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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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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杀运粮队的原因?”

“是,谋反是死罪,如果我没有杀他们,而是先将折子递到京里的话,可能还没有走个百来里路,甘州就沦陷了。”宋婉婉面对韩喆的质问,不仅没有慌张,反倒对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明明令人咂舌的事情,在她的言语里,不过是轻飘飘的鸿毛,那么的不足为惧。

韩喆被她的陈述震得不轻,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运粮队会勾结突厥人这件事,更没有想到宋婉婉一人将整个运粮队在冷龙岭境内坑杀,那么凄凉的雨夜里,将乱臣贼子杀个片甲不留。

韩喆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稳住了语气,问道:“你将运粮队杀死在冷龙岭内,但倘若帖木儿突然袭回来,你又该怎么办?”

“帖木儿不可能回来,这次来的突厥人众多,单是他的队伍就有几百人,彭豫给他打掩护也只能打那么一次罢了,那是他唯一出去的机会,如果袭回来,只会惹得肃州起疑,届时便是进退两难,突厥根本捞不到半点好处。”宋婉婉眼神犀利,但此话说罢,她的目光又柔和起来,给了韩喆一个笑容,“再说,现如今不也没有任何事啊,再谈论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宋婉婉这话不过是安慰罢了,她自己心里也明白怎么可能没事?战肯定要打,但什么时候打,又要打多久,谁也不知道。如今的甘州岌岌可危,运粮队的死亡根本争取不到任何时间,鼎吉思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边沙人的狡猾只会助长突厥的气势,甘州若是保不住,那凉州便是唇亡齿寒,到那时候,肃州也无力回天。

甘州沦陷并非小事,无论那方支援都是再给突厥趁虚而入的时间。韩喆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宋婉婉问道:“那你完全有时间向圣上上书,而不是用来通报运粮队的……事。”

不等宋婉婉回答,韩喆就先被自己傻笑了。圣上连折子都不看,怎么会知道呢,不如索性递运粮队的折子,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拖一时是一时。

“既然你用的是运粮队的名义,为什么不直接说是谋反呢,反正你都赌了,赌大一些又何妨……”韩喆嘀咕道。

“因为我不敢。”

韩喆听见宋婉婉这句话后,眼睛瞪向了她,吃惊万分。

“帖木儿让人看着甘州驿站,送折子的人也被换成了他的人。若是我的折子,那便会拦下来,但运粮队的不一定,所以我赌了。”宋婉婉眸光从始至终没有动过一分,“若他们截下来看了,上面是我告的谋反的话,甘州马上就会变成狼藉之地,因为这是帖木儿的作风;但若是运粮队的死亡,他们会离开甘州报信,到时只要将其斩杀在甘州境内就行了。”

“当然,那个突厥人在上京报信之后,他的同伙就被我杀了,”宋婉婉托着腮,看着韩喆笑道,“毕竟我们这里的人都不会骑马,总要留下一个去报信呀。”

不然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干这些事,直接杀了就好了。

韩喆瞧宋婉婉这话不是玩笑,叹了口气,起身对宋婉婉道:“走吧,去看看你收起来的那些所谓突厥和运粮队的通信。”

推开门后,面向的是盘旋在悬崖对面山峰上的彩云,余霞成猗,艳霞晕染的天是绚丽的,比起京城,这更有山野的味道。

格尔雅蹲在悬崖旁的野草地上拔着杂草,转头见着了宋婉婉,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如泉涌般流露出来,她冲了过去,身量不足的她只能抱住宋婉婉的大腿痛苦,她听惯了格兰对京官凶狠的描述,疑心宋婉婉被动了刑,哪里知道那根本不是韩喆这个寺丞的职责。

宋婉婉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摸了摸格尔雅的头,以示安慰。

格兰在羊棚后面听到了格尔雅那如麻雀般吵闹的哭声后,转头透过栅栏和羊群间的缝隙去看着他们。韩喆像是有心灵感应,回头看向格兰的那双眼睛,按着这个视角,格兰本应该是看不到韩喆的目光的,偏偏自己心里做鬼,反正见现在这个模样,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格兰拍了拍手,起身整理整理了衣袍,起身走了过去。

他走的别扭,完全没有原先质问韩喆的架势。韩喆看到后也没有多加理睬,冷冷地瞥了一眼后便带人走了,等一群人走了有一段路的时候,格兰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时就告诉我们,而是拖到现在?”韩喆伸了伸腰,轻声对一旁的宋婉婉问道。

宋婉婉神色一变,明显的迟疑了一会,随后用笑容掩盖住了刚才的面色。银鸟如花簪上坠着的玉珠链轻摇,糙痕满满的纤手不自觉的握紧,拧出薄薄的一层汗,有些黏糊。长睫微颤,她的呼吸声都带着略微的紧张,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我以为你们会知道这件事的。”宋婉婉喃喃自语。

“什么?”韩喆没有听清,皱了皱眉。

“没有什么,一些碎碎念罢了。”宋婉婉回头对韩喆赔笑,“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们,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你们也不可能离开甘州。”

韩喆心里涌起阵阵疑惑,眉头紧锁,宋婉婉瞧见他那模样也是苦笑道:“我接下来说的事,韩寺丞不要惊讶。”

“在他们的通信里可以知道,鼎吉思早与彭豫串通一气,彭豫拿着六十石粮上演了一场借花献佛的好戏,要的就是甘州沦陷,然后‘救助’博取功名利禄。”宋婉婉目视前方,双手放于腹前,单是一把银簪就能在这余晖下衬得卓尔不凡,她缓缓道,“但彭豫眼界狭隘,只顾眼前利益,却忘了突厥早就虎视眈眈。鼎吉思分明想要通过甘州使大周内部瓦解,好给突厥争取时间与精力。更何况他的野心不止于此,古儿颇黎在黑山后休息太久了,老狼王的名声远没有之前那般盛了,鼎吉思想取缔老狼王成为新一代的狼,就得立马树立威严,此时再没有任何作为,只怕是替他人做嫁衣。”

“帖木儿能够不管先前恩怨与他合作,那他必定是掌握了一定权利,有着底气才敢答应的,”宋婉婉侧头对韩喆继续道,“鼎吉思想做黄雀,就不能在甘州城外待太久,边沙不想惹祸上身,就必须立马做出决断。”

韩喆心里一惊,慌忙脱口而道:“你该不会要我们与这些边沙蛮人硬抗吧!”

宋婉婉点了点头,肯定了对于他来说的可怖想法,严肃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与愤恨:“常说甘州城有二万奇兵可用,那都是唬人的,实际能用的兵九千都不到,病弱的老兵,残缺的战士一大堆,还有从外头来服役的,甘州风沙大,岂是一两天就能适应的?他们单是在那站半个时辰就会惹上大大小小的病。战壕城墙,几乎都是几十年前战损留下的,早就修复不了了,等真正战事来临的时候,只能当个摆设。甘州是个活受罪的地,单是这巡防就苦了他们。”

话尾还带着几分微弱的哭腔,韩喆明白她的意思,如今看来,也是赶鸭子上架,他迟疑了一会,对着她问道:“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没有了,”宋婉婉摇了摇头,“那些人盯着呢,若是去肃州求援,被他们趁虚而入,到时甘州百姓就是瓮中之鳖,就算围攻也是功亏一篑。”

就算韩喆不说,宋婉婉也知道,大理寺的人来了有没有什么用,兵力的增援本就不可马虎,但她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何况她本意不是让他们过来受难的,至于猜不猜得准她让大理寺前行的目的,好像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鼎吉思那里也该有动静了,拖延太久,那些边沙人也该起疑了。”宋婉婉轻嗔一下,“韩寺丞,快起战了。”

韩喆眼皮一跳,如果他现在说要回去,宋婉婉肯定不会哭诉挽留。韩喆步子慢了下来,宋婉婉没有发现,自顾自的走着,韩喆瞧了瞧她的身形,其实十分瘦弱,好像一碰就会散架,但甘州的重任不得不让她挺起背骨,甚至没有任何一点喘息的时间。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会不留余力的去捕捉,能让她屈下膝的,只有这片寂寥土地上的苍生。

她才二十六岁。

可她护着这片土地已经有了十年。

风吹着她的发丝,巧巧纤手上是茧子和糙痕。她不是神仙,但对于格兰与其他人来说,她就是救他们的神仙。

韩喆在思想斗争中选择了留下,狠狠地要紧牙,他其实没必要逞英雄,但少年里那股桀骜不驯和热血感冲击着他的内心。

韩喆比崔朔他们还小,天天被当成弟弟,有事不跟他说,就生怕他磕着碰着。

他不服。

就算遍体鳞伤又如何,他偏要勇敢一次,哪怕会牵扯上生命。

这才不枉他以少年的身份来这人间一趟!

“宋县丞!”

“什么?”宋婉婉转过头,这时风有点大,青丝遮住了少年人的身影,她没有听清韩喆再说什么。

“我说,我韩喆天不怕地不怕,”韩喆在她身后仰头大喊道,“这甘州城,我帮你守定了!”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天际,风太大,小孙他们只能听到余音,二愣子摸不着头脑。宋婉婉看着韩喆的身影和那张娃娃脸,与脑海中那个隐约的身影重合,心里一咯噔,风声在她的耳朵里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句话语挥之不去:

“姐姐,等我长大了,我来帮你守住着甘州城!”

宋婉婉的脸颊泛起一阵滚烫,眼眶周遭的嫣红色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怎么样,喉咙哽咽发酸,她这时才发现,她流泪了。

凌乱的头发帮她挡住了她的糟糕样,等宋婉婉擦拭好眼泪后,露出了一个笑,不止是给韩喆的。

还有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家伙。

天色渐晚,韩喆依照和宋婉婉的约定,他蹲在一旁的山坡上等着宋婉婉把东西给他,苏渠在一旁闷闷不乐,要不是碍于宋县丞的面子,他真的很想给韩喆来上一脚,什么事都敢答应,那些大理寺的木头也是,竟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敢情他们这是把战争当儿戏呢,以为随随便便就能了结边沙蛮子和那些身强力壮的突厥人,何将军要是听见了,指定得给他们搬个奖,然后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们后退休养老。

苏渠叹了气,瞧着韩喆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踢了踢他的脚踝,怨声道:“诶不是,要我说你心怎么这么大呢,都跑不了了还一脸无所谓,到时候断胳膊断腿的,你兄长指定得杀死我解气。”

“我兄长又不认识你,再说是我先找的事,”韩喆蹲在那拨地上的土,“要死也轮不上你死。”

苏渠快气炸了,他本就是为了躲避摸鱼被抓,现在好了,连命都搭进去了,早知道他就不跟过来的了,他宁愿被谢清空弹劾死也不会再来这个鬼地方。

气归气,现在要解决不只是那些尸体,还有一些断胳膊断腿的士兵与孱弱老人的去处,以及预防疾病的一些措施,免得战场上人还没跨出城门,就已经倒下。

还有一些战术什么的,七七八八,边沙人精得很,不然何丘也不会打了好几年都没有攻下来。

韩喆和苏渠各想各的,苏渠有些累,想要躺下,结果眼一瞥,就见烟云漫漫,烈火燃烧,天空一片乌色,苏渠惊慌失措,连忙拉扯住了韩喆的袖子,指着着火处问道:“欸韩喆,你,你快看!那是不是宋县丞他们的村子!”

韩喆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顺着苏渠指的反向看过去,嘴里还不忘念叨着:“怎么了……”

话音未落,赤红一片的村庄差点让韩喆惊掉下巴,他赶忙起身,苏渠也被拉扯得倒下,碰了一鼻子灰:“我靠你啊啊啊——”韩喆没有注意,拍了拍手中的灰,赶忙奔去,苏渠翻身后还想骂他,却见人已经没影了,只好低声咒骂几句然后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等韩喆到村门口时,小孙就从一片赤红中奔向他,一旁还有数不清的村民,哭声阵阵,韩喆见小孙大汗淋漓的样子急忙问的怎么了,小孙咳了几声后,对韩喆说道:“刚,刚才不知道怎么了,火就突然窜了出来,然后,村民们就一窝蜂的跑了出来,说是哪家着了火,就……”

“着火能把整个村子烧起来?”韩喆质问过去,他没时间管了,话音刚落就从小孙身边跑到了村民面前紧张的问道:“宋县丞呢?”

“我,我在这!”宋婉婉被人扶着从村口处走来,身上还披着湿漉漉的毛毯,声音因为浓烟变得沙哑,可她还是以最快的步伐走到韩喆面前,慌张地说道:“韩寺丞,那两个孩子还在里面,信也在他们手上,所以求你,救救他们!”

宋婉婉急得哭出来了声,也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了,拉扯着韩喆的袖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韩喆叫一旁的人照顾好宋婉婉,自己却不顾什么浓浓黑烟和赤火,挺身冲了进去。

火焰越烧越旺,彩霞渐渐消没在天边,黑夜即将来临,而在千里之外的驿站里,却是一片寂静,直至夜色降临,才有一阵马蹄声打破。

齐白玉早就歇息下了,唯有隔壁的祁颢还慵懒的躺在椅子上,撑着首,将齐白玉看过的手札又翻出来细细揣摩了一遍。

檀香四溢,烟云缭绕,桌上还摆着一盏油灯,有些凄冷的夜随着马蹄声打破,剑鞘摩擦的声音扰乱了祁颢的思绪,他抬起眸,转头示意暮沙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暮沙躬身后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屋内,祁颢已经将手札放下,闭眼假寐,手指还在扶手上敲着,暮沙左看右看了一下,还是战战兢兢走了过去,附耳将这件事说了。

祁颢仔细听着,指尖却越敲越慢,等暮沙说完后,已经停止了敲响声,他慢慢睁开双眼,像是在沉思,暮沙又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主子,这事要跟齐宰相说吗?”

祁颢闻言侧过头去,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瞧了暮沙一眼,暮沙才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有多么的智障,退了几步后,给自己的扇了几个无声的巴掌。

等暮沙再看过去,祁颢已经将东西收拾好准备歇息了,暮沙才放下心来,退到门外去。殊不知,祁颢打开窗去,望着皇宫的反向,露出了嗤笑。

马蹄声离去,奔向无尽的夜,与此同时,甘州城外的篝火照应着漆黑的天,鼎吉思略显沧桑的面庞看着远方,他不自觉的眯起了眼,如同一只对着猎物的狼。他站了起来,望向甘州,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了一遍,发现有好多漏洞啊,现在根本填不上啊呜呜,各位别急,就当做伏笔和铺垫,我已经想好解决的办法了,感谢各位读者面对我的垃圾文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弃,谢谢各位!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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