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班主任是个和初中老袁一样的老头儿。

姓于，大家都叫他老于，爱絮絮叨叨的，年纪大，秃头，戴着眼镜，微胖，每天乐呵呵的一小老头。

第一天，大家都是自愿选择喜欢的地方坐着，老于说等第一次月考完了之后按成绩选座位。

班长是今早接待的女孩，文文弱弱的，叫关寄月，一看就是和夏彧相当的女学霸。陆璐死活不愿意在高中参加班干部，洛菊啧的笑了一声，结果人转头就去筹划学生会的事了。

“废话，”陆璐耷拉着眼皮怒其不争的吼道，“老娘再不给力点，你他妈高中三年有的被恶心的！”

夏彧还是学委，一个暑假不见，个子倒是窜高了不少。

洛菊和陆璐做了同桌，在倒数第一排最靠窗的位置。洛菊不爱动，一坐能坐一上午，所以坐在靠里面的，陆璐看不下去她那身扎眼的行头，给睡觉的人披了件外套。

洛菊没有睡着。

下午5点放学，住宿的同学冲去抢占浴池；走读的则是背负第二天住宿生的早餐重任，慢悠悠的收拾书包回家。

当然，极少数像洛菊这种窘迫的情况的。

“走吧，”陆璐一把搂住人，说，“还记得郑孝胥那丫的狗蛋不？去他家蹭一晚。”

夏彧收拾着书包，静静的听着那两人的动静。他坐在最前面，是前门的必经之路，低着头，动作很慢。

洛菊没带书包，就这么被陆璐搂着往出走，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个背影，忽然脑子一热的就不从更近的后门走了。

陆璐：？

她俩绕道前门，侧肩经过夏彧座位，洛菊连头都没转：“你中考考砸了？”

夏彧点点头。

H中可不比A中，作为市一中，A中的教育资源可谓是顶尖，虽然学费也昂贵的多，但是每年往帝都输送的人才也多，机会也多。

而H中生源落差大，好的也有冲进985的，差的进大专的一大把。

“……”洛菊没吭声，两人就这么站着，气氛诡谲。陆璐也算不上心虚，就是有些冒汗，正想抽手的时候正好被洛菊抓住：“你现在住在哪儿？”

“走读。”夏彧的回答并不意外，“我喜欢独立空间。”

洛菊又斜睨着眼睛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没说话，拉着陆璐走了。

*

郑孝胥，人送外号郑狗蛋，怂包子，181的高瘦零号，陆璐的发小，和洛菊不打不相识，成绩拉跨但是画的一手好画，长得也很……0。

“喏，给你俩收拾出来的一间房，凑合的用。”男生推开门，房间略小，但是很整洁干净。

“不愧是咱们的男妈妈。”陆璐啧啧称奇，拍拍他的肩，“收拾的这么干净——过两天菊子就给你搞乱了。”

郑孝胥瞪着洛菊：“给我收拾干净！”

“你哥呢？”洛菊一屁股坐在床上，“这不是你哥的房间吗？”

“他天天忙的跟什么似的，管他干什么。”郑孝胥的语气算不上好，倒有些酸，“太古汇最近热销季，我爸妈都忙。”

郑孝胥人不优秀，奈何自己父亲和继母以及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能干耐劳，这家伙以后就是啃老也有的啃。

洛菊点点头：“我争取早点搬出去。”

郑孝胥：“……您就这么嫌弃我的房子啊？”

洛菊笑了笑，没说话。虽然自己和这俩交情不浅，但是混吃混喝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洛菊真的做不来。

她自尊心很强，甚至有些时候被陆璐大骂自负。确实，从她11岁看着自己姐姐被人玩死之后，她就再也软不下心了。

“洛明那边怎么样？”陆璐问。

“一个月300块，咬死了价格下不来。”洛菊低头看着手机存款，说，“不过除此之外，洛浩辰和熊萍要是在敢跟我多要一个子儿，我他妈都能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郑孝胥双手抱臂：“行了，在你找到合适的租房之前就在我家好好住着，早晚餐只要你回来一定有的吃，别担心，昂。”

郑孝胥这人就是这样，看上去比夏彧还懦弱，即使生气也就是小女生骂架，但是很细心，也体贴。

郑孝胥家离H中不远，但是离陆珞的网红店有些距离，每天要是下了学才往那边赶，通勤时间都赶上个把小时了。不过有个免费落脚点还是好，总不比街头露宿。

自从开学第一天洛菊主动找夏彧说了那一次话以后，夏彧就很少能再跟她搭上话了。洛菊很忙，每天早上大课间的时候才来学校，还是没有穿校服，上午上两节课就到中午吃饭。她不在学校吃，午休之后下午能看见人心情好些上两三节，然后又没影儿了。

夏彧找不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空落落的。

似乎这个半改过自新的小混混，有意疏远自己。

*

周六，六锅王炸里。

夏彧坐在名为“茧”的卡座里，没有点酒，有些局促的看着对面的人。陆璐倒是有些玩味的笑笑：“怎么了，学委，还亲自跑来六锅王炸找我？”

夏彧没说话，于是陆珞一挑眉：“找我，还是找别人啊？”

看着自己把人耳朵都羞红了，陆璐笑得前仰后翻：“夏彧——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容易被调侃呢？”

“并不，”男孩回答，吐了口气，“我只不过是……有些热。”

陆璐敛了笑：“你这拙劣的谎话跟开学那天和菊子的对话一样。”

夏彧瞳孔微缩：“她……知道了？”

“不知道，但是也能猜出来了。”陆璐喝了口利口酒，“你不会撒谎。”

夏彧不予置否。

“说吧，找我为什么。”陆璐倒在卡座上，直接替他回答，“了解菊子近况？”

“嗯。”

“……”陆璐翘起二郎腿，“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虽然不知道她最近具体在干什么，”夏彧的声音很轻，在一旁living house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乖巧，“但是她肯定是在为高中生活而愁。这么忙，也一定是为了挣钱。”

陆璐静静的听着他说。“很聪明嘛，”她皮笑肉不笑，“菊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傻白甜呢。”

“或许以前是，但是人都要成长的，不是吗。”夏彧笑笑，“我今年16岁了，她也是。”

陆璐当然听懂了他的暗示。“放心，我有分寸管着她。”年龄的增长逐渐束上了法律的枷锁，16岁的洛菊不再是能够随意撒架的人了。“她最近在我姐的网红店里做摄影工作，出平面图，很忙。”

“那之前的……”

“放心，她不回去了，琅照离这里太远，她没那个心。”

夏彧像是松了口气：“洛菊是不是……没有物色到合适的租房？”

震惊的表情移到了陆璐脸上。

“我之前在课间上厕所的时候，听见了她打电话给房东商量的事情。”夏彧解释道，“所以，她现在是在哪里住？”

“我发小家里腾了个窝，我陪她挤挤睡。”洛菊每天将近一两点才回到家里，虽然郑父郑母没说什么，但是都知道过于打扰，“先这么着吧。”

夏彧微微攥紧衣角：“其实，我这里有房间……”

陆璐：？！

“我爸妈给我在H中后面的老居民楼里租了一个房子，我一个人住还有空出一个房间，”夏彧对上陆璐的目光，“所以，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