了借口，不慌不忙地说道。

“李国方？”中年男子皱起了眉头，说道：“没听说过这个人啊？”随即脸色又变了，吼道：“你看我们这里哪有两层楼的房子？！”

“我妈跟我说的，就在莲花路137号，有个两层楼的白房子，好像是二十多年前吧，我叔住这里，我也没来过，不知道搞错了没？”越澜歉意地说着，然后拉了拉破风的袖子，说道：“你说是不是啊？哥？”

哥？破风愣住了，满脑子都是越澜喊的这声哥。

“说话啊哥。”越澜又扯了扯他。

“是是是，”破风傻傻地笑着。

中年男子见两人年纪轻轻又文质彬彬的样子终于是相信了他们的话，毕竟以前找上门来的那些政府人员，可不是这么软弱的样子。“二十多年前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中年男子说道：“那时候我都还没搬来这里！”

“那我们再找找？”越澜假装小心翼翼地问着。

“行！你们也别乱跑啊，别惹事！”中年男子扔下了一句后，带着围观的人离开了。

越澜舒了口气，继续在社区里逛着，见到年纪大的人，便上去问有没有见过一栋两层楼高的白房子，认不认识一个叫李国方的人。

破风还沉浸在越澜叫的那两声“哥”里，带着傻笑跟在越澜的身后。

整个社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问了一个多小时才知道，这里现在的居民原本也不是住这里的，是从附近村子里搬过来的。这里的原住民已经很少很少了。

后来，越澜只好换了个问法，问他们谁是这里的原住民，有谁不是从附近的村子里搬过来的。

“这里最早的人？那肯定是疯老三了！”

“是疯老三吧，我记得我小时候就见过他！”

好多人口中，都说出了“疯老三”这个名字。循着人们的指引，越澜找到了疯老三居住的地方。那是一个收破烂的仓库，仓库里，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正在整理着纸盒，他把纸盒一个个拆开，铺平，整整齐齐地叠在了一起。他不断地重复着手中的工作，就连越澜两人走到他面前，也未抬起头来过。

“你好，”越澜喊道。

疯老三没有任何反应。

“你认识李国方吗？”越澜问道。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疯老三居然有了反应，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疯狗一样扑了过来，破风见状，冲上前迅速把他按倒在地上。

疯老三趴在地上挣扎着吼道：“我没有疯！我不是疯子！你们不能抓我走！”吼了一会儿，又突然瑟瑟发抖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举报你们的是李国方！不是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听到李国方三字，越澜精神一振，问道：“你认识李国方？你当年见过李国方？”李国方是当年三个调查员在伊市的化名。越澜拿出了三张照片，放在了疯老三眼前，问道：“哪一个是李国方？”

疯老三手指颤抖着指向了其中一个。

“说一说当年的事，李国方去哪儿了？”越澜连忙问道。

可疯老三哆哆嗦嗦说了半天，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不是我！”

破风虽然不知道越澜在查些什么，但也知道这样问下去没有任何效果，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上的名字！你身份证呢？”

疯老三支支吾吾，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越澜直接走进仓库，开始翻找起来。仓库里杂物虽多，却摆得整整齐齐，越澜很快便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锁住的铁盒。

拿出铁盒，越澜手里化出一把利刃来，刚准备切开那个简易的铁锁，越澜犹豫了。他来到疯老三身边，问道:“钥匙呢？”

疯老三没回答，而是慌张地捂住了胸口。破风拉开他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拿出一把挂着的钥匙。

越澜接过钥匙，打开了铁盒。

铁盒里放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越澜很快从里面翻出了身份证。

姓名:李强，身份证号:Xxxxxxxxxx

越澜记下之后，放回身份证。再翻了几下，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疯老三和他认识的那位李国方的合影。两人搂着肩面对着阳光，开怀大笑地看着镜头，两人年轻的眼里，似乎都闪耀着希望。可现在，两人的结局却是一个疯，一个死。

越澜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他把身份证和照片都用手机拍了下来，发给了503，写道:帮我查一下这个人在92年以及之后五年内的主要轨迹。

然后，越澜把铁盒锁上，放回了原处。

“走吧，”他对破风说道。

意识到越澜心情有些失落，破风连忙放开了疯老三，跟上了越澜的脚步。

两人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疯老三的恸哭:“国方啊！国方啊！我没想出卖你的啊！但是他们要杀了我！杀了我啊！！国方啊！！”

越澜回头，只看见那个俯身痛哭，干瘦的肩膀不断抖动着的背影。

深深吸了口气，越澜转身离开了。

一直走回车上，越澜都情绪低落，没说一句话。手机响了一声，是503的回复:这身份证号是五年前补办的，查不到以前的信息。我只能根据年龄、姓名和照片在伊市查找了，叫李强的人太多，范围太广，时间又过去太久，可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查到结果。

两三天的时间已经很不错了，越澜回复了一个好的。然后躺在了座椅上，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