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安排得很简单,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萧肃生先去那头儿,而他则在这头儿,再是让我过去,最后则是他自己。
四句话,给我们所有人都整得明明白白。
“ok吗?”胖子冲着萧肃生比了个手势。
我正准备质疑他打算如何让萧肃生过桥,就看到萧肃生虽然并没有回应胖子幼稚的手势,但已经有了动作。
他轻轻松松飞身上了石像。
桥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塌下去。
我明白过来,石像上有机关,是受桥的受力而触发的,当然也就不会被设计成是靠桥来承重。
约莫萧肃生和胖子刚才就注意到了。
但是萧肃生准备怎么越……
我正思忖着,就看到萧肃生健步如飞地踩着石像的脑袋跃到了桥的那头儿。
我虽然知道不能以常人的身体极限来判断萧肃生,但还是目瞪口呆。
我过桥就比较纠结了,我心里是怯气的,但有萧肃生在前,后头又有胖子言语激励,只能面上勉强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
可能是我打小就惯会装腔作势,装得太好了,等胖子连滚带爬地过来之后,他顶着一额头的汗,还问我为啥一点都不害怕。
我冷酷地哼了一声,边跟着萧肃生往前走边甩了甩已经完全僵直了的腿。
恢弘的地宫一角才展露在我们面前。
横梁和门柱上刻着丰富的纹路,经历了时间的沧桑,但还依旧深刻,云纹中间夹杂着间或的长短线条,仔细看看,能看得出来狼头的形状。
胖子说这大概就是图腾了,没准儿和关山野的纹身有关联也说不定……
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在我们走之前,关山野的队伍已经先过去了,看到石门后的封门石已经被挪开之后,还捶胸顿足了半天,说没想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叫嚣着要给这群孙子们点颜色瞧瞧。
胖子看到地宫就仿佛回了老家一样,我还在外面盯着个狼头看的时候,他就闪进门里去了。
看了两眼,就冒出个脑袋,神神秘秘地问我需不需要喝大骨汤补一补。
我自然是不吃胖子这一套的,立刻便跟着他挤了进去。
胖子说现在确定这是个墓室毫无疑问了,看年代,他推断是元,毕竟有它的特殊性么。
胖子头顶矿灯,在整个巨大的前室中间照亮了一条光路出来。
我一进去就感觉到四周的温度瞬间便降了下来,都不用顺着胖子故意装坏指的方向看,就能看到左右两边的陪葬坑里面堆着的白骨。
肯定有人的,因为其中里面满满堆着人的头盖骨,其他的可能也有狗,牛,羊的骨头什么的,大大小小约莫有十三个陪葬坑,整体呈环形的形状。
整个室内全是骨头,我看得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冷了。
胖子的胆子却大得很,他对完整的尸体以前还是挺敬畏的,但是显然对于骨头就并不那么尊敬了。
胖子去那堆头盖骨里扒拉了扒拉,我都能听到他翻骨头时,骨头之间相互碰撞的摩擦声。
我能知道是胖子翻来翻去,这骨头才动的,但心里还是膈应的很,叫胖子赶紧停下来过来,
别自找晦气。
胖子叫我不要大惊小怪,我看他在骨头里面挑了一个比较粗的,掂量了掂量。
他还挺得意的,“这挺不错的,一看就是大腿骨,拿来防身挺好的……”
我没功夫搭理他,紧紧追随萧肃生的步伐。
一秒钟没注意到胖子,回过头来就发现他的脸色变了。
“江小风,你别冷笑了啊,这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莽哥还准备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呢,这时候给我吓出个心脏病,那还不得赖你一辈子了。”胖子在原地没动,他声音压得很轻,脸色还挺严肃的。
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故意在吓唬我,一点没在意,叫他赶紧闭嘴,我在这儿也怕得很,没那个功夫去忽悠他。
“真的假的?”胖子动作有点僵硬,但不多,我看得出来他是想过来我和萧肃生这边了,但没动。
我心跳地贼拉快,也慌得很,一下子就失去了耐心,但我的嘴还很硬,正准备对胖子冷嘲热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咯咯”的声音。
跟冷笑还是有一定的出入。
但我本来心里就怕着,连呼吸都放缓了,跟萧肃生对了个眼神儿。
萧肃生的手电筒跟胖子的矿灯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就够照亮我们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儿的,不过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声音他刚刚也听到了。
我站在原地,是完全没敢动。
“咯咯”“咯咯”声变大了,是从我们上面传过来的。
伴随着若有似无,时近时远的轻笑声。
氛围感一下子就拉满了,我觉得这比我的影子上多了两个脑袋还要瘆得慌。
我直觉是怪胖子亵渎了人家的大腿骨。
胖子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我看到他毕恭毕敬地把那根儿大腿骨又放回到了坑里,双手合十,在那边小声嘀嘀咕咕了些什么我们这边是听不清。
但亵渎了就是亵渎了,这会子能有啥用,咯咯的声音没断,反而还更大了,配合着那轻笑声,我感觉这精神折磨着实是磨人得很。
萧肃生和胖子做了个向上的手势,我看到胖子犹豫了下,摆出了一种向死而生的气势,仰着脑袋,往上面看。
这一看不要紧,我们都看到了上面吊着的东西。
前室的顶很高,所以我们刚开始的时候都没有看到,顶上垂下来不知道多少吊绳,密密麻麻的尸体,有的肉已经都烂没了,剩下来个骨架子,有的却是半腐烂的状态,以一种诡异的四肢被缚住的挣扎着的狰狞状态,吊在顶上。
就算是陪葬,显然人家也是不愿意的,有怨气实属正常。
但萧肃生冲着其中一个晃了晃手电筒。
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显然他也很奇怪,这么一个近代装扮的人的尸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儿。
而我则听到“咯咯”声是从那人身上传过来的。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打了个激灵。
那人青白的脸在我心目中立刻就狰狞恐怖了起来,尤其是那人是正吊在胖子的正上方,我老觉得那玩意儿在动,但下意识里又认为我肯定是潜意识里在自己吓自己。
我又不敢说话,我觉得就是在心里害怕那尸体能发现我,就一直冲着胖子挤眉弄眼。
我显然是对牛弹琴。
胖子完全没明白我的意思,并且他一贯是没什么耐心,没等上几秒钟就扯着嗓子叫我说话,并且恶狠狠地咒骂了起来。
大意是他莽爷爷什么没见过,叫这些东西被装神弄鬼的,否则一把火下去直接给它们来个传统的火葬场,烧不透它们的骨头,他就直接改姓。
胖子倒是猖狂得很。
不止是可能存在的鬼,我觉得我都想给他两脚了。
但事已至此,我索性放开了,冲着胖子喊道,“你上面,你上面的在响。”
胖子也不是不怕的,我看到他惊得跳了两下。
萧肃生倒是干脆利索,在地上捡了块儿石头直勾勾冲着那吊着尸体的绳就旋了过去。
他的准头我是丝毫不怀疑的。
那尸体应声而落。
胖子和我都大惊。
我不自觉地又激灵了一下,但胖子反应更大。
他也没在管亵渎不亵渎那回事儿了,重新薅起了他的那根大腿骨,摆出了一副格斗的架势。
当然他嘴里也没闲着,边接近边抱怨,“萧哥你干啥了,这么利索,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这说得当然是鬼话。
萧肃生和我,当然,主要是我不得不跟着萧肃生,还没走过去呢。
胖子就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呆子的策略,拿着那大腿骨给了那尸体的脑袋重重一击。
但那声音并没停下来。
那尸体也没动。
胖子都疑惑了。
说他都这样了,有点血性的就要站起来弄他了,这是怎么个事儿呢。
胖子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眼见着那尸体没打算对他动手了,胆子似乎是又回来了。
端详了几秒钟之后,他就敢上手了。
我才看见那尸体身上其实还斜挎了个包,不过就是掉下来的时候被挡住了,视野问题,刚开始的时候没注意到。
胖子拿着大腿骨把那尸体翻了个面儿。
枉他是怎么敢下手的,反正我瞧着那尸体死不瞑目的眼睛,散乱的干枯的头发,我是没敢凑上前,就看胖子把那包打开,翻出来了个老式收音机样的东西。
我松了口气,看到胖子也是大松了口气。
那古怪的声音就是从这收音机里传出来的。
不过这玩意儿的质量也真是没得说,这么多年了还能出来声儿。
胖子和我都不会操作那东西,就指着萧肃生了。
据他说这应该是军用的,是录播一体的那种,萧肃生上手摸了摸,说里面的磁带还在走。
不过他试着关了,但是估计这东西年久失修,操作也不灵敏了,关不住。
但我们也不想在这个氛围里听到这么符合氛围的声音,胖子就让萧肃生把磁带给拆了出来。
他把磁带装自己包里了,说等我们出去之后,找个阳光明媚的天气,准备准备,把这玩意儿给听完。
萧肃生没说什么。
那古怪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但胖子还没死心,继续在那尸体的斜挎包里翻翻捡捡。
包里有怀表,不过已经停了,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吃的,我觉得也不是能再入口的东西。
胖子翻起包来,毫无心理负担。
但他说他是有诚心的。
我觉得这尸体的年龄少说也能当他的爹了,但胖子就是有这种自信,跟它称兄道弟起来,说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们拿了他的东西,不会白拿,走的时候一定会让他魂归土里。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一定会刨个坑把它给埋了。
胖子的话有一句能信半句就不错了,我以为他在看玩笑,没当真,听到胖子翻着翻着,“咦”了一声。
声音刚落,胖子两只手指就小心翼翼地夹着个笔记本一样的东西,放到了地上。
这算是比较重大的发现了,这笔记本的纸都泛黄了,明显变得比较脆,但上面的字儿只是稍微模糊了点,我们认真看,还是能看清楚。
他俩脸色都挺严肃的,开始研究那笔记本,我索性也挤了过去,凑个脑袋。
笔记本上当然没写那人的名字,胖子之前也没翻到那人的身份证。
“好习惯,”胖子是决计不会让他的嘴闲下来的,赞了一声,“就是需要这种谨慎的精神,不然万一被发现了……”
我是没听他的废话,专心地看那上面的字儿。
挺好看的,一看就是从小练出来的,方方正正,有棱有角。
大意也很明确,上面标注的时间,对对强巴的信息,我们大概能猜得出来这人进来的时间跟我爸它们估计差不多。
甚至于说,很有可能就是同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